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余有台彻底没了声音,他颓然的转回身,步履艰难。
 
    这些年里他事事谋算得当,只有了两处意外,一是被景帝昭告天下封了亲王,二就是也许永远都无法走进曲清言的心。
 
    哪怕他用尽了手段,最终依旧落得了同朱瑾睿一般的结果。
 
    只他要幸运一些,他至少……还有欢哥儿。
 
    通往福建的船上,曲清言已是换回了穿惯的男子袍服,她身边只带了王嬷嬷一人。
 
    王嬷嬷从知道曲清言要先行离开的那日起,心里就充满了惊疑。
 
    她实在无法想象身为女子,又已是做了母亲曲清言为何还能如此狠心,那娇娇软软的小宝宝她都舍不得,曲清言怎么就能硬的下心肠再不去看一眼。
 
    “嬷嬷可是觉得我对欢哥儿太不公平?”
 
    护送曲清言回京的是三艘大船,她所在的船行在中间,船工以及侍卫都在甲板上,曲清言站在二层房中的窗边,迎着海风神色淡淡。
 
    她这般问着王嬷嬷那里应是,忙道不敢。
 
    “嬷嬷以为我将他带在身边就能护他周全吗?我现在前程未知又尚未娶亲,带着他回京他就只能是小妾所生,我自己就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同我一起……呵。”
 
    曲清言自嘲的笑了笑,她这般解释倒是让王嬷嬷生出了一点勇气,也就小声的问着。
 
    “少爷,王爷那里……王爷对您不是挺好的。”
 
    “好?”曲清言猛地回身:“嬷嬷以为如何算是好?我科举出身自小就当做男子养大,若无功名在身恢复女儿身最多于闺名有碍而已,但现在若被人知道真实身份那就是欺君,要抄九族,难不成我连命都不要了吗?
 
    “更何况,若就这般跟在广王身边,我又算怎样的身份?他养在府中的美人?如此无名无分我为何要这样作践委屈自己?”
 
    曲清言的责问让王嬷嬷已是留下冷汗,她不过一个下人当真没有想过这么多。
 
    “是……是老奴想到不周全。”
 
    曲清言一声冷哼已是又转过身去,这世道会对女子苛责,又如何不是女子本身就放低了自己的位置,只想着小意奉承、屈膝投欢。
 
    船行不到半日时间已是抵达码头,岸边已人备好马车接应。
 
    曲清言上车就直奔通往京城的官道,到了驿站又送了书信先一步进京。
 
    原本她同余有台去到海外一走就是一年,临近新年京中气氛越发诡异,他却是没想到曲清言会赶在此时回来。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胡闹。
 
    可人都已经回来,又……抛夫弃子的,他只得派心腹手下去接应。
 
    曲清言自是知道她此时回来在外人看来就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此时京中波谲诡异,她同余有台不明不白的去到海外,又这般不明不白的归来。
 
    落入有心人眼中就极有可能想要趁机做些什么,但就因着这样的形势,她的归来虽然会被人注意,但也能让她更好的融入。
 
    待到将来余有台带着欢哥儿归来,旁人就不会想到她同欢哥儿间的关系。
 
    她需要这样的形势让众人对她有旁的观感和印象。
 
    这这些在书信中她没有办法同曲文海细说,而余有台那里她为何急着回来,她不说他也会懂。
 
    越是去往北地就越是冷,官道上的积雪已被来往的行人和马车压的结结实实。
 
    车轮碾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曲清言心下微微恍惚,这样的声音竟是许久未曾听到了。
 
    临近新年,京中各府上照旧是依着往年的惯例清扫和置办年货,马车摇晃着大摇大摆的进京,曲清言没急着回曲府,先到了吏部去补了年假。
 
    她身上的职务依旧是广王府的长吏,虽说余有台在小琉球尚未回来,但她按说也该先一步回岳阳而不是直接进京。
 
    事先有曲文海打过招呼她过去走了文书就算补了年假,只要让旁人在职务上寻不到把柄,旁的她倒也不太担心。
 
    曲文海知她今日到京城,下了差就早早回府,就是秦氏也换了新的袄裙眼巴巴的等着儿子回来。
 
    她这几年在府中日子过的舒心,而曲昭云那里虽是妾室,可永宁侯府遇了这一遭劫难,小辈中就只两个男孩。
 
    她那儿子虽是庶出的庶出,可到了此时又哪里还会去计较身份,永宁侯夫人就只将两个孩子全部养在身边。
 
    母凭子贵,曲昭云在府里只差将尾巴翘到天上去,她不能出府但也时常给秦氏送信,她过得好秦氏自也欢喜。
 
    带到京中的两个孩子现如今都算是有了大出息,她这个做娘的如今在府中也算是能挺起腰杆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府中曲清闻、曲清希几人娶亲后陆续都当了父亲。
 
    曲清闻很是幸运的一连生了两个嫡子出来,后继有人他从前在开封时的气势和架势也全部端了出来。
 
    添丁进口向来都是好事,不论是谁的家里都喜欢子孙兴旺。
 
    只越填人越多,秦氏就有担心,曲清言自从中了状元就鲜少呆在京城,眼看着现如今都已经二十有一,翻过年就要二十二,不提她那就没办法去议的亲事,她就怕再这样下去在府中连她住的院子都要被占走了。
 
    所以收到曲清言回府的消息她就眼巴巴的在等着,人一进门曲文海那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直接就命下人将人带到了兰山院。
 
    “你这个狠心的家伙,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也不说回来看看为娘。”
 
    秦氏的视线在曲清言的脸上身上来回的扫着,越看越觉得有几分诡异。
 
    她挥退了房中的下人扯过曲清言的手,不确定的小声问着:“清言,你这是……破了身子了?”
 
    那眼角眉梢的媚意同以往全然不同,若是不知她的身份就只会当她这是又长开了,容貌有了些许变化。
 
    但知道她是女儿身,就会极容易想到那个方面。
 
    曲清言也做不来忸怩的样子,只坦然有淡定的点了点头:“是,出了些意外。”
 
    她口中的意外就让秦氏有些心慌害怕,窗外的北风突然拍上窗棂发出一声巨响,就瞬间骇得她跳了起来。
 
    “清言啊,你这……你还怎么能有意外,对方是谁会不会要挟你活着揭发你!娘……娘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正是好时候,娘还不想死啊。”
 
    秦氏说话间就已是要哭出来,曲清言黑着脸却是想不出应该如何劝慰。
 
    只能干巴巴的说着:“母亲,儿子已是处理妥当了,您且放心就是了。”
 
    “处理了?”秦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曲清言头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这是没事话本子也看了不少是吗?
 
    “母亲旁的不用多想,无事就同二伯娘多走动走动。”
 
    “走着呢,走着呢,你二伯娘每日下午晌都会过来坐一坐。”
 
    她的院里没那么多糟心的事,陈氏不愿见院子里那些努力想要爬床的妾室就经常来寻秦氏。
 
    知道秦氏过的极好,曲清言在她房里就不愿再多呆,曲文海那里还等着她。
 
    一年多没回来,北望斋里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房顶碎裂的瓦片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新瓦。
 
    曲文海在房中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几次派人去催。
 
    “祖父进来的耐心似是没有从前那般好。”
 
    曲清言进门请安,见着府中的老管家亲自将门关起,这次出声调侃了一句。
 
    这大半年来,京中各府上都进了不少新面孔,只这些人被景帝光明正大的赐进来,还要他们在众人身前服侍。
 
    就是明知这是景帝派来的眼线,众人也只能做足了场面,再顺便将人供起来。
 
    余有台知道的消息不少,曲清言回京前也一并都告知于她,所以此时曲清言这般就当真是随意的提了一句。
 
    只这话到底有些扎心,让曲文海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你这小子出海一趟回来就学会取笑祖父了?”
 
    “这个不用出海也是会的。”
 
    两人说话间已是挪到了房正中对坐下来,书房虽是稍稍有些空阔,却也不算拢音,两人将声音压低就算有人在门外偷听,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字。
 
    只就算这样曲文海依旧不放心,提笔在纸上写着:“男孩还是女孩?”
 
    曲清言挑眉没想到这居然会是他的第一个问题,抬了抬手指在男孩处轻轻的点了点,就见着曲文海一张老脸瞬间笑的如同一朵大菊花。
 
    “不错,不错,就知道我们曲家的小辈会一举得男。”
 
    “……”
 
    这是需要炫耀的事情吗?曲清言无语的看着他,突然压低声音问着:“祖父,京中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
 
    这问题有些糟心,曲文海面上的笑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老了。”
 
    只有人老了才会犯糊涂,也只有用年纪才能掩饰景帝的种种异常。
 
    虽然他的年纪还远没有到犯糊涂的地步。
 
    “朱瑾睿现在在哪里?”
 
    “在雁门关。”
 
    居然已经缩到了雁门关!
 
    那岂不是意味着整个西北都已经丢掉了?
 
    朱瑾睿这位可以领军的亲王居然连自己的封地都失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已经大胜过一次,怎么短时间内又会来袭?”
 
    这是曲清言最想不通的一点,之前顾恩阳去西北探查之事因着他比诬陷坐牢一事不了了之。
 
    除了少数几人无人知晓整件事的背后有着景帝的身影,而余有台被封亲王后对此更是只字不提。
 
    在他心里有些事曲清言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向来都是知道得多才会死得快。
 
    曲文海如何能说景帝的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受的是圣人教育,天下无不是父母,自然也是无不是帝王。
 
    他们没有权利去置喙就只能各自想办法善后。
 
    只张乾远身为户部尚书死咬着国库空虚这一点,卡着军饷与粮草迟迟不忘边城送。
 
    缺钱少粮尤其又到了冬日,将士连一件棉衣都穿不上,这仗又如何能打赢,节节败退间能将伤亡一直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中,已是朱瑾睿的极限。
 
    这些话曲文海根本不敢说出口,就提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写好一张递给曲清言,曲清言看过就丢进火盆。
 
    “现在形势如何?这个年可是还能过下去?”
 
    曲文海无法控制的摇头,雁门关那里每日都会递来加急奏疏,要钱要粮。
 
    而景帝照旧是丢给张乾远去处置,奏疏进了内阁就直接扔在那里再无人去碰。
 
    “祖父,朝中百官是何想法?”
 
    “人心惶惶,但又全部心存侥幸,总觉以豫王的战神之名可以抵御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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