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此时曲文海冷着脸问她是否知道错在哪里,她的心不由得一跳,莫不是被发现这文章另有出处了?
 
    她心中惊疑面上却是未显,只惭愧的对着曲文海拱着手说道:“孙儿愚钝。”
 
    “你是愚钝!原以为有伯中教导你,在为人处世上你会多少懂一下,知道何为回转和给自己留余地,没想到你到底还是个蠢笨的!
 
    “你可知道你这一篇文章递上去,会引起杨大人多大的忌讳!你可知若他有心,你的仕途之路就此就要被毁去!”
 
    曲文海疾言厉色,曲清言面上的汗瞬间就落了下来,她从没有想过不过是一片文章竟是如引出如此多的问题和猜忌。
 
    她撩开衣袍跪在地上:“请祖父祖父明示。”
 
    还会愿意骂她就说明他并未要放弃她,曲清言这一点想的倒是格外透彻。
 
    “我已是让清闻以小辈的名义给杨建贤送了请帖,请他明日过府一叙。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手中荫生的名额不会给你,你若是还想有出仕的机会,就自己去求杨建贤。”
 
☆、第二十六章 一怒再怒两离心
 
    曲文海的站在火盆后面的阴影中,炭火暗红,曲清言只能看到他冰凉冷硬的下半张脸,双唇紧抿着,不带一丝温度。
 
    膝盖下方的石板冰的双腿又麻又涨,她收回目光沉着声回了一句:“是,孙儿知道了。”
 
    “知道,知道……”曲文海突然拔高声音,抓了书案上的镇纸砸了过去:“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我看你就知道要对这个家有戒备,你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曲字。你以为没有我没有曲家在后面做支撑,仕途是你想那样容易的吗?”
 
    镇纸在她身前的地上摔做几段,溅起的飞屑砸在她的身上,将斗篷划开几道口子。曲清言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暴怒,但这个时候继续激怒他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她乖乖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下去吧,回院子里自己好好想一想,做人要分得清自己的身份!”
 
    曲文海一声怒吼后,似是再懒得理会她,摆着手让她自己退下。
 
    曲清言应是起身,一步步退到门外,步履挪动间斗篷中的棉絮从内里飘出少许,落在地上。
 
    戒备,她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笑的无比讽刺。
 
    曲文海居然还知道她对这个家有着戒备,将他们母女三人丢在外三年间不闻不问,秦氏一年中不知要给开封送去多少封信,结果全都如石沉大海。
 
    她们独自在外日子过得无比艰辛,这也就罢了,毕竟她们就算是出身曲家,但也只是个庶出,本就不应该指望太多。
 
    可让她们回来的是曲文海,她回到曲家第二日就被做了筏子打了手板,几日都无法拿东西,这一切也是因为曲文海!
 
    她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可以称斤论两的物品,他从未在她身上投注身为长辈应有的情感,她只是心生戒备,这又有何不可!
 
    又有何不对!
 
    她没有想着等到翅膀硬了就不管不顾,已是尽量在向着这个时空人的思维去靠近。
 
    不过是寒门出身,儿孙一辈还未成气候居然就已是想着嫡庶之别,真是可笑。
 
    越是不让她出头,她就越是要寻机会站出去,她就是要看看她一个女子在朝为官丝毫不比他们这些男子差时,这些人还能说些什么!
 
    一夜大雪,第二日天亮的更晚,推门就见灰蒙蒙的天,空气里都是雪粒子的湿冷味儿。
 
    大雪未停,院中有下人过来清扫,只夜间的雪清掉后地上也又是落了厚厚的一层,这样的天儿曲清言更是不愿出门,就让千山勤打听着,若是杨建贤风雨无阻的来了,她再认命的去曲清闻的院子。
 
    一直到晌午都未收到家中来客人的消息,曲清言握着《四书集注》在房中看书。
 
    想到前一日离开杨府前杨建贤说的那番话,她手指在膝头轻轻的弹动着。
 
    国子监,这个时代的最高学府,她心中定然向往。
 
    名儒汇聚之地,最容易得到时政要闻的第一手资料,四书五经文的立意并不好取,用时政去破题最容易打动阅卷之人。
 
    她若是想顺利出仕,国子监就一定要进。
 
    可让她去求杨建贤,她又真的很难张口。尤其那个梦格外奇怪,她总觉要么是有什么暗喻在里面,要么就是这具身体亲身经历过那样的遭遇。
 
    若是真是后者,那是原主前世里切切实实的遭遇,这个杨建贤她就更要谨慎对待。
 
    她看着窗外的落雪惆怅的叹口了气,想要进国子监怎么也要翻过年到了二月份,到时再说吧。
 
    新宅的翻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迅速,毕竟到了年底许多长工都要回家过年,过了腊月十五新宅那边的翻新就彻底停了下来,田氏那边一早收到消息,虽然不太情愿可还是留在开封过了最后一个新年。
 
    这是曲清言回到曲府的第一个新年,三进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曲文海同他们四个孙辈。
 
    那日曲文海发飙后,对曲清言就一直冷着脸懒得理会,除夕夜里祖孙五人一同守夜,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竟是难得的有些尴尬。
 
    曲清闻的心高气傲被曲清言一再的打击,已是快要写不出文章,自那日从杨府回来,他就将自己关在院子里,每日卯时就起床开始看书。
 
    他这般勤奋于曲文海而言自是乐见,大明重嫡重长,若是这一辈中只有一人可以出头,他自是希望那人是他的嫡长孙。
 
    厅堂中气氛微滞,曲清言怕冷身上照旧是裹着那件被刮出口子的棉斗篷,斗篷拉在身前挡着腿,露在外面的白花花的棉絮就格外刺眼。
 
    曲文海本就不算和善的目光在落在她的斗篷上时,瞬间就冷了下来。
 
    “府里可是亏待你了?”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曲清言有些懵,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斗篷上这才明白他是在说什么。
 
    没亏待吗?旁人的冬衣都有四五身,只她是两身,那管事给出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她在长身体做的多了来年就不能穿实是有些浪费。
 
    那曲清鸿和曲清希同是庶子,也没见着他们穿过前一年的旧衣裳。
 
    她身上的斗篷还是当年在平县时,秦氏从外面的铺子里买回来的。
 
    “是清言的错,这斗篷穿了两年就舍不得换下。”
 
    曲文海没想到她居然敢顶嘴,眉毛竖起就见着她身上的袍子似是也未曾换过。
 
    曲清言也不待他多问,自顾自的又说着:“清言在长身体,袍子做的多了太过浪费。”
 
    曲文海的脸已是被气的涨红,抬手指着她,可嘴唇蠕动了好半晌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这田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搞这套小动作,难怪曲清言一直心生反骨!
 
    “回你的院子自己守岁去。”
 
    “是,孙儿告退。”
 
    曲清言起身就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来人!去请家法,除夕夜公然顶撞祖父,真是学了一身好礼法,我今日就让他知道何为家法。”
 
    曲文海暴怒,身前的矮桌被一脚踢翻,桌子直直的撞在曲清言的身上,她腿上一阵刺痛摔在地上。
 
☆、第二十七章 计谋小试待结果
 
    厅堂中的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曲清闻几人回过神时,曲清言已是倒在地上。
 
    她小腿骨一阵刺痛,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掉了下来。
 
    “祖父!”曲清闻忙上前去扶曲清言起身,曲清希和曲清鸿二人站在厅堂中间似是手足无措,但细细看去就知这二人将曲文海的路挡了大半。
 
    “你们挡在这里做什么!全都让开,我今天就是要让她好好的明白一下这个家到底是谁说的算,到底是谁当家做主。”
 
    暴怒中曲文海手臂一挥,将挡在身前的两人推开。
 
    曲清闻挡在她的身前,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祖父,四弟年纪还小,有些事礼她还不懂,您可以再慢慢的教他。”
 
    “不懂?我看他什么都懂,主意大的很,再不管他,他就要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
 
    曲文海想要伸手去推开曲清闻,可转眼就看曲清言疼得泛白的一张脸。
 
    本就是过于纤细的身子,被曲清闻这般扶着竟像是站不稳一般摇摇欲坠。
 
    要请家法的话他再是说不出口,可就这样否了自己的话又觉面子上过意不去。
 
    “将他丢到祠堂去,让他跪在祖宗牌位前好好的想一想她到底姓什么,在这个家应该怎么做才对!”
 
    曲文海丢下这一句再是顾不得还是除夕夜,袖袍一甩转身出门离开。
 
    曲清闻扶着左腿还不敢用力的曲清言缓步的向外走着,他面色复杂的低头就看到她额头的冷汗:“四弟今日太莽撞了。”
 
    实话实说就是莽撞吗?
 
    她能猜出曲文海的心中都在想些什么,也明白这所谓的大家族内里的弯弯绕绕,可既要马不吃草,又要马儿快跑,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她的笑的讽刺,上挑的眼梢中,浓浓的不屑在黑夜里依旧让曲清闻觉得刺眼。
 
    “四弟不要这样笑。”
 
    “那我应该如何笑?大哥以为我在平县过得艰辛还是回到这府里过得艰辛?”她举了举双手:“我还是第一次被打板子,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四弟!”曲清闻猛地顿住,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庶弟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腿上疼的已是缓过来一些,曲清言再用不到对方搀扶,吃力的独自站好。
 
    她扯了扯身上的夹棉斗篷,“大哥可是觉得这斗篷颜色暗沉、款式老旧、还有些不合身?可我刚刚一句都没说错,这是我娘在我居丧期买来的,只为了让我去县学时不被同窗耻笑,堂堂县令家的公子冬日里竟是穿不起一件斗篷!
 
    “我们在山东,为了凑够岁考要用的银钱,我为人抄书代人写信,我娘就差将院子辟出来让我开私塾。
 
    “我们这三年中的遭遇府中真的不清楚吗?呵,可回到府里已有几月我何时提过一句?
 
    “你知道祖母手下的刘管事带人来量尺寸时说了什么吗?她说我一个庶出就该懂得什么叫做本分!我现在就是在乖乖的守我的本分,乖乖的穿着这最初长至脚踝现在勉强遮住膝盖的斗篷,这难道也有错吗?”
 
    她厉声的反问让曲清闻心头一滞,他知道三房在府中过得艰难,也知田氏为何看不上他们,可他从不知道府里的下人也可以对着他指手画脚。
 
    “不用大哥送我了,我知道祠堂在哪里,你放心我一定会跪倒天亮,认真反省!”
 
    她将反省两字咬的极重,不待曲清闻有所动作就转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后院行去,曲清闻眼见她消失在拐角处,转身向着曲文海的院子走去。
 
    “祖父!”
 
    曲清闻心绪微微激荡,不管不顾的推开曲文海的书房门,换来对方的一眼瞪视。
 
    “祖父,孙儿不需要庶弟们为我铺路,孙儿相信这次春闱一定可以登榜高中,请祖父成全。”
 
    他的话说的没头没脑,曲文海将手中的书册丢在书案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说清楚。”
 
    曲清闻撩开衣袍跪了下去,声音无比虔诚:“祖父,孙儿知道今日之言会带来何种后果,但孙儿细细的想清楚了,男儿生在这世间就要顶天立地,孙儿知自己的前程还有曲府的兴荣都落于孙儿身上,但孙儿实在做不出踩着兄弟肩膀向上爬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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