“等你长大就懂了。”她故作老成。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为了我爱的人战斗,为了他在所不惜,为了他我勇往直前,生命不息,爱他不止。”林玥认真地讲,稍显幼稚。
当时盛静鸣就想,像她这样大概不懂这种热血拼搏的感情。
自己所能想到的,全是怎么把喜欢的人拴紧留在身边。
畸形又厚重的爱,是爱就行。
“为了爱的人战斗……”她试着跟读,智障中二之余,意外带了点激励。
方才的厌倦一扫而过,仿佛被夜风驱散了。
片刻,盛静鸣移好手机导航,驶动车子,踩下油门,往纪家一座挂名下的别墅开。
*
“盛小姐是吗,您好,纪先生已经在等你了。”进了宴厅,一位侍从就快步走近她,展臂引路。
盛静鸣略一颔首,省了宴会的应酬,直接视线低垂,不看其他宴客投来的目光。
跟着侍者上二楼,唯独一桌摆满菜肴,“盛小姐,请坐到这儿,纪先生稍后就来。”
她点头,沉默寡言的性子,捏起高脚杯,晃了晃里面的暗红酒液。
正晃着不打算喝,对面的位置突然坐了个人,像湖面被掀起一圈涟漪。
风平浪静中投入石子。
纪潜丰是圈内有名富商的独子,远赴国外留学,听说在法国闯出一片名堂,没管家里业务。
这一年,他终于被召回国内,接手纪家的生意,并把婚礼办了。
“非常荣幸见到盛小姐。”纪潜丰悄无声息地坐下,低调沉稳的气场,又含了不羁的成分。
长得不是特别英俊,但给人一种待物面面俱到的魅力,温和的笑脸是百发百中的利器。
这出乎她意料,没想到是位谦谦君子的绅士。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有什么话直说吧。”
纪潜丰:“希望盛小姐能与我联姻。”
盛静鸣直视他,隔了几秒,说:“你不是不婚主义吗,外面都这么传你。”
“确实是,但我不结婚的根本目的是不和人谈感情,商业联姻这点并不冲突。”纪潜丰盈盈笑着,温文尔雅地回。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放下没动一口的酒杯,开始试探底线。
纪潜丰面色不改,脸上的笑意依旧令人舒服。
“这由不得盛小姐决定了。”男人一举一动文雅,慢条斯理地勾着高脚杯,轻酌了一口红酒。
那副表情配合漫不经心的动作,意外地惑人。
盛静鸣只瞧了一眼,对这套免疫,“什么意思。”
“想请盛小姐在这儿留夜一晚。”他像带了个微笑面具,说什么都能赋予面具独特的魅力。
“……然后呢。”她陪聊,借机观察他的表情。
“没有然后,只是让盛小姐平安无事地过晚一夜。”男人游刃有余地循循诱导。
先前忽略的食指,产生最强一波剧痛。
她的脸色有些白,错给对方弱势的感觉,“头条买了不少吧,对不起我还有事,告辞。”
快速结束话题,抽身得快。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朋友,你爸爸没教过你吗,无奸不成商,你来了哪有让你走的道理。”纪潜丰勾着嘴角,笑容已经变味。
男人贴桌布的五指一抬。
第67章
柔和的光线到处放任, 窗帘遮挡缀着夜景的玻璃窗,盛静鸣没动,处变不惊。
侧厅的门咔嚓一声, 明目张胆地锁上了。
与此同时,几个身材高挑、衣着普通的女人冒出来。
纪潜丰:“我就不奉陪了, 身后有客房,盛小姐如果用完餐累了,可以去那儿休息, 明天时间一到, 盛小姐就能回家。”
她面无表情地听完, 冷眼相对, 大脑快速运转分析。
那几个女人是监控防止她逃跑的。
非要她留下不可,盛静鸣谈话到半途就猜到其目的,对方需要更有力的恋情证明, 想制造出与她共处一夜的假象新闻。
利益驱动商人不择手段。
纪潜丰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用餐布擦拭了一遍手, 最后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有严重洁癖的假面奸商。
盛静鸣的视线转到餐桌,稳住脾气,没理他,也不作无谓的挣扎, 她清楚对方说到做到,眼下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她赶回去, 那就先呆在这儿。
不过。她随后顺着发展趋势,考虑到纪潜丰如此大手笔, 新闻应该会闹得满城风雨。
阗禹只要不闭关埋头研究,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即使是这样,她也懒得逃。
知书达理的阗禹,应该懂她难处的,不会出现无理取闹的情景。
于是接下来的半夜时间,她没怎么动过桌上的菜,更不碰酒,支起手,四周围端详屋内的装修设计,假装欣赏,实则在斟酌到时候解释的措辞,以及公司那边的变故如何处理。
手机从进来纪家的一刻,就信号极差,接受不到任何消息。
纪家这地又不在偏僻地段,估计装了信号屏蔽器,有效范围就是她被关的屋子。
几个女性看护尽职尽责,在餐桌两三米处哨盯着,目光定在她的身上未挪开过一秒。
让人厌烦的监视,盛静鸣选择忽略,挥走心底的烦闷。
*
第二天早七点,纪潜丰守信用,叫人把她放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出面,只有那几个看佣过来,解门锁,恭敬地称呼她“太太”。
……恶心了她好一阵,还不能发作。
清晨温度凉,她抱臂走出纪家,往自己的车赶。
远处草坪似有亮光一闪而过。
长裙拖曳,盛静鸣只用包挡脸,开车门坐进去。然后翻看手机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林玥打了三次,发现她不能接电话后改发信息,十几条消息向她报备处理子公司的进度。
事情办得还不错。盛静鸣回一条担忧自己的,说没事。
而阗禹……她一直往下滑页面,越滑越多,根本数不清他打了多少个电话。
滑不到底也就退出了,她犹豫几秒,回拨他的号码。
几乎振铃的瞬间他就秒接了。
“你在哪?”
从来没发现他的声音这么低沉。
她默了几秒,“我准备开车回家了。”
“现在才回?”
盛静鸣应他一声嗯,系好安全带,手指的痛隐隐约约,不再像之前强烈。
“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甜甜又问,传到她耳内就沙哑得很。
跟猛抽过烟似的。
“我昨晚应酬,手机没电,回了车上才有电。”
随便撒个谎,没想到下一秒被揭穿。
“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新闻里全是你和未婚夫定情的八卦,说你和他早就认识,留宿他的家一晚。”
盛静鸣抓紧手机,“你信我,还是信狗仔写的东西?”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还要说谎。”阗禹一句话堵得她无话可说。
雾气飘进车窗内,淡淡萦绕在她的鼻尖。
不知怎么回,干脆把电话挂了。
盛静鸣往后靠椅背,手搭在方向盘,没管疯狂震动的手机。
有时候她觉得解释很鸡肋,以为阗禹明白自己的性格,其实是她不了解他。
*
到家门口时,盛静鸣刚打完电话,告诉林玥今天她不去公司,将一些公事交代了遍。
推门而进,她习惯性地脱鞋,后知后觉地闻到酒味。
她顾不上穿鞋,直接进卧房,见到阗禹坐地上垂着头,肩膀微缩,领口松垮。
地板全是空瓶子,床沿处放着他脱下来的手表。
盛静鸣随即扫一眼酒柜,空荡荡,似乎被人扫荡而光。
数十瓶烈得不行的洋酒……他是想喝死吗。
这种状况着实可怕,盛静鸣立刻一边打救120,一边上前查看他情况。
号码接通的时候,她正好碰到他的下颚。
一下子被捕获,阗禹抓牢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越过去抢她的手机。
阗禹眼眸紧盯她,隐约透着血丝,黑眼圈比她重,却没有醉酒的疯态,眼内依旧清醒。
除了他收得愈来愈紧的力道。
电话早被挂断扔床上,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要亲她,手上一拉,凑过去含住她的唇吮吸。
很神奇的,他喝了那么多酒,身上的味道只掺杂一点酒香,并无浓重的酒味。
盛静鸣任由他吻,送医院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他贪恋地深吻,汲取她的呼吸,慢慢地,动作逐渐粗暴,牙齿甚至抵着唇瓣啃咬,就着咬出的血继续舔吻。
盛静鸣被咬疼了,反手打他一下。
“……你最后会跟他结婚吗?”阗禹终于开口,将方向转到她的脸颊,嘴唇紧贴着脸问她。
热气喷着,她有点痒,“不会,门都没有。”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心,反而又提出另一个尖锐的问题,“你昨天是不是去了医院?”
她停滞的两三秒里,他顺着脸吻到眼尾,重复:“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怀孕了。”她难得坦白。
听到怀孕的那一刻,他的眼眸骤亮,倒映欣喜的光。
还未等他回复,盛静鸣微微低头,继续补充完整:“然后我打掉了。”
光消失了。阗禹离她极近的距离怔愣,眼眸从灼灼生辉的宝石变为黯淡的石头。
伴随着的是他的眼泪,迅速盈满眼眶,溢出眼睑。
悄无声息地,泪水滴落她的肩。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见到他落泪,同样,好像都是因为她而哭。
“别哭了,”她伸手指抹他的眼泪,笨拙地学怎么哄人,抬眼想了句安慰的话:“你越哭,我越想上你。”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他好久才找回声音,嘶哑中压着痛意,“当年一声不吭离开我,现在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就打掉孩子。”
盛静鸣轻声:“因为我自己能做决定。”顿了会儿,她开口提:“其实那时……”我就后悔了,不想离开你。
可是阗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说完,流着泪更加凶狠地亲她,压着她说:“既然你打掉了,那我再让你怀一个。”
“……”盛静鸣终于意识到危机感了,尽管眼前的甜甜一喝醉就凶她。
脑袋的记忆终于复原,想起上一次他恐吓她,让她怀十几二十个孩子的狠话。
等等,那一次他根本没喝酒。讲的是切实的真心话还是气话已经分不清了。
她重新记起送他去医院的念头,满柜的酒不是说着玩的,虽然他似乎并没有喝醉。
“……甜甜,你先去医院好不好?”像调换角色似的,她适应不良,中间停顿了一两秒,才艰难启口:“你喝太多酒,我怕你出事。”
阗禹置若罔闻,单手扣紧她的两只手,正在剥她的衣服,自己身上齐整的长袖早没了扣子,宽松地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筋骨分明。
“你这样一点都不甜。”她改用激将法,缩着身子往后躲,不给他碰到自己衣衫。
他的动作未停,手法毫不凌乱,“甜又怎样,还不是被你抛弃,不被你在乎,如果是这样,我不如当个放任自己的禽兽,没必要压抑。”
这番言辞听着非常不妙。
“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我干嘛要劝你去医院。”她费力地摆脱禁锢,手四处乱摸,试图找工具帮助。
“只要你在乎我,哪怕一分钟,当年你也不会残忍地离开我。”阗禹眨眼,泪水晶莹,“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千杯不醉就是你留给我的笑话。”
他差点活不下去了,没有她的日子,靠着回忆和思念支撑,痛苦度日如年。
偷偷去酒吧喝酒,酒精暂时麻痹他入骨的痛,却无法根治。
最后,他成了越喝越清醒的千杯不醉。
任凭旁人称道他酒量佳,却无人知悉他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他居然咬牙撑过去了。
她没料到这茬,怔了三秒。
“……可你还有父母,还有同学,身边有那么多帮助你的人。”盛静鸣指出他比她幸运得多的一点。
他秒答:“可他们都不是你。再多关心我会不会死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你。”
又再次失神,被他压在地板,泪水滴到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到嘴边,无意中尝到味道。
不是通常所说的咸味,仿佛他所有的苦都集中到眼泪中了,苦涩得发酸。
“还有昨晚,从我知道你是去见未婚夫时,我就没心思做实验了,回到这儿,掐着秒表,一边喝酒一边算着时间,等你什么时候回来,”阗禹重重地吻着瓷白的肌肤,说:“我等了一晚,从下午三点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整整一晚的时间。
盛静鸣都被他亲得浑身无力,颤栗地抖着,但他的控诉却搞得被欺负的人是他。
“……对不起。”她只好埋头认错,企图换取他的同情心。
这招早没用了,高二的时候阗禹就已经不吃这招了,不吭声,沾着水珠的睫毛戳着她。
“你总是这样,假装道歉却毫无悔意。”他其实第一眼就看透她了,却迷在了她的蜜罐里丧失判断力。
盛静鸣才刚做完手术,不可能真的由他乱来,眼见事态发展越无法控制。
“其实我一直都有想你……”刚开腔,又被他堵住口。
不能听她的甜言蜜语,怕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