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我已经请了假,明日就会骑马进京。”
 
    这样的危机时刻他已是没有办法再留在西北,京中的消息送来已是过了几日,太慢太慢。
 
    曲清闻夏日里才娶了顾府嫡出的姑娘,顾家同曲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曲清言此时也没了逼祸的心思。
 
    “我同老师一道入京,有我在祖父那里会更好说话一些。”
 
    曲清言现在在府衙中并没有顶头上司,她同乔永明交代了一声就回了院子,交代王嬷嬷做出行前准备。
 
    顾家在京中几十年,已是枝繁叶茂的大族。
 
    若当真是一个通敌罪扣到顾恩阳头上,这罪名足以诛九族!
 
    同顾家走的极近的曲家同样会受到牵连,尤其在朝堂上这一年中曲文海颇受顾恩阳的照顾,没了庇护曲文海礼部尚书的位子怕是也坐不下去了。
 
    曲清言同余有台同样心急,只她身子太弱,二月天依旧寒风刺骨,骑马带起的冷风她禁受不住。
 
    同余有台缠磨了许久终于是让他同意了凉两人坐马车进京。
 
    只马车赶得极快,官道上还有不少积雪,路很是颠簸,她就是坐着马车都觉全身要被颠的散了架子。
 
    “老师,顾大人为何会被扣上通敌的罪名?”
 
    “这事你不知……最好。”
 
    两人并肩靠在车厢后方的的车壁上,马车颠簸曲清言坐不稳就一头栽到了余有台的怀里。
 
    这些天这样的事发生太多,心中挂怀着京中的局势两人竟是难得的谁都没有脸红心跳。
 
    余有台如常一般将曲清言扶起,在她身后塞了软枕。
 
    他的回答虽是发自真心,可到了此时曲清言又如何能听得了这样的套话。
 
    “老师,我是当真忧心顾大人,您……大可放心,不该记得的,一旦事了,我一定全部忘记。”
 
    “事关……有些事就应该烂在肚子里,被所有人遗忘,所以不能有更多的人去知晓。”
 
    曲清言从不知余有台的口风是如此紧,但虽然依旧是什么都不清楚,余有台的话还是让她隐隐有了某些猜测。
 
    赶路需要用的时间还很久,马车摇晃间她的头一点一点,接着向旁边滑去,枕在余有台的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久未曾做过的梦居然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只让她奇怪的是梦中的余有台虽然是恩科状元,但同顾恩阳并不亲近。
 
    这具身子的前世里,余有台金榜高中的当年就娶了亲,新娘是他父母给他定下的娃娃亲。
 
    没有顾恩阳的帮扶,他在翰林院蹉跎了近十年才寻到了外放的差事。
 
    外放时他已是有了一子一女,似是外放时就做好了再不回京的准备,家中老小全部同他一道离京赴任。
 
    她的梦里,余有台的父母并未过世身子极为硬朗,他虽然也是这般严肃淡然的模样,却远不是现在这般清冷。
 
    曲清言在梦里寻着时间和众人的轨迹,但眼前就像是拢着一层薄雾让她旁的再是无法看清。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她皱着眉动了动脑袋,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就正对上余有台看来的目光。
 
    这目光似是带着几分梦中的味道,这人对着夫人孩子都没给过笑容。
 
    “老师……”她张张嘴就发现喉咙格外紧,她忙抬手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并未发烧这才放下心来。
 
    车中架了火炉,用了铁条固定,水壶一直放在上面这般赶路倒也能喝上一点热水。
 
    余有台很是自然的从暗格中取了瓷杯,倒了水递到她身前。
 
    之前的梦太过真实,让曲清言直直的盯着杯中的热水愣神,梦里这人好像从未如此照顾过他的夫人和孩子。
 
    “怎么了,不是口渴吗?”
 
    “嗯,是有些。”
 
    她接过杯子也顾不得烫,大口的喝了两口。
 
    “老师,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你中了状元的当年就娶亲生子了。”
 
    “嗯,这个梦我也做过,”余有台一挑眉面上格外淡然:“不过在我的梦里我的父母也是一直健在。”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他的梦里?
 
    曲清言的眉心狠狠的一跳。
 
    他是当真做过这样离奇的梦还是……
 
    她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空,其余的细节竟是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我还以为我刚刚的梦很荒诞,没想到这样荒诞的梦老师竟然也做过。”
 
    她干笑着,车内的光线幽暗,她视线飘忽着竟是有些不敢去看余有台。
 
    余有台眸光闪动,话到唇畔却也还是咽了下去:“荒诞吗?我觉得这对我而言才是幸福的。”
 
    有父有母、有妻有子,这样的人生落在外人眼中才算幸福吧。
 
    余有台的感叹让曲清言说不出的怪异,可这个话题到底有些诡异,不再继续结束也罢。
 
    车轮滚滚,如果驶向两人的命运,马车跟着押解顾恩阳的队伍身后进入京城。
 
    顾府已是被查封,府中众人全部被关进了牢里。
 
    不能再住进顾府的余有台被曲清言带进了曲府。
 
    曲文海这些时日已是格外心焦,顾恩阳在朝中就如同他的保护伞,他能在内阁和礼部快速的站稳脚全是来自顾恩阳的照拂。
 
    现在顾恩阳全家都被下了大狱,他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景帝这些日子连他的面都不肯见,递上去的奏疏也全部留中没了任何回音。
 
    “清言,可否让我单独见一下曲大人?”
 
    菊园里,两人刚入府还未来得及修整更衣,余有台就已是等不及想要见一见曲文海。
 
    曲清言派了千山去打听,确认曲文海在府中就让千山将人带了过去。
 
    她知道余有台心中有不能对外人明说的秘密,她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去为难他。
 
    余有台在曲文海的书房中呆了许久,直到深夜才返回菊园,但第二日清晨曲清言起身时他就已是随着曲文海去了宫里。
 
    “有台,你当知道这些时日就是本官也见不到陛下一面,所有庶务都由张大人处理,陛下除了张大人旁人谁都不见。”
 
    “有劳曲大人相帮,您只需让赵公公帮忙传一句话,陛下听了是否会见我就凭运气吧。”
 
    午门外,余有台躬身对着曲文海行礼,曲文海叹息着上朝去了。
 
    二月里京城中依旧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众人聚在奉天殿外行了礼早朝就散了去,景帝照旧就摆驾武英殿,有事者前往武英殿议事。
 
    曲文海跟在众人身后,不同于之前数日,有了余有台的交代曲清言这次一直将视线锁定在赵全身上。
 
    景帝身边的大内总管,赵全若是能将话递进去,景帝召见余有台的机会就会大出些许。
 
    他心下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总觉得在顾家之后曲家也会步上后尘。
 
    “曲大人请留步。”
 
    曲文海的身份倒是值当赵全亲自阻拦,景帝一早就交代着顾恩阳处置前都不会召见曲文海,所以武英殿内所有管事太监都会出声拦阻。
 
    曲文海笑的尴尬,只拱着手:“赵总管,本官有事相求。”
 
    他怕赵全拒绝,忙凑了过去又小声说道:“陕西省提学官余有台在午门外等着陛下召见,他有句话想劳烦赵总管带给陛下,他说他认识顾婉容。”
 
    顾婉容三字成功的让赵全的面上一紧,他幼年入宫就跟在景帝身边,那时景帝还只是太子,他也曾同景帝一道出入顾府。
 
    去过顾府的他自是知道顾婉容是何许人。
 
    赵全就觉得嘴里发苦,这个曲文海太不地道,明知道这些破烂事他一个阉人碰都不想碰,居然说的如此快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赵总管,劳烦了。”
 
    余有台并未对曲文海提起顾婉容的身份,但曲文海进京已有几年,又同顾家联姻怎么会不知顾家当年名满京师的嫡出小姐。
 
    赵全嘴里虽都是苦味儿,可这话他当真是不敢不传,景帝对待顾家对待顾恩阳的态度都太过诡异,若是他擅自将此事压下去,万一将来有一日此事传到景帝耳中,他怕就要落得景帝的猜忌。
 
    他们这些做內侍的,要的就是忠心和主子的信任。
 
    不敢隐瞒也不敢怠慢,赵全淡淡的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进了大殿。
 
    殿中张乾远手中攥着一道奏疏,正准备弹劾顾恩阳。
 
    赵全一路小碎步凑到景帝身旁,俯身小声的将曲文海的话又讲了一遍,果然就见着景帝脸色微变,落在书案上的手已是微微发抖。
 
    “朕身子不适,今日不议政,你们退下吧。”
 
    不议政?张乾远下巴上的胡子抖了抖,若是他没有会错意,顾恩阳通敌一案是景帝催着他加速处理,之前还恨不能明日就下诏砍了顾恩阳,怎么突然又不议政?
 
    他心中再多疑惑也不敢出声质疑,躬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跟着他们一道出殿的还有赵全,他出了武英殿就直奔午门。
 
    一个区区五品官倒是好大的身份,居然能让他这个大内总管亲自相迎。
 
    曲文海午门外看着余有台被赵全亲自引入宫门,终于是能放心的去礼部。
 
    偌大的宫门就如同洪水猛兽的大口,让他一步步的踏进去然后被吞没。
 
    “余大人,陛下就在殿中,您请进吧。”
 
    赵全从前并未细细的看过余有台的容貌,每三年一次科举,这大明最不缺的就是状元、进士们。
 
    能入仕之人并不算少,能出人头地的却又太过有限,赵全早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太监,跟着景帝身边多年,区区一个恩科状元还入不了他的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余光去打量一个人,越看越是心惊,最后竟是连大殿的门都不想迈进去,只让余有台自行走进去。
 
    这一天不过是迟早要来。
 
    余有台站在殿门前闭了闭眼,淡然举步走了进去。
 
    “臣陕西省按察司佥事余有台参见陛下。”
 
    如同以往每一次进宫时那般,他撩着官袍的下摆跪了下去,对着景帝叩头行礼。
 
    他趴在冰冷的石板上,等着头顶那道威严的声音将他叫起。
 
    景帝端坐在宝座上,怔怔的看着青石地板上那道略显清瘦的身影,眼前无数的画面闪过,竟是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余有台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跪着。
 
    寒气通过石板争相的往他的膝盖中钻着,又疼又痒。
 
    只此时的心不知被何种感受何种情感操控着,让他麻木的根本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
 
    “你……平身吧。”
 
    “谢陛下。”
 
    殿中所有的內侍都被赶了出去,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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