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寒黑着脸拿起冷却的茶水喝了一口，不应声。
脑子里却想起她死前那一晚声嘶力竭说的话：“置气？置什么气？气你把我当棋子塞给你侄子还是气你跟别的女人结婚……楚总你想多了，你家孩子都上小学了吧，过了那么多年，我早就不在意了……我在意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我自甘下贱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一个有妇之夫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回家带孩子，别三天两头来我这里闹，弄得好像我们有一腿似的，我比窦娥还冤……”
是啊……
她冤。
这些年她被他扣在身边，外界流言满天，但他从来没有企图澄清过，甚至还颇有成就。
因为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所有物。
楚寒捏着杯子的手越发得紧，关节都泛白了，但他却笑了出来。
这么一看，这姐妹俩似乎又有点相似之处了。
她们都在迫切地跟自己划清关系。
“丫头，我跟你大姐之间的事，不是你能明白。”楚寒淡笑着说。
“有什么是我不明白的？”女孩不屑地翻白眼。
“一个问题已经问完了，其他的以后再答。”
“以后是什么时候？”
“等我哪天又想找你聊天的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再找我聊天。”
“等我有心情的时候……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女孩扫兴地离开包间。
楚寒闭上眼，头靠上椅座上，一下一下地揉太阳穴。
心里的怒火越燃越裂。
明明是他的所有物，却长出了反骨，为一场无关紧要的婚姻跟自己赌气７年。
他花钱替她赎身，费心栽培她、教导她，她却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擅自爱上别人，擅自……寻死。
小许啊，小许，我该怎么罚你……
莫许被楚寒助理送回了学校，天已经黑透了。
她下了车肚子里还空空的，本来打算去校门口的路边摊找点吃的，却被苏扬一通电话招去了医院，原因是：淘淘的身份被韩家人发现了。
韩家老太婆带人到了医院，打算抢孩子，但顾心知这边只有苏扬和顾心知两个人，寡不敌众，需要莫许助阵，于是莫许只得饿着肚子赶过去。
莫许到了医院，远远就见两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守在病房外，病房的门紧闭，不时传出老人和小孩子的声音，而顾心知和苏扬都被关在了门外面。
“怎么回事？”莫许走过去问。
顾心知一脸愁然，站在一边小声哭泣。
苏扬愤愤道：“韩家那老太婆仗着人多，不让我们见淘淘，还说要把淘淘的抚养权夺回去。”
莫许又问：“怎么就被他们发现了？”
苏扬一脸无语：“倒霉呗……那老太婆来医院看朋友，结果走错病房，正好看到淘淘了。”
说到淘淘身世曝光这一出戏，那真是无巧不成书。
韩家老婆子听说老牌友病了，所以来医院探望。
结果戴着老花眼镜还犯老花眼，还走错病房，正来进了淘淘的病房。
小屁孩正一个人乖乖坐在床上啃苹果，见一个陌生的老太婆进门，非常礼貌地问了一声：“奶奶，你找谁呀？”
那张又白又圆的小脸蛋出现在老太婆的瞳孔里，老太婆瞬间就不淡定了。
因为这小孩儿的模样简直跟他死去的大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如果仅仅是看到小孩儿的脸，老太婆还能勉强拿‘巧合’安慰自己。
但紧接着，看到顾心知拿着毛巾从洗手间出来时，老太婆就疯魔了。
顾心知是谁，大儿媳妇的妹妹，当年没少受韩家好处。
大儿子和儿媳妇车祸双双死去以后，顾心知就人间蒸发了。
现在身边带着一个跟自己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代表什么？
韩老太婆虽然眼花，但心不花呀。
所有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瞬间就想明白了。
眼前这孩子是她的亲孙子呀！！
第71章
韩家有三个孩子,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韩哲几年前跟顾心知的姐姐结婚，后来又双双没命。
二儿子韩彻一直忙着管理家业, 别说恋爱, 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三女儿，也就是楚徊遇的前未婚妻韩嬉, 自从被退婚以后，也活得浑浑噩噩没个对相。
韩老婆子急着抱孙子都走火入魔了却找不到门路, 现在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大孙子, 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她才不管自己儿子跟小姨生孩子对不对, 有没有道德问题，她只要抱着孙子不放就行了。
病房外顾心知还在抹眼泪，苏扬使劲给莫许递眼色：“快想办法呀。”
莫许：“……”
韩老婆子昨天发现淘淘和顾心知的存在, 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暗中找人比对基因，再带人杀过来，那手法简直雷厉风行, 杀得顾心知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力。
就算有，普通老百姓的反抗在豪门大家面前也是微乎其微。
莫许琢磨了一会儿，小声对苏扬道：“要不你打电话给韩二, 让他来把自己老妈带回去？”
除了韩二，谁劝得去韩老婆子？
“能行吗？”苏扬有些点担心，但目前只能这样了。
苏扬跟韩二算不上熟人，还因为莫许和楚徊遇的事, 跟韩二成为了对立方。
当年为了黑莫许，韩二可以专门买一个营销公司的。
这些年两方明争暗斗，梁子结得挺大的。
苏扬打了电话，韩二倒是来得很快，一身休闲的西服风度偏偏，看起来挺帅，但人却铁石心肠，一点人情也不讲，态度跟韩老婆子如出一辙：既然孩子是他们韩家的，他就一定要抢回去，没有任何人情可讲，双方连坐下来好好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顾心知无言以对，安静地抹眼泪，苏扬气得翻白眼，莫许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苏扬又走到韩二跟前挺直了胸膛道：“韩老板，看来你们家确定要仗势欺人了是吗？”
韩二站在病门口不屑地扬扬下巴：“是又怎么样？”
“……”苏扬笑着点头：“很好，你们喜欢仗势欺人是吧，认定淘淘是你家大哥的儿子一定要抢回去是吧，那好呀，我把这个消息发给媒体，让全世界所有认识韩家的人都知道韩家大少爷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让自己老婆的妹妹怀孕生孩子！”
韩二脸色瞬间黑成锅底，指着苏扬的鼻子：“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韩大少爷人都没了，名声无疑是韩家人的死穴，这一招也的确狠。
“羊姐！”
顾心知闻言也神色大变，企图上前阻止，却被莫许拦住。
苏扬踮起脚跟与韩二对视：“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撕破脸就大家撕破脸呗，谁怕谁？”
“……”
韩二郁结，瞪了苏扬半天，终于缓下气，换上一张颜悦色的脸道：“苏小姐何必把话说这么绝，万事好商量，我大哥已经入土为安，又何必惊扰他呢，是吧？”
苏扬：“商量？可以呀，但至少得先让我们进房间吧，孩子才几岁，见不到妈妈会害怕的。”
韩二眯着单眼皮笑：“当然。”
然后转身进病房，劝自己老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韩二才把自己老妈扶出来，出门时，韩老婆子还不忘对着里面喊：“奶奶明天再来看淘淘啊，给淘淘带好好好吃的好不好。”
坐在床上的淘淘一脸懵圈：“……”
“今天太晚了，我先带我妈回家休息，关于孩子的事，咱们明天再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别企图把孩子藏起来，因为我掘地三迟也能把你们找出来。”
韩二把两个保安留下来守在门口，还恐吓了一翻才离开。
苏扬：“……”
莫许：“……”
顾心知：“……”
病房里一天时间多出许多吃的玩的，五颜六色，把淘淘围在中间，像个缩小版的乐园。
顾心知看着这些东西感慨万千，心里不由得涌上了股念头：或许这才是淘淘应该过的生活，他跟着自己只会吃苦受累……
“妈妈，你去哪里啦，怎么现在才回来，淘淘等你好久啦，刚才那个怪婆婆说她是我亲奶奶，还有那个又高又帅的叔叔说他是我亲叔叔，是真的吗？”
顾心知摸着淘淘的头问：“那淘淘希望是真的吗？”
淘淘羞涩地笑了笑：“嘻嘻，那个婆婆笑起来真好笑，叔叔也好帅，比我二叔好多了，我二叔肯定打不过他。”
顾心知眼眶再次潮湿。
淘淘嘴里的‘二叔’毫无疑问是陈二娃，同样都叫他们叔叔，对待自己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孩子再小，心里也会有比较。
顾心知又问：“那如果以后淘淘跟刚才那个奶奶和叔叔一起生活，但妈妈会离开，你愿意吗？”
站在门外正在商量明天如何跟韩二谈判的莫许和苏扬都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顾心知会轻易动了放弃淘淘的念头。
“不要，我不要跟妈妈分开，除了妈妈我谁都不要，妈妈别不要我好不好。”
淘淘扑进顾心知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顾心知身体僵硬了半晌，拍着淘淘的背轻声安慰：“别怕啊淘淘，别怕，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淘淘被顾心知哄睡了。
苏扬趁机把顾心知拉到洗手间审问，莫许莫不关心地坐在病房里事不关己，但洗手间里的两个人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声音被她听到绰绰有余。
“心知，都这个节骨眼了，你和韩哲到底怎么回事，你还要瞒我吗？”
苏扬绝对不信顾心知会做出破坏自己姐姐婚姻的事。
顾心知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我和姐夫，没什么的……淘淘是……我姐和姐夫的孩子……”
“什么！！”苏扬惊叫
莫许坐在病房里剪指甲，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肉剪下来。
出于八卦本能，她又挪了挪椅子，靠洗手间近点，听得更清些。
顾心知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多年扛在肩上的弹子终于泄了下来，她一点一点，抽丝削茧一般，道出一个人死守多年的秘密：“羊儿姐，你还记得我高三那年，你爸爸突然找到你，把你抓回家吗？”
苏扬点头：“嗯，记得。”
她不过被父亲抓回家半个月，再次回到她们的出租房时，却人走茶凉，其他三人全不见了。
顾心知：“你回家没两天，我就回学校上课，有一天上午，我姐提着行李来学校找我说高利贷找上门了，要带着我马上离开。
那些高利贷多可怕你是知道的，我怕急了，向学校请完假就跟我姐直奔火车站，我以为我姐跟你和许姐好好告了别的……
我们到了海市又开始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直到几个月后我姐遇到了姐夫，姐夫之前出过车祸，而我姐救过他，为了感谢，姐夫对我们很好，很好。
他帮我们找地方住，还帮我找了上学的学校，再后来我姐就和姐夫在一起了，结婚了……
但我姐在韩家过得并不如意，婆婆不喜欢她，处处刁难她，其他豪门太太们背地里笑话她，
她本来想如果给韩家生个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但第一个孩子不到10周就流产了，后来医生说她子宫内膜受损就算怀孕也会影响胎儿着床，引起习惯性小产，
总之想生孩子很难，姐夫知道以后就不让我姐冒险尝试，但你知道的，嫁到韩家那样的家族，没有孩子是难以立足的，于是……”
说到这里顾心知哽咽了。
“于是她就让你帮她怀孩子？”苏扬难以至信：“你那时候才十九岁，才大一！她怎么能这样！”
顾心知抹掉眼泪接着说：“你不懂羊姐，我爸妈过世以后，一直是我姐养我的，她放弃学业出去工作，供我上学，供我吃，供我穿，我们是彼此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连我都不帮她，就再也没有别人能帮她了……”
苏扬：“所以你休学就是为了帮她怀孩子？你瞒着所有人躲起来，却想不到，孩子没生下，你姐和姐夫先出车祸死了？”
顾心知惨淡地点点头：“我一直以为，我姐救姐夫的事是真的，直到后来小许出现揭穿了这一切。
那天晚上，我本来跟我姐打电话让她帮我买几本书，电话接通了，却听见她跟姐夫吵架吵得很厉害，姐夫很生气我姐欺骗他，甚至怀疑他们的爱情和婚姻都是我姐的别有用心，
我姐哭着求他原谅，但姐夫不信，摔门外出，我姐追上去，两人就再也没能回来！”
苏扬气愤不已，哭骂：“你姐那是活该！报应！就知道害人害已。”
但顾心知却不同意：“你别这么说她，羊姐，我姐虽然有错，但她也是太爱姐夫才会这样的……”
“爱屁！”苏扬骂得更大声，伸出指头戳顾心知的脑袋：“她就是良心被狗吃了，才会干出这种事！你看你现在活成什么样，都是被她害的，还帮她说话？你知道小许被她害得多惨吗？”
顾心知一脸茫然：“许姐？我姐把许姐怎么了？”
苏扬：“她把小许卖了！那些高利贷找上门，抓了你姐和小许，还把小许当成了你！他们扣下小许，让你姐回家想办法拿钱赎小许，但你姐被放出去以后就带着你跑路了！”
“……”顾心知瞳孔陡然放大，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连身体都晃了晃：“怎，怎么可能……我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