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融——酱香稻
时间:2018-05-26 20:14:09

  秋婆子接着说道:“真艰难假艰难你当我不知道啊,分给你们的地,你个懒婆娘怕受累,把好好的地租给你那二赖子弟弟种,你弟弟就不是咱庄稼人,几年就把个地糟践的不成样了,你个懒婆娘,成天的好勇斗狠,今天和村里这个吵架,明天和村里那个干架,狗娃脏兮兮的,你那炕上的褥子让黑娃尿的一股子臭烘烘的也不拆洗,你少涂脂抹粉,少串个门,也把家里也拾掇利索了,老二在县上做工,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咳咳咳,还有你那个娘……”
  秋婆子越说越气,要把一肚子苦水道尽。
  王桂花听的几乎暴走,为了这家产不得不压下烦躁陪笑脸,敢情这老东西是设了个套,就等着收拾她呢,恨的牙痒痒,直咒老东西死。
  刘三也是八岁去了父母,跟婆相依为命,家里的一孔窑洞还是借住村里的,没田没房,单靠刘婆子做些针线养活,日子并不宽裕,刘三偷鸡摸狗的填补点。
  刘三无所事事混迹在西关县城,趴在通盛酒楼窗户上。
  听着里面的伙计大声吆喝道:“冰糖肘子、酱牛肉、水煮花生米、爆炒腰花各来一份……”
  馋的嘴角口水流下来,伸起袖子一把抹掉,正喑自想怎么从酒楼里弄点肉吃,身后一只手突地拍在肩膀上,吓的一脚跳起来。
  刚好顶在王宝下巴上,疼的王宝直掉泪,王宝也是刘庄的,老王俩口子直生了七个姑娘,到四十六岁那年才得了这么个宝,名副其实的宝,家里有啥好东西都紧着他,和刘三一样的年龄足比刘三高了一头半,是刘三的铁哥们。
  “三哥,你又馋肉了吧?”
  “咋地,你不馋,听说掌柜的从南边请来个大厨,做的菜那叫一个香,你闻闻这味,能把人魂给勾走”
  “嘻嘻,是挺香的,好三哥,我也想吃,咱怎么办?我兜里一个大子都没”
  伸手去摸摸刘三的兜里也空荡荡的,刘三烦躁的打下王宝的手说道:“让我再想想”
  店里的伙计孙大庆站在门口,肩上搭个白毛巾,点头哈腰、满脸笑的送客,扫见刘三和王宝在一旁嘀咕,看见这俩就来气,骂道:“又来混吃混喝”。
  王宝听了不高兴,朝孙大庆恐吓的挥了挥拳头。
  孙大庆个子小,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刘三高,獐头鼠目的,来通盛做伙计是沾了做掌柜的姑父的光,在这俩小子身上没少吃过亏,缩着头进了店。
  刘三和王宝成天在县上转悠,偷鸡摸狗的讨人嫌,西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西部边陲重镇,常年有买卖人路过此地去西边办货,这俩人总是趁机揩油。
  孙大庆来店里上工没几天就被这俩货摆了一杠。
  有个南边来的货商,家里有些钱财,听说西边贩货能挣大钱,抱着试试的心态往西关来。
  一进城就被这火眼晶晶的刘三给盯上了,货商进了通盛酒楼,他们随后就跟着进来,蹭到货商跟前又是擦凳子又是抹桌子。
  货商以为是店里的伙计,孙大庆刚来几天,以为是货商的随从,掌柜的偏巧不在,其他几个伙计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一边笑着没吱声。
  孙大庆端上来菜被这俩一手接过装着摆菜,边摆菜那哈喇子顺着嘴角的就流到了菜里。
  货商瞧见那邋遢样气的起身就走,孙大庆醒过神来赶忙拦着要菜钱,货商刚要发作,想着初到此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气恼的结了帐走了。
  孙大庆送完客,回来就见满桌子狼藉,那俩小子和菜都不见了,被姑父狠狠的骂了一顿。
  孙大庆心里很是不服气,想着一定要找这俩小子晦气,下了工见这俩小子还在街上晃,上前就照王宝屁股上踢了一脚,被这俩小子转过来暴打一顿不说,还天天来找他的乐子。
  孙大庆进了店里,守在门边,跟个门神似的,只怕那俩小子又钻进来。
  刘三想了半天没辙,跟王宝俩坐在门口不远处大青石上发呆。
  “噔噔噔”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高个几步就跑到酒楼跟前。
  小厮人高马大,一身短打像是挂在身上,看着有点滑稽。
  孙大庆赶忙迎了出去,小厮站定后,喘着粗气道:“老爷在花满楼宴请新来的县老爷,嫌那儿的菜不合口,让我过来叫店里整治一桌好的送去”
  孙大庆连连称是,把小厮让进去倒茶。
 
 
第4章 刘三偷食
  花满楼是县上最大的青楼,里边的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从门口过下能被里边的香风熏的打喷嚏,县上有头有脸的老爷哪个不是那里的常客,通盛酒楼是县里杨大户的产业。
  半个时辰后,孙大庆打包好了食盒,和小厮一前一后出了门。
  王宝远远闻见食盒里的香味急了说道:“三哥,快想法啊,馋的不行了”
  “追命呢,我这不想法哩么”
  刘三看着孙大庆提着俩食盒屁颠屁颠的跟在同样提两个食盒的小厮后边,足足差了半个身子,一阵好笑,伸手在脑门上拍了一下,灵机一动。
  “王宝,你去弄泡狗屎来,要大的,要快,我去花满楼那个巷子等你”,王宝想也没想转头跑了。
  从通盛酒楼到花满楼必经这个巷子,昨晚刚下过雨,路面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洼。
  刘三和王宝先到一步,往几个水洼边上都放上狗屎,又往不远处放了一把麦秸。
  天色将暗,小厮和孙大庆提着食盒急速而来,路过水洼,小厮个高腿长,一个大跨步跨了过去。
  孙大庆腿短,不得不从边上绕着过,心里一急没看脚下,一脚踩在狗屎上
  小厮等不来人回头一瞅“你咋这么不小心呢,踩着狗屎了,老爷还等着呢,你麻利点,收拾了赶紧过来”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孙大庆抬脚看着一脚的狗屎一脸嫌弃,瞅见不远处的麦秸,先把食盒放在干净地就去清理。
  刘三俩人乐开了花,悄悄的靠近食盒打开,盘子里盛的满满的,俩人每个盘子里抓上两把。
  孙大庆刚清理完,一抬眼见俩小子抓菜,气的脸色发青,大吼两声,俩人掉头就跑。
  孙大庆提着食盒忐忑的送到花满楼,挫着手在门口徘徊着不肯走。
  来送菜时姑父交代要讨东家欢心,一不小心又着了那俩小子的道,回去换菜,又怕挨骂,幸亏那盘子里装的多,拿手摆了摆,也不知道东家能吃出来吗。
  刘三王宝直跑到安全地带,把怀里的东西倒出来分了。
  王宝这才想起来,咽咽口水道:“三哥,咱俩弄完狗屎没洗手哎!”
  刘三伸手在王宝头上一敲说道:“庄稼人穷讲究啥呢”拿起一块酱牛肉就往嘴里塞。
  花满楼里的张县令郁闷了,怎的这号称“塞江南”的西关,风味如此不同,这菜吃着一股屎腥味。
  杨大户早已喝的晕头转向,哪还管得了这菜什么味,挥了挥手叫老鸨把张县令扶进怜翠的屋。
  孙大庆只等的东家散了场才松了口气,想起那俩臭小子恨的牙痒痒。
  秋家村的王桂花这几天变得甚是贤惠大方,秋二刚上工回来就被支使着去族长秋长生家。
  王桂花拾掇了两坛酒,一包点心。
  秋二摸摸头道:“这不年不节的送哪门子礼啊,这点心留着让咱家狗娃吃”
  王桂花骂道:“吃、吃、吃,你个二愣子就知道吃,让你去你就去”把秋二一把推出了门。
  族长秋长生也挺纳闷,秋二是个老实疙瘩,媳妇是个厉害的,这上门送礼是头一次啊,细一想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关节。
  年轻后生就是得敲打敲打,老嫂子那么一说,族里的年轻后生一个个像打了鸡血,往他家跑的个勤,都想得这份便宜,也不想想月儿亲叔叔在那儿放着,哪个好越过他行事。
  老嫂子也是气过了头才说那样的话,这种事自己还是少掺和,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比什么也强。
  秋二哪能知道自家媳妇这么多心思,哥嫂就那么去了,自己肩上又多了两副担子,娘的病得找个好大夫瞧瞧,月儿还小也需要人照顾。
  回去后还得跟媳妇好好说说,自己上工忙,让媳妇多照应着那边,就怕媳妇不答应,娘那脾气也就大嫂能受得了。
  王桂花这次和以前不同,秋二一提就爽快的答应了,把秋二乐的在王桂花脸上亲了好几口。
  那天之后,秋二早上去上工,王桂花准时去秋月家报道。
  从早饭到晚饭不让秋月搭一把手,熬药伺候饭食,秋婆子慢慢好了起来,对王桂花没个好脸色,王桂花也不恼。
  笑嘻嘻的忙活,夜里喂了奶把狗娃交给秋月,狗娃能扒着桌子站一会,还不会跑,夜里睡下跟个小猪似的,一觉到大天亮。
  自己在秋婆子床下打地铺,秋婆子夜里一哼唧立马起身,又是端水,又是拿尿盆,秋二在一旁看着乐开了花,自家婆娘总算知道体贴人了。
  一连这样过了十几天,王桂花再次提起来要将家搬过来时,秋婆子还是不同意。
  王桂花觉得自己最近都瘦了,恨老婆子恨的牙痒痒,每天还装作没事人一样抱着狗娃讨老婆子欢心,狗娃正是学话的时候,馍……馍……了几天,成功的叫了声婆,把秋婆子乐的咧嘴直笑。
  秋月脸上也有了些肉,扶着婆在院子里转几圈,抱着狗娃去菜地里捉虫子喂鸡。
  秋二回来带些稀罕吃食,一切都美好的平静如常,只有王桂花犯了牙疼病,夜里疼得直打滚,牙里成日的咬着花椒粒也不顶事。
  秋二心疼媳妇,在县上抓了几副下□□喝了才好些,秋婆子也难得的问候了几句。
  收麦农忙时,麦子这东西不等人,熟了就得赶紧割回来,这会儿的天气跟那小孩的脸似的,说变就变,要是一场雨浇了下来,地里的庄稼就白搭了。
  秋二凑着天气好请了几天假,除了自家留的几亩地,还有大哥家的七亩麦子,在县上雇了几个帮工先把秋老大地里的麦子收了。
  王桂花看着满院的粮食和后院的鸡鸭,瞬间感觉牙疼好了,一天笑嘻嘻的。
  劳力少,这些农活王桂花不得不上手,秋月搬了个小凳,扶婆坐在院子里。
  王桂花长的胖,有把子力气,真干起活来和秋二不相上下,把麦子一袋袋从麦场背回来,累的满头大汗,伸手扯了腰间的汗巾子擦汗。
  见秋二也是一脑门的汗,上前帮秋二擦了,秋二傻呵呵的笑,秋婆子这才给了王桂花点好脸,忙叫秋月去倒水,让两口子清洗。
 
 
第5章 夜半事发
  农忙刚歇下,族长秋长生来了秋家一趟。
  王桂花赶忙让进屋,泡茶搬凳的忙个不停。
  秋婆子见秋长生有话要说,打发王桂花出去。
  王桂花不放心,躲在窗外偷听,族长秋长生说:“老嫂子,我这也是被族里几个晚辈烦的没法了,你托我的事呢,倒是有几个忠厚老实的后生能托付,哪天带来让你瞧瞧?”
  秋婆子略略思索了半天道:“这事也是我没思量清楚,劳烦大兄弟了,原先老二媳妇把我气的,又见是个好吃懒做的,怕月儿跟了她受苦,这些日子看着倒是长进不少。”
  “哎……心里再有气也架不住这血缘亲情,老二两口子好歹是月儿的亲叔婶,我想了好些日子,那事还是算了,真找个人将月儿托付了,让村里人怎么说我这二儿子啊,倒是让大兄弟难做了”
  “看嫂子说的,有啥难做的,嫂子想通了就好,总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说就解开了”
  “这以后月儿的亲事,大兄弟一定要帮着把把关,我那孙女是个心善的随她娘,别被老二两口子给哄了”
  王桂花听的乐了,这老货总算想通了,还知道顾念她二儿子,等她死了还能管的着月儿的婚事,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就是卖了她老婆子也管不着喽!
  怕狗娃哭了,老族长听了不好,去寻狗娃了。
  秋婆子缓缓道:“我这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以后月儿有什么,还得劳烦大兄弟多照应”
  拉开了床里的一个暗匣子,抽出几张纸交给秋长生,“这是我给月儿备的嫁妆”。
  秋长生看了眼吓了一跳,忙道:“老嫂子,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你也知道我这身子一直不好,要不是老大两口子,我早就去见他爹了,这份家产本来也是老大两口子挣得的,我这样做,也算对得起老大两口子了。”
  秋长生郑重的接过房契地契说道:“老嫂子既然相信我,我也一定替月儿保管好,我这就写个凭证”
  秋婆子想说不用了,秋长生已经转身出去了,寻来笔墨写了凭证,秋长生见老嫂子无事交待了,回家就把房契地契锁在柜子底。
  秋月吃饭的时候过来陪婆,秋婆子叫秋月拿来针线,缝了个小红布包,用包点心的油纸把凭证包好塞进去。
  给秋月带脖子里,交待了几次,不能沾水,不能弄丢,不许跟别人说,二叔二婶都不能说,秋月连说记住了才松口。
  想了下,又拿起针线给狗娃也做了一个,塞了朱砂,交给王桂花,只说是辟邪的。
  农忙完了,秋二连夜赶着去县上上工,秋二在一家皮货店硝皮子,这段时间老请假,东家有点不高兴了。
  王桂花把秋月狗娃安置的睡了,和秋婆子说会话,再次提起要搬过来的事。
  秋婆子道:“搬过来也行,不过得提前说好,这房子和地是老大两口子留给月儿当嫁妆的,你们两口子可不能惦记”
  王桂花听了嘴角抖了抖,眼看憋不住,老大两口子哪顾得上留什么遗言啊,这老货就是看她不顺眼,气急摔门出去了,连尿盆也没给老太太拿。
  王桂花只等老婆子起了鼾声才蹑手蹑脚的出去,打开大门一角。
  张勇早等在门外了,一等开了门,就上下其手。
  王桂花心里有气,栓了门把张勇拉到后院里一通抱怨,张勇给她宽了宽心,随着她的口风骂了几声。
  秋婆子晚上喝多了点水,叫尿憋醒了,唤了秋二家的两声没人应。
  摸索着下床,找了一圈也没见尿盆,打开门去后院上茅厕,听得后院悉悉索索的声音,怕是进了贼,悄悄的往那瞧去。
  看见自家儿媳和村长抱在一起,气的要了命,大叫一声,扑上去揪住王桂花就打。
  王桂花和张勇傻了眼,王桂花使劲一挣,把老婆子撞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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