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杨忠杰面上的笑意一滞,抬手接过他手中的文章,细细读了起来。
 
    曲清言依旧不忘要从对方的大手中挣脱出来,这人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实在是让她很恼火!
 
☆、第二十四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杨忠杰将文章挪到眼前,面色一变再变。
 
    曲文海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这会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垂眼看着盖碗也不好奇。
 
    曲清言若是想借着这个的机会跳出来,她的文章就一定不会差,当初岁考的文章都可以让余有台不惜笔墨,自发的为她传书信,现在关乎她自己命运的时候,她怕是会更加努力。
 
    厅堂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杨忠杰的面上,只曲清言还在继续同杨建贤较劲。
 
    这人的手怎么拉的这么紧!
 
    她甩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将人甩开,偏此时两人同在杨忠杰面前,她又不敢有太大幅度的挣扎。
 
    她越是这般像一只炸毛的猫,落在杨建贤眼中就越是觉得可爱,看身量就知她年纪并不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又有如此胸襟,这个弟弟他是认定了。
 
    他面上的笑带着几分包容,纵容的看着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愤怒的望着他。
 
    “放开。”曲清言牙缝中钻出两个字。
 
    杨建贤笑的只差露出一口白牙:“不放。”
 
    两人的小动作自是躲不过杨忠杰和曲文海的眼睛,曲文海已是彻底不准备再打压曲清言,此时也乐得见杨建贤对她满心欣赏。
 
    而杨忠杰,这篇文章的分量他再是清楚不过,曲清言看身量就只她年纪还不大,应是还没有秋闱下场,但这样的才学只要下场就能立即跳出来,取个解元也许都不在话下。
 
    杨建贤下次春闱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
 
    他对杨建贤的要求从不是两榜进士这样简单,杨家要想能继续平稳的在京城立足,需要的是一甲前三。他需要杨建贤直接进翰林院去做修撰。
 
    杨忠杰的心绪几转,放下文章的瞬间已是拿定了注意,不能让曲清言再有继续快速成长的机会。
 
    “建贤真是关心则乱,曲大人调任京师可以荫一人至国子监,想必曲大人心中早有定夺,你就不要再多言语了。”
 
    杨建贤攥着曲清言的手腕不放,待还要说些什么,被曲清言快速挡下:“谢杨公子的好意,谢杨大人的夸赞,小子今日冒昧了。”
 
    她的识相换来杨忠杰满意的点头:“这文章就先放我这里吧。”
 
    曲清言躬身应是,扯回自己的手腕退了下去。
 
    曲文海本就是为了曲清闻的事而来,曲清言的表现也只算意外收获,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他们四人离开。
 
    杨建贤送人出门,将要上马车的曲清言扯到一旁:“四弟且放心,你若是想进国子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曲清言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招惹到了这位易安公子,她头疼的再一次扯回手腕冷着脸道谢。
 
    “易安,你对这位曲四似是过于热情了些。”姜晋昌刚在厅堂中就一直冷眼旁观,好友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让他不由得心中生疑。
 
    杨建贤看着曲府远去的马车,收回对着曲清言时的满面笑容:“不过是想拉她一把罢了。”
 
    看她的衣着举止就知她在曲家不会太好过,他既是觉得两人投缘不如就帮上一帮,那小家伙气鼓鼓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格外有趣。
 
    “真没看出冷情的易安公子还有如此热心肠的时候。”姜晋昌打趣了一句,两人又返回府中,再是无人多提一字。
 
    回柴火胡同的马车上,曲文海的目光一直落在曲清言的是身上,“回去将你今日写的文章誊一份拿给我。”
 
    “是,祖父。”
 
    几人送曲文海回了院子就各自散去,只几人的院子都在一处,曲清闻的步子便越走越慢,最后停在曲清言的身边。
 
    “四弟今日……很机敏。”
 
    “是大哥承让了。”
 
    他承让了吗?曲清闻嘲讽的笑了笑,这个庶弟面上总是挂着笑,似是看着无比和善,但只要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她对谁都是保持着距离,为人其实清冷的很。
 
    “四弟今日的文章不知大哥是否也能一睹为快?”
 
    “四弟会多誊写几份,几位哥哥那里都会命小厮送去。”
 
    他们进京时走的匆忙,只带了一点随身行李,又一人带一个小厮,曲清言斟酌了许久带上了百事通千山。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累的只想瘫在床上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只曲文海和曲清闻都让送一份文章过去,她无奈只能早些写完让千山一并送走。
 
    京城的冬日里滴水结冰,书房中火盆子还没烧热,推门进去就觉刺骨的寒凉似是能往人的身体里钻。
 
    几张纸上的字全部写的变形,她邹着眉头盯了许久最终还是摆手让千山送到各个院子。
 
    正房里炭火已是烧热,她歪在榻上没一刻钟就沉沉的睡去。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官道上,风卷着枯枝一下下拍在人的身上,带着抽打的疼。
 
    三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在官道上,挣扎着一步步的往前走着,秦氏心头的火气蹭蹭的往上涌,抬手点在曲昭云的额头上:“都是你!非撺掇着要去开封,现在好了吧,人一大家子的全都搬到京城去了,咱们扑了个空不说,盘缠也全都用光了。这里离京城还有一百多里,之后的路怎么走?怎么走!”
 
    秦氏这会就恨不能一巴掌抽在曲昭云的脸上,这一路上要不是她一会叫唤渴,一会叫唤饿,一会又嫌小旅馆破烂,非要住酒楼的上房,她们手上那点银钱省点用也能撑到京城。
 
    曲昭云被秦氏骂的委屈,缩着身子往曲清言身后躲。
 
    “这怎么能怪我,我只说咱们回了开封都进到府里,祖母就不能将咱们再赶出去,谁知道祖父会高升去了京城。我现在可是正三品侍郎家的嫡女,吃用当然不能太随便,你看看你路上找的都是些什么地方,以我现在的身份能看得上眼才怪。”
 
    她越是这么犟嘴,秦氏越是气的紧,那雨点般的巴掌全部落在了曲清言的身上,曲清言被曲昭云死死的攥着后背的衣襟,躲也躲不开。
 
    “好了!不要再打了,”曲清言躲不开又实在是被打的疼,尖叫一声止住了身前身后的两人:“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再不走今晚咱们就睡在路边上吧。”
 
    隆冬时节睡在路边能直接将他们三个冻死!
 
    秦氏不闹了,曲昭云也从她身后钻了出来,抬手理着头顶的发髻。
 
    一辆黑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路边,三人齐整的看去,就见撩开的窗帘内透出一双水艳的桃花眼。
 
☆、第二十五章 疾言厉色巧用心
 
    那双眼睛太过好看,以至于秦氏和曲昭云瞬间就有些羞赧,就是曲清言站在那里也有些手足无措。
 
    有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向他们走来,“这位夫人,你们可是也要进京?”
 
    秦氏忙不迭的点头,那车夫忙又说着:“天色已经不早,这里离下一个镇子还有二十几公里的路要走,我家公子说在外不易,几位若是不介意,不如载几位一程。”
 
    秦氏大喜,她不介意,她完全不介意,有马车可以坐谁愿意用腿去走,尤其此时已是深冬,越往北越冷。
 
    几人欢喜的上了马车,就见车上端坐着一位年轻公子,清冷高贵、相貌堂堂,只看长相就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再看他身上银鼠皮的斗篷,暗纹锦缎的长袍,心中的评价就打着滚的翻倍。
 
    那公子对着秦氏微微颔首:“不知夫人贵姓,到京中可是要寻人?”
 
    秦氏被对方那张俊脸晃得眼晕,没有一丝隐瞒的将所有的家底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出来,那公子眸光一闪面色未变,只说了一句:“相逢即是有缘,马车明日就能抵达京城,届时在下可以先将送几位到曲大人的府上。”
 
    秦氏又是忙不迭的点头,只觉自己命好遇到了大好人,她正愁到了京城要是进不到曲府又该如何是好。
 
    曲昭云一双眼就差挂在对方身上,这般容貌,这通身的气势,配她似是也刚刚好……
 
    各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盘算,马车在路上溅出尘土,车轮转动间不断向前,第二日傍晚就已抵达京城。
 
    马车停在赵堂子胡同的曲府门外,秦氏先一步从车上下来去扣门,曲府是整府挪到的京城,门房同当初在开封时是同一拨人。
 
    虽然几年不见秦氏那张脸上已是又多出几道碎褶,但门房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又见着她从一辆高阔的马车上下来,只以为是田氏将人传到京城,忙将人迎了进去。
 
    曲清言在车上讷讷的拱着手不知该如何同对方道谢,倒是那位公子笑的格外洒然:“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定会再见,快下去吧,不要让你母亲久等了。”
 
    曲清言被他的话说红了脸忙转身下车,倒是曲昭云不愿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对方不说姓甚名谁就死都不肯下车,还是秦氏一巴掌拍在她的身上将人强行拖了下去。
 
    冬日天短,千山进门掌灯,惊醒了睡梦中的曲清言,她揉着头昏沉沉从榻上坐起身。
 
    这是她第二次做这个稀奇古怪的梦,上一次梦到三人变卖了家产从平县跑去开封,这一次却是三人在开封扑了个空,从开封跋涉京城。
 
    怎么会一直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她的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刚刚的梦还清晰的在脑中回放着,梦里那个一直没说姓名的公子她现在却是知道对方是谁。
 
    是巧合还是上午被杨建贤那个家伙缠的太紧,所以才会梦到他?
 
    曲清言想不出所以然,翻身下榻,就见千山已是提了食盒回来。
 
    “四少爷,下午时老爷命人传话过来,说让您用过晚膳去他书房一趟。”
 
    曲清言了然的点头,曲文海这个时候传她过去应是同她下午送去的那篇文章有关,草草用过晚膳,她披上锦绸夹棉斗篷,灰扑扑的颜色让她突然就想到梦里杨建贤身上那件灰银鼠皮斗篷。
 
    她心头发笑,由着千山提着灯笼,两人向前院正房走去。
 
    曲文海从下午看到这篇文章时起心头就憋了点火气,他虽是猜到曲清言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却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般地步。
 
    就这样直白的对着杨忠杰表示自己有登榜之才,她这心还真是大的很。
 
    “祖父。”
 
    门外传来曲清言清冷的声音,曲文海嗯了一声,就有人从外面将房门推开。
 
    曲清言恭谨的进门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等着曲文海发话。曲文海却是不急,这个孙儿从平县回到府里已是有几个月,这几个月中他一直会从杜志恒那里听到她同曲清闻的消息。
 
    只杜志恒口中的曲清言一直是没有大才,不堪大用,建议舍弃用来给曲清闻铺路。
 
    若是没有今日这片文章,他怕是就真的信了。待到了来年开春杜志恒跟着田氏他们到了京城,他就会想办法拖一拖让她八月里无法下场。
 
    “你可知今日做错了什么?”
 
    曲清言心头一跳,她对这个时空其实并不熟悉,这里同她前世的大明很像,可又不尽相同,开国皇帝虽然姓朱,却不是朱元璋,虽然之后也有靖难之役,但攻下南京的却不是朱棣。
 
    历史惊人的巧合着,却也在偏离原来的轨道上越走越远。
 
    到现在成顺八年,同样是历史上没有的年号。
 
    就因为知道这里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很大程度的偏移,所以她今日才会肆无忌惮的写下前人的文章,她不是做不出,只是还做不到如此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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