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四弟……”
 
    曲清闻轻唤了一声,该安慰些什么,又能安慰些什么?
 
    内宅之事他虽不懂,可这事之后的得失太过明显,所有人都知道曲清言又一次被曲文海罚跪。
 
    他的祖母他的母亲为了他算计了他已经真心相待的庶弟……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肩头,犹豫了许久只剩用力的捏了一下。
 
    曲清言自嘲了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国子监中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三月底,再一次休假后就要开始旬考。
 
    旬考不同于月考,是全然仿着下场大考的方式来的进行的,每次旬考前国子监内都是风声鹤唳的气氛。
 
    曲清言用要准备旬考做借口,第一次休假没有回府。同她一般没有回去的,还有曲清鸿。
 
    只曲清鸿是真的紧张,他一连两次月考的成绩都不理想,若是这一次旬考再拿中下,他这一年的学分怕是不会顺利拿下。
 
    旬考的考棚就在后院旁的的空地,是师生打马骑射之处,赶上旬考就会辟出来布置成临时考棚。
 
    一连几日都要在考棚内度过,曲清言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阵仗,交了最后一场考试的卷子,她头重脚轻的从考棚中出来,微风吹过,就觉身上散着一股馊味。
 
    只这个时候全院的学生都考完回了院子,想要洗澡连热水都排不上。
 
    京城的四月天,暖风已是吹绿了枝头,大朵大朵的玉兰花挂满枝头,微风出来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只这般精致她没有丝毫的欣赏之心,蓬头垢面的跟着曲清鸿往回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人说着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西北传来捷报,豫王同永宁侯已是彻底击退鞑子准备班师回朝,据说昨日早朝金銮殿上圣上龙颜大悦,要犒赏三军呢。”
 
    “你也听说了啊,据说是要给永宁侯和豫王加封,豫王再加封,啧啧啧……”
 
    身后那二人旁若无人的闲聊着,似是对朝中局势格外了解。
 
    豫王二字让曲清言心头一震,这位‘久仰大名’的四皇子竟是要回来了。
 
    她脚下步子放缓,正准备再多听几句,就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急速靠近,她心中大惊还来不及闪躲,就被人一个手刀直接敲晕。
 
    “三少爷当真英明神武,赶在刚刚旬考结束,这曲清言的戒心果然比平日要低上许多。”
 
    “那是自然,换你在考棚中呆上几日,你也累的生不出戒心。行了没那么多废话快搭把手,赶在这会子人少,咱们赶紧将人弄走,晚一些人多起来咱们想要出院怕是就不容易了。”
 
    碍事的考篮被踢到一旁,两人一左一右架上曲清言的肩膀,将人拖进了小路。
 
    “敦敏兄,这次旬考感觉如何?若此次的考题就是来年春闱的题目,敦敏兄可有信心高中?”
 
    风姿卓然、名满京师的易安公子,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提着考篮,头上的发髻已是松散的一缕缕从儒巾中钻出,站他身旁的曲清闻同样带着狼狈,一身举人袍服满是皱褶再无半点飘逸。
 
    “易安兄还能如此说笑想来是考的极好。”
 
    “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入学早经历过几次旬考罢了,走吧,先去用晚膳。”
 
    两人沿着小路一边聊着这次的考题一边向前走着,转出小路就见前方不知是何因由被人群围了起来,不远处的树下还有散落满地私物的考篮。
 
    “每次旬考,出院就晕倒的人也有很多?”
 
    曲清闻讶异的挑眉看向杨建贤,杨建贤探头向人群扫了一眼:“偶尔。”
 
    “是否要从一旁绕过?”
 
    曲清闻对看热闹兴致不大,对出手相帮同样兴致不大。
 
    杨建贤同他一般想法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正欲转向一旁的小路,就突然听着身后有人叫他:“前面可是敦敏兄,清鸿晕倒在路上了。”
 
    曲清闻脚下一顿忙转身挤进人群,就见曲清鸿软软的摊在地上考篮滚在他的脚边。
 
    他上前正想要将人扶起,视线透过人群突然就又看到滚至树根前的另一个考篮。
 
    是曲清言出事了!
 
    他手指用力的按向曲清鸿的人中,直将他鼻下抠出一道血印子。
 
    “大哥?”曲清鸿迷糊醒来,晕沉沉的看着头顶上方围满的人头,他虚弱的抬手揉着火辣辣的人中,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弟呢?你们可是一道出的考棚?”
 
    曲清言一向谨慎,自从被聂太霖说过那样不三不四的话,她在国子监中就再没有落单的时候,不论何时要去哪里她总会拉上他们其中一人。
 
    曲清闻面庞语调都带着焦急,曲清鸿挣扎着从地上做起,就觉后脖颈稍稍一碰就格外疼。
 
    “我昏倒前听到有人说豫王在西北打了胜仗,不日要班师回京。”
 
    曲清闻暗道不好,曲清言和曲清鸿这次休假因要准备旬考都没回府,所以不知豫王已是先永宁侯一步回到京城。
 
    “易安兄,可否带我向祭酒大人请假?”
 
    “我同你一道回府。”
 
    两人将曲清鸿丢在原地,快步向太门走着。
 
    “不对,清言出事最多一刻钟,他现在应是还没有离开。”杨建贤猛的停住,面容肃穆。
 
    “我知道,可我们拿不出任何他出事的证据去要求祭酒大人帮我们进行搜查,而且,依着清言的个性他也一定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事。”
 
    这一点曲清闻自是也一早就想到,只就像他说的那般,这国子监太大,他们想要寻人谈何容易。
 
    之前曲清鸿晕倒的位置正在路口,有几条小路通往不同地方,对方若是动作快上一些,从后院绕出去也极有可能已经离开国子监。
 
    “我会帮你请假,你先回府去寻曲大人,再帮我带话给泽源,他家中有人手可以借来一用,我先留在国子监。”
 
    “好,我代清言先谢过易安兄。”曲清闻再没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第五十章 饥寒交迫寻出路
 
    曲清言昏沉沉的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丢在一间柴房之中。
 
    刚过初一没几日,月亮羞答答的只露出一道月牙,四野里漆黑一片。
 
    旬考不让多带衣物,进了四月天气一日热比一日,她进考棚时就已是换了单衣额外加了一件斗篷。
 
    只出考棚时斗篷被她卷起放在考篮中,此时进到夜里她一身单衣竟是被冻的发起抖来。
 
    她是被送出了国子监还是被藏在国子监中的某处?
 
    没有月光,她隐隐只能看到柴房内的轮廓,这柴房并不大。
 
    豫王不是还没有进京,这聂太霖为何会提早下手?
 
    是想要重新挑起双方的紧张局面,还是他又另有打算?
 
    一直被关在个国子监中,曲清言到了此时方觉自己对京中大小事务来源的渠道太过狭小。
 
    可想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和手下又谈何容易,就是曲清闻现在也多是从曲文海那里得到消息。
 
    柴房老旧四下漏风,她挣扎着从地上爬坐起来,用力的向一侧挪蹭着,手上的绳子绑得太紧,她试了几次都无法解开,只能等天亮再寻办法。
 
    夜风极冷。
 
    她咬着牙强忍着不敢完全睡去,她不能也不敢让自己生病。
 
    夜已深,北望斋的书房中灯火通明。
 
    “祖父,易安送来消息,他带人在国子监中四处寻过,就是聂太霖的院子也寻了由头进去看过,没有寻到四弟的身影。”
 
    曲清闻站在书案前声音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躁。
 
    “清闻,冷静下来,”曲文海背着手站在窗边,冷声呵斥着:“为何如此慌乱?事情既是已经发生,你就当知道你再如何慌乱都无济于事,你要将它当做是对你磨炼。”
 
    这怎么能只简单当做磨炼。
 
    除夕那晚,他就已经下定决定以后要将曲清言视作自己的同胞弟弟来照顾,出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能冷血的只当是磨炼。
 
    “我已给张大人和钱大人送去消息,张大人回信说豫王今日一直在宫中,西北大捷,皇上心中欢喜今晚直接将人留在宫中。”
 
    豫王不在宫外,不论聂太霖将人截走的目的到底是为何,眼下他都不会轻举妄动。
 
    他们至少还有一晚的时间。
 
    曲清闻焦躁的心因着这道消息缓缓的平复下来,理智回归,他微微有些赧颜:“是孙儿太过急躁了。”
 
    “你不是急躁,”曲文海转身向他走来,年过五十尚未佝偻的背脊在烛火的光影中如山一般向曲清闻压去:“你当记得,他只是你的庶弟,不应分去你太多的注意。”
 
    曲文海的话如当头一棒直直的砸到曲清闻的心里。
 
    他面色瞬间一白,向后退了一步。
 
    “庶弟,也是弟弟……”
 
    “清闻,这个家以后还要靠你,你当知道自己肩头的责任是什么。”
 
    责任,这二字如山重,曲清闻瞬间即被压的喘不过气,“清言他也肩负得起曲家,我们兄弟二人总能有所照应。”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他到底只是庶出,出身太差……”
 
    一夜冷风送走暮色,天光破晓的一瞬,曲清言在寒颤中头磕在木板上迷糊中醒来。
 
    这一晚格外难熬,几日的旬考已是耗尽她所有的精力,被人丢在柴房中又困又累、又冷又饿,破晓的天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比这更狼狈的一日。
 
    她翻滚着费力的从地上爬起,透过粗陋的窗子看向房外,入眼就是一道极近的院墙,院墙一侧有处油迹斑驳的角门。
 
    院外的景致太过普通,普通到这京中大大小小的院落都会有这样一个寻常的后院,她甚至不能分辨出她是否还在国子监。
 
    她该怎么办?
 
    这场意外来的太突然,突然的让她毫无准备。
 
    她一蹦一跳的挪到门口,用肩头撞了几下就感受到柴门被从外锁了起来。
 
    柴房中大半是散乱的干草,曲清言用身子在里面一点点拱着,只拱了大半依旧寻不到可以用来磨开绳子的东西。
 
    曲清言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冷静,越是到了这样的时刻越不能慌乱,她的命、她的前程只捏在自己手上,曲文海那里她就不能指望。
 
    柴草翻拱起来格外困难,旬考几日都是吃的硬面馍泡白开水,本想着旬考结束蹭着曲清闻的月例去吃顿好的,结果……曲清言不愿再去想,不然饿的实在厉害。
 
    聂太霖将她丢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若是真要将她送到那位豫王的床上,按说应该找个宅子将她好吃好喝的关起来才是,不然面黄肌瘦的真的很让人倒胃口。
 
    她拱着拱着就觉肩头撞到一坚硬的物件,她惊喜的将柴草弄开,就见一柄发了铁锈的柴刀躺在地上。
 
    天色微亮,曲文海派到聂府周围的探子丝毫消息都打探不出,聂太霖以身子不适为由,旬考几日就没去国子监这几日更是没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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