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各路大臣礼毕坐下,送完贺礼之时,已经是又一个时辰之后了。木易抚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边听着它的悲鸣,一边不动声色地研究着这大名鼎鼎的善岚宫。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回来蠢作能不能不要脸地求一点点作收(可爱乞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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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万圣(三)
这善岚宫的来头可不小。
首先,它地理位置优越,坐落于离御书房只有两个宫殿的地方,偏偏环境又不错,四周静谧,被一片小湖环绕着,包裹在怀里。夏凉冬暖,空气幽静,在皇城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而且木易早就听说,这善岚宫刚刚落成不过数十年,算是皇城里难得的新建筑了。
听说这还是先帝专门为了一位异域的妃子所建,不想那妃子福气太浅,还没来得及享受多久就殁了。坊间传闻,他也不知到底该不该信,只不过此处的确难得就是了。
当今将它改作了一处四面通风的楼阁,专门用来在宫里有重要宴会的时候招待宾客,迎接外使。颇负盛名、只为后宫娇宠的一座宫殿不过几十年就坠入了尘埃,幻化作了另一番样子,如今留在世间的,只有一座被外使频频称道的楼阁,只不过那善岚宫的名字一直未改,也不知今上作何意想。
木易吹拂着来自湖面的那潮湿空气,心情十分怡然。怪不得那些外使都会将这来善岚宫一会的经历放在嘴边随时拿出来和别人夸耀,他这番来体验了一趟,果然不虚此行。清风吹散了燥热,他无意间看到了阁外的几片衣袂飞舞,便知一会儿还有好节目能看。
皇家的规矩繁琐,等到耶律昊行完了那些礼节之后回到他这桌,木易觉得自己都要饿傻了。
今日不同于平时,耶律家欢聚一堂,就连东南西北几位出去镇守的将军都一一回来,为今上祝寿,这个问候一会儿,那个聊聊近况,时间似流水,一点儿都不肯为了肚子的难耐而稍作停留。
“怎么这么慢?”木易低声向耶律昊抱怨道,满是不满。
“每年都是这样,你总有一天也得习惯这些。”耶律昊低声回答,稍作巡视,便发现他们这一桌居然位置、角度还都不错,和那几个颇被看重的王爷都在同一席位。他心下诧异,只不过平日里拘束惯了,只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把咱们安排到这儿来了?”
耶律昊略微思索,还是未能想通其中奥秘。按理说,他一个先帝的不受宠的儿子,没被排到阶下去就已经算是额外开恩了,怎么还能安排到如此难得的位置?他睨了一眼旁边偷偷摘葡萄粒的木易,怎么也不敢相信是因为他这个不着调的准驸马,他是沾了木易的光。
木易正忙着往嘴里头塞东西,丝毫没看见小孩儿的疑惑。这皇家宴会也不大方。他默默在心里吐槽,坐这儿都一个时辰有余了,居然桌子上就只有几盘子果子,这也太怠慢了。
没了办法,等不到开席,他只能偷偷去揪那嫩绿的葡萄粒,一个一个,兜在袖口里,还挺方便拿。
木易吃的虽欢,也没忘了自己身处在何处。他偷偷瞄了一眼周围,见小孩儿的脸色不佳,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忍痛分出来一小串葡萄,塞了过去,“哎,你也吃?”
耶律昊盯着自己眼前的一片绿色,抽了抽嘴角,还是保持了自己的矜持,缓慢地推了回去,不想又被迅速地推了回来。
“你快吃吧!”木易左右看了看,“一大早上就出来了,刚刚又站了那么久,你还被人拉了去说话,肯定早就饿慌了。你先吃!我给你挡着!”
说着,他呲牙向着对面那位眼熟的王爷一笑,王爷一愣,撇开了眼睛不看他,他又去看向旁边那桌的主人。耶律昊觉得这人真的是丢人极了,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是一个容易爆发的性子,只好忍了忍,开口道,“不必,我不饿。”
“我听方才那个小太监说,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用膳。小子,你还小,得长身体,跟我还客气什么?”
耶律昊皱了皱眉,继续推开眼前这绿油油的一串,重复道,“我不饿。”
木易叹了口气,深觉自己一片亲妈心被踩成了碎块块儿,要不是这附近人太多,他真想把这些碎块块儿都捧起来,塞到他怀里让这小没良心的好好看看。
不吃就不吃吧,他自己还饿着呢。
说着,木易就将手收了回来,摘干净了枝子,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的欢快异常。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那些急于趁着这次机会攀一攀上京城这纷繁复杂的贵族的,自然是太过于短暂了。可是对于木易这种,一心只想着吃皇家自助餐的,那可是抓心挠肝,只恨不得能一脚踏出去,把门口苦苦等待的美味佳肴自己端进来。
耶律金娥陪着皇上告别了各位叔叔弟弟之后,就忙不迭地跑进了善岚宫里来了。她跑的急,身上衣裳样式又繁杂,好几次险些都自己踩到自己的裙角,把自己摔个稀巴烂。
她已经有日子没见过木易了。
从北防守城回来,已经月余。耶律金娥上一次将自己的牌子交给了他,嘱咐他只要他想来看她就随时能来,想不到他还当真一点动静也没有,等的她抓耳挠腮,愣是听进了一回萧婉若的话,没有主动出击。好在后宫也忙,她堂堂长公主,不能一直当一个好看的花瓶,该帮的忙她都得学着做才行。
因此,她和木易两个,这是回来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青禾一直在后边跟着跑,可是也不知是她的功夫退步了,还是她家公主厉害了,从前面跑回到善岚宫,她只能看见她家主子的背影,连块衣角都摸不着。
扶着肚子她默默慨叹,这人呐,谁都会有进步的一天。
“呼——呼——呼——公主,你怎么不跑了?”青禾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只见耶律金娥停在了离善岚宫几十步远的地方,皱着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等你。”耶律金娥秀眉一拧,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气息,把掀起来的衣裙拍了拍,摆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径直走进了善岚宫的宫门。
所谓女大十八变,每一天都有新样子。耶律金娥本就生的貌美,这几年的变化更是明显,小姑娘长成了大美人,一踏进这善岚宫就把几个哥哥弟弟、还有上京城中几个有名的公子哥吸引了去。以前的耶律金娥虽然也很好看,只不过那就是一朵还没准备好盛开的玫瑰花苞,只有小小的一只,脖颈下还都是能扎伤人的硬刺,根本就没人想要去摘。可今日再一见,少女青涩又有了些许成熟的气韵在她的身上荡漾开来,看的几个公子哥眼睛都直了。
耶律金娥一踏进来就看见了木易和耶律昊的这一张小桌。是时,木易正偷偷扒着葡萄粒吃,眼里心里都只有那绿油油的饱满,一点儿旁的都容不下。她故作沉静地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也没见他想要抬起一次头。
她环顾了四周,见那几个公子哥还盯着她看,就木易一个呆头呆脑的什么也不知道,只对着那葡萄粒使劲,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上了小桌。咣当一声,在这低语的室内突兀极了,一时间大家都看了过来,满脸惊愕。
木易一抬头,就看见了面色不豫的耶律金娥。他眨了眨眼睛,把人拉过来坐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说着,他还不忘了偷偷瞪一眼面瘫似的耶律昊:人都站在他们两个眼前了,就这革命情谊还都不提醒他一下。
“你不去找我,我当然要来找你了?”耶律金娥用鼻孔哼了一声,斜着眼看他,“这一个多月,你都忙了些什么,就一点能来找我的时间都没有?”
木易挠了挠头,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忙了些什么。一回来就被那些消息扰乱了心神,然后就是忙着城中禁卫的事,还得担忧着随时被任平抓过去,这一个月就这么囫囵过去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其实他昨夜想起来今日就能见到她,他还乱开心了一把来着。只是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会不会面临的后果要更加严重。
耶律昊坐在他们两个的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就好似一座雕像一般,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木易见没人能解围,只好自己找话题错开:“你的座位在那边。”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张小桌,那上面摆着的果子要比他和耶律昊的这张还要多上几盘,他早就眼馋了。耶律金娥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有一张小桌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上面的配设看起来也是公主应有的规格。
等看到了她的小桌,耶律金娥这才注意到了两张桌子之间微妙的距离。她的视线略过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耶律昊,心里升起相似的疑惑。她粗略地扫过了整座善岚宫,席间谈笑晏晏,并没有哪儿再不合时宜。
莫不是哥哥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就快要嫁给木易了?
这想法一起,她心口就已经暖了起来。虽然大辽长公主的婚事早早地就被提上了日程,可毕竟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婚期,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她定了定神,勉强压了压,还是没压住心头的窃喜。悄悄低头靠向木易,她低声道,“那你要不要去和我坐一起?”
和耶律金娥坐一起?
木易一愣,手边的葡萄粒一颗一颗地掉了下去,他都没有察觉,只是无意识地重复道,“和你坐一起?”
耶律金娥点点头,十万分肯定:“就那儿,够咱们两个人坐了。”
“要是你觉得挤....换个姿势也行。”
旁边的耶律昊继续装哑巴和聋子,手里头摆弄着衣带,他觉得自己的胃都要抽筋了。
木易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躲开这场飞天横祸。他继续祸害着手心里的葡萄粒,一脸的大义凛然。旁边坐着的几位无所事事的王爷只能看到他们几个谈笑风生,看似是好久不见很是需要热络一番,谁知这其中只不过是两个人的戏份,其中一个,还是硬生生被拽着当起了主角。
他颇有些惆怅。
认识耶律金娥也有小三年了,也不知道她这份只有很偶然的机会才能散发出来的神乎其神的天真是从何分泌而来的。
木易刚一抬头,就看见皇帝皇后的仪仗已经靠近了善岚宫的宫门。他眼力不错,眼下轿辇还将落未落,他这无所适从的小心脏终于安安分分地降落在了他的心窝。
旁边耶律金娥仍然说得起劲。她见木易原来是没有要和她同坐的心思,反正他们两个成亲之日近在眼前,大庭广众之下,还有不少外使,确实不应该随意行事。耶律金娥自顾自地安慰了自己一番大道理,一边暗喜于木易的“照顾”,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他好不容易来皇宫一趟,到底带他去哪儿玩一玩比较好。
从前都是他的主场。这大辽这般宽阔的土地,居然都让他一个外行人占了先机去了,耶律金娥下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选一个地方,自己做一回主人,吃喝全包,寝殿随便他睡。
偌大的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寝殿了。只要木易不是看上了哪个嫂嫂,她耶律金娥自以为还当得起这个家的。
念及此,她情不自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美滋滋。一抬头,就看见木易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善岚宫的门外,她疑惑地看去,居然是哥哥他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小和尚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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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红绡
宫宴素来都是索然无味。
耶律金娥看着这些长大,连教养那些舞女的宫女们都熬成了婆婆,她一年几遍地看下来,早就深谙其中的弯弯绕绕,到了现在,若不是身份限制,她自己都能上去舞一曲了。
耶律昊也是如此。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绝对不会伸手去碰这些纷繁杂乱的舞衣,也从没想过偷偷去看这些舞女的练习,因而耶律金娥的小自信他没有,也不屑于有。
这种时候,最适合自己的就是把自己塞成一团,别让别人的注意力挂在自己的身上,就已经是赢家了。他一向讨厌这种氛围,明明都是笑脸相迎,可你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笑脸下的祸心,一丝遮盖都懒得有,就因为你连他们的竞争对手都算不上。不仅如此,他们连多待一刻、多说一句体贴的话都不肯,就是害怕沾染上他这种——永远也不会有正经身份地位的皇子。那种不屑和避之不及,耶律昊从小看到大,早就麻木了,因而,这种宴会上,他只喜欢把自己囤成一颗小仓鼠,吃饱喝足不饿肚子,就是最终目标。
不同于耶律金娥和耶律昊,木易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
层层叠叠的红纱覆下来,里面藏着一张又一张美人面。偶然鼓点一停,不知从哪个角落就会跳出来一个女子,看不清她到底跳了哪几个舞步,人有一溜烟窜回了红纱帐里,好一会儿都再看不见同一张面孔。
木易觉得新奇极了,他向来知道老祖宗们技高超,谁知道竟然还有如此手段。
那些女孩儿到底是怎么躲的?
他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瞧。位置也还不错,可是也不知道是他眼神的问题,还是舞蹈的技艺本身高超,整个曲子下来,木易愣是没能看出来其中的奥妙。
他在这边看得兴致勃勃,可那边的耶律金娥看着就不是那般了。
她没什么做的,除了吃,就只能是四处观望。这看来看去,看谁都不如看一看自家夫婿的好。而正是这一看,看得她是心火旺盛,几乎要燎伤了一直在一边小心伺候着的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