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永宁侯世子为何会过来?”邹进才一走到主座就忙将余有台唤了过去。
 
    余有台同手下摆了摆手,目送着手下下去办事,这才抽出目光落于邹进才身上:“世子难得回省省亲,如此大事邀请他到场也能添几分喜庆。”
 
    一个武官能添什么喜庆!
 
    邹进才不满的眯了眯眼的眼,人都已是到了他也不便再多言语,只能不再去看那二人,起身开始主持鹿鸣宴。
 
    宴会开始前,需要他们一众考官行谢恩礼,之后才是新科举人拜见考官、监临、及内外帘官。
 
    曲清言排在宗子荣身后,对着一众考官一拜再拜,然后才直起身子,等着颁发金银花、杯盘、绸缎等物给考官,发举人衣帽等物给新进举人。
 
    这个过程并不算快,不论是考官还是他们这些新进举人拿到东西后,都要对着京城的反向谢恩。
 
    待各项事物颁发完,大家入座,鹿鸣宴才算正式开始。
 
    歌者唱响《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舞者跳起“魁星舞”,预祝举人们高中。
 
    曲清言坐在宗子荣的身侧,总觉那人的目光会透过那些歌者舞者落在她的身上。
 
    身前的桌案上摆着宴席酒水,只她此时却是没了丝毫想要沾碰的心情。
 
    宗子荣抬手给二人的酒杯中斟满酒,端起其中一杯挑眉看向曲清言:“想来想去你我二人都算是极有缘分,这杯算我敬你,明年二月你我在京中定会再见。”
 
    曲清言看着推至身前的酒杯,又余光扫过宗子荣微微有些不甘的脸,她心头微微叹息端起酒杯:“缘分一词如此来用倒是有些沾污了,宗公子来年既是要下场,那在下就先在这里预祝了。”
 
    她酒杯轻轻的碰到对方的杯上是,仰头一饮而尽。
 
    宗子荣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哈哈一笑也是将酒全部倒入口中。
 
    “曲公子相不相信明年的春闱我会再次折桂高中会元?”
 
    他这话带着分试探,曲清言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显:“宗公子才学出众,不无可能。”
 
    宗子荣哈哈大笑起来,却是收回视线再不说一字。
 
    歌舞毕,曲清言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身后的抢宴者差点冲到地上,她踉跄着躲到一旁,就见着之前桌上摆放整齐的杯盘已是被一抢而空,桌上地上还有那混乱后留下的汤水。
 
    这般抢宴还真是超乎她的想象。
 
    主座上的一众考官倒是见惯了这般场景,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只当这是鹿鸣宴上的另一种喜庆。
 
    余有台身后坐着几位满六十年周甲的举人,那几位老人胡须皆白,身前一朵大红花面色红润,却是别样的硬朗。
 
    “等一下记得向他们敬酒。”余有台不知何时出现在曲清言的身侧,曲清言一怔再转过身那人就已是走远。
 
    她回身去找自己自己的酒杯却是早已找不到,只能寻人再送了一套上来。
 
☆、第九十章 醉酒微醺惹非议
 
    这个时代满周甲已是高寿,满周甲仍健在的举人都会受邀重赴该科乡试的鹿鸣宴。
 
    这是一种巨大的荣耀,也是一种巨大的福气,在鹿鸣宴上大小官员都要向他们敬酒祝寿,新科举人们更是顶礼膜拜。
 
    余有台怕曲清言不知这一点,特意抽了空到她身旁提点了一句。
 
    曲清言心头一暖,收回目光随着众人起身依次往那几位老人身前行去。
 
    宗子荣就站她身前,刚刚余有台的声音虽不大,可他也听了个清楚,借着缓慢前行的空当回头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
 
    “倒是没想到曲公子同余大人还颇有些交情。”
 
    阴阳怪气的调子让曲清言下意识的一个冷眼,高中亚元又挑明了身份,她再没了之前的回避,回起话来也带上了几分不客气。
 
    “余大人为人耿直、公私分明,同家父又是同年,对在下照拂一二有何不对吗?”
 
    她将公私分明四字咬的极重,本不算心虚的宗子荣莫名就觉她那双冰冷冷的眸子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让他颇有些狼狈的转回身再是不同她攀谈。
 
    自在酒楼中撞到这宗子荣,曲清言这几月来在济南总觉处处受制,她心下早就憋了口气,眼下虽没有彻底扳回,但也算小小的出了一点。
 
    这种宴席进行到一半,各种仪式结束剩下的就是各种交际应酬,不是所有的举人都能在之后的会试殿试上金榜高中,大半在中举后就会变做乡绅,回到当地同知县平起平坐。
 
    在曲清言看来这鹿鸣宴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拉关系,她同宗子荣非寒门出身认老师时还有着几分矜持,旁的人已是端着酒杯豪放的喝了起来。
 
    最夸张的一人则是除了邹进才、余有台这两位考官外,监临、提调、监试之类的考官都已叫上老师。
 
    那谄媚的笑看得曲清言周身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满周甲的老人共有是三位,这三人都穿着上好的杭绸裁制的直?,腰缠一条玉绦钩,头上一顶黑色麻纱的老人巾,满面笑容的端坐在席位上,风光体面。
 
    按照惯例五魁首会最先上前敬酒,五人排做一排先是行了大礼,之后又依次敬了酒。
 
    这鹿鸣宴上用的是济南府特产的泉酒,酒香清冽、口感绵柔,并非烈酒。可几杯下肚曲清言还是觉胃中火辣辣,头已是有些晕。
 
    她暗道不好,可这鹿鸣宴上的应酬却是刚开始,敬过几位花甲老人后,还有众考官。
 
    “余大人邀我前来就是为了让我来饮酒?”
 
    姜晋锋将酒杯放在身前,身后已是有人又为他斟满。
 
    “是世子同将士们在边关奋勇御敌,才有了今日我等士子的平安喜乐,让这众人敬上世子一杯也是他们当做的。”
 
    余有台的话说的随意,却还是让姜晋锋猛地攥紧了酒杯,不论这是不是场面话都让他受用了!
 
    “余大人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本世子便受着了。”
 
    他们二人的对话落在邹进才耳中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守卫边关本就是这些武官当做的,他们世袭爵位享着旁人所没有的富贵已是给他们的回报,又如何需要他们尊敬?
 
    一声冷哼飘入余有台的耳中,余有台面色未变,只举起酒杯对着邹进才示意了一番。
 
    曲清言醉酒就容易头重脚轻,明明意识并未受到影响,但就是会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她笑眯眯的行到余有台身前,细细的看着对方清隽的侧脸,不由得一声傻笑。
 
    “学生敬老师一杯。”
 
    她其实有一肚子的感谢想要讲,可对着那过于严肃的面庞,她却又一句都讲不出,只能傻笑着递上酒杯在余有台略显诧异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余有台略有些无奈的对着身后的手下招了招手,“曲亚元有些醉酒,将他带至一旁饮上一碗醒酒汤。”
 
    曲清言意识虽清醒可带着醉酒人最典型的特质,那就是听不得旁人说她喝多了!
 
    她手一摆,身子都跟着摇晃了两下很执拗的说着:“老师看错了,学生没醉酒,来,学生再敬您一杯,这些时日给老师添麻烦了。”
 
    她反手抢手酒壶,咕咚咚的给两人倒好,余有台都来不及阻止,就看着她一杯酒又灌进肚里。
 
    姜晋昌就坐在姜晋锋的身后,她这一番举动正好落在他的眼中,让他心下由不得带上几分轻视。身为女子居然如此不重名节又如此轻浮……
 
    姜晋锋将姜晋昌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心头微微疑惑,不懂这位弟弟为何要对曲清言如此关注又如此多成见。
 
    曲清言摇晃着身子手中的酒壶倾斜着,又要再去倒酒被余有台抬手抢去酒壶。
 
    “带他去一旁用完醒酒汤再带回来。”
 
    “余大人倒是对曲公子格外关心。”姜晋昌阴阳怪调的嘀咕着,这话声音并不轻直直落入周遭几人的耳中。
 
    余有台眼见着曲清言被带至廊下,靠着柱子眯眼醒神这才转身看向姜晋昌,眸光无比坦荡。
 
    “下官同他父亲乃是同年,当年在国子监中又有几分交情,代为照看小辈一二也算应当。”
 
    他这话已算是解释,可落在姜晋昌耳中总觉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掩饰。
 
    他余光扫向曲清言就见她过于白皙的面颊上染了红晕,双唇因着醉酒愈发红艳,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打在眼睑上映出点点倒影,这张脸不论性别倒也开始带出几分倾城貌。
 
    同这样的人朝夕相对了月余,他是死都不会相信余有台对她的照拂就只是这样一点因由。
 
    “呵,余大人果然坦荡,倒是照拂的很好。”
 
    他这话让余有台瞬间就变了脸色,大明士子好男风最喜曲清言这般身娇体软的伪娇娘,他刚刚当众解释就是为了曲清言的声名着想,却不想这位永宁侯府的公子居然会当众将他同曲清言之间的关系带上一分龌龊。
 
    他同曲伯中同科,一向视曲清言为小辈,这般诋毁他哪里能接受。
 
    “三弟,不得胡言乱语,”姜晋锋视线锐利的扫过姜晋昌语带一点威胁:“还不向余大人道歉!”
 
☆、第九十一章 指手画脚凭什么
 
    “道歉?凭什么,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姜晋昌如被踩到爪子的猫一般有些跳脚,他就是看曲清言不顺眼,连带的整个曲家都让他有些看不上。
 
    曲清闻居然还想将他的妹妹嫁给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余有台微变的神色已是恢复,严肃的面庞上视线除开先前的锐利又带起一丝柔和,看他就如包容一个无事胡闹的孩子,越发的让姜晋昌恼怒。
 
    他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姜晋锋全部挡了回去:“这酒有些烈,胞弟怕是也有些醉,扶他去廊下用上一碗醒酒汤。”
 
    姜晋昌瞪着眼颇有些不甘,被一个冷眼扫来也只得乖乖的去到廊下同曲清言坐在同处。
 
    “姜三公子为何处处看我不顺眼?”
 
    酒意未散,曲清言言辞就比平日要放纵一些,她侧眯着眼看向姜晋昌就觉他的身形格外单薄,她揉着额角突然想起当初会引起杨建贤的注意,也是因着她的身形同样单薄。
 
    “你多虑了,”姜晋昌白他一眼侧过头又丢下一句:“你还不值得我处处看你不顺眼。”
 
    “哦,”曲清言极不斯文的打了个酒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知道你为何会如此对我了,可你又凭什么呢?只因为他杨建贤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就自认为有资格对我横眉冷对,阴阳怪气?”
 
    她的话说的又急又快,丝毫没有给姜晋昌应对的时间,她侧过身泛着红晕的面上狭长的双眼眯成一条弧线。
 
    她笑的嘲讽,唇角的弧度如同巴掌般拍在姜晋昌的脸上,让他不由得涨红了整张脸。
 
    “凭什么他杨建贤所有的无礼的要求我都要全盘接受,哪怕是他的要求要让我搭上身家性命?他但凡有一点是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着想,他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
 
    “你知道我出身不显,我今日身上所有的功名靠的都是我拼劲全力取得的,我就如同站在悬崖边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凭什么要因为他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就搭上我的所有?
 
    “他又哪里值得!”
 
    他以为他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易安公子,她就要买他的账吗?
 
    他若真又份心,在她为了下场身心煎熬四处奔波的时候,在她被他的祖父明晃晃的摆了一道的时候,他为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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