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瑾城依然是那副俊美冷淡的样子，杜妧却能感受到他细微的表情表现得有些无奈。
她接着作死道：“斐大人你自己不住，还可以介绍你的那个同伴来住啊。”
斐瑾城神色一凛，看着杜妧的眼神十分专注，缓缓道：“同伴？不知道郡主在说些什么？”
斐瑾城的眼神太过于犀利，让杜妧忍不住后退一步。退了之后才想来，这是她的主场，旁边还有两队友，打起来还能三打一呢，她怂什么。
于是，胆子壮起来的杜妧毫不客气地对瞪了回去，一点都不示弱地道：“你瞪谁呢！怎么，难道我猜错了？原来堂堂的斐家主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不需要小弟帮忙跑腿做事的呀。这样敬业的精神，杜妧还真是佩服不已。”
斐瑾城神色缓和下来，看着杜妧就像是一只不甘示弱，所以张牙舞爪的小猫。
斐瑾城的大长腿两步一迈，就到了杜妧旁边，弯腰在这个小郡主耳边道：“做生意做得这么敬业，斐某人敢不从命吗？嗯？”
好听得让人耳朵怀孕的嗓音在杜妧耳畔响起，最后一句勾人的声线让杜妧像是过电了一样，打了个哆嗦，从耳根处红晕蔓延到了白皙脆弱的脖颈。
杜妧最后几乎是扯着顾淮和苏尹落荒而逃。
等杜妧身影从街道那一边看不到之后，他坐回到椅子上，修长的手交合在一起，充满兴味地回想着杜妧的言行。
他轻轻笑了起来，用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这位郡主比我想象得聪明，假成亲也未必不可，如果这样就能得到她的友谊和信任的话。”
既然有了决定，向来做事不喜欢拖沓的斐瑾城第二天就遣媒人向长平公主府求娶杜妧。
长平公主和杜大人之前是见过斐瑾城的，但是今日再见他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杜兰玉很想把这个拐了他宝贝女儿的混小子打一顿，可是先不提他宝贝女儿会不会来闹，就说是这混小子前些日子阴差阳错地救了三娘一回，也不能上手揍人家。
想到这儿，杜侍郎真是郁闷，虽说戏折子里常写些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之类的戏文，那穷书生总能娶到高高在上的公主。
可是，他并不想这么戏剧化的场景出现在他宝贝女儿的身上，早知道之前就应该多拦着三娘去找这个混小子的。
杜兰玉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许久斐瑾城，看着一脸谦恭又不动声色的斐瑾城，没法找茬，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又不能不应，快被呕死了。
照长平公主来说，就是一块芙蓉糕噎在胸口了，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
长平公主坐在杜大人身旁，时刻注意拦着丈夫去把未来的女婿给揍一顿。趁着杜兰玉挑剔斐瑾城的时候，长平公主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而且长平公主才是家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女儿相人的水平随了自己，想当年她也是一眼就看中了杜大人的美貌。
长平公主不住点头，这孩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言谈不卑不亢，令人如沐春风，怪不得女儿喜欢上了他。
杜大人冷哼一声：“你想娶我女儿，下辈子再说，就算三儿再看重你也没用……哎呦，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长平公主悄悄收回了左手，装作刚刚并没有在丈夫腰间拧了一下软肉。
真个是一家之主的长平公主淡定地看了一眼杜大人，示意他先别说话。
长平公主亲自和斐瑾城交谈了片刻，就算是心里很欣赏，对着斐瑾城那是一丝口风都不露，不愧是皇宫里出来的。
她一双美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斐瑾城，把杜大人在旁边都看得吃醋了，这才道：“本宫看你还算诚心，只是三儿乃本宫爱女，圣上亲封的长乐郡主，婚事断不能随便了，你且考上功名再与本宫来说此事。”
斐瑾城略挑了挑眉，长乐郡主可是恨嫁得不行，非要马上出燕京，这可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不过斐瑾城目前还没想出好说辞，就先应下了，反正对于名满天下的斐郎而言，科举这回事是十拿九稳，一点都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杜大人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又加了一条，“你要是殿试不得前三甲，我看你也是没脸向我女儿求亲的吧。”
斐瑾城淡淡道：“这是自然。”
斐瑾城的平静以对倒是在长平公主和杜大人面前添了个稳重知事的印象，杜大人不再是方才那副横挑鼻子竖挑眼，差点想拿扫帚将他扫地出门的模样了。
斐瑾城陪长平公主说了会儿话便先行告辞，今日提亲这事对他而言还真是新鲜，素来只有各家争要斐郎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内里的芯子还是原来那个，这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这不由得不让斐大人心生感慨啊。
燕京中不少消息灵通的达官贵族都知道这件事情，心中嘲笑道，不知哪里来的书生，不知天高地厚，敢去长平公主府提亲，别是被打一顿扔出来。
不过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长平公主和杜兰玉竟然算是半许了这门婚事，只要这小子金榜题名，便能双喜临门，这好事他们也想要啊。
莫说这位长乐郡主深受皇恩，还有位与燕帝一母同胞的母亲长平公主，就说是这祖父乃燕朝战神，不少边境百姓家里还供着这杜若生杜老将军的长生祠呢。
他们一时间纷纷扼腕不已，早前是听说长乐郡主要和大皇子亲上加亲，他们才没有去提亲的，如今看来这传言是没影的事儿。
他们耳提面命让自家的子嗣多到长平公主府的那条街上去转转，最好能与杜妧来几次偶遇。
一时间，京中热闹不已。
信阳侯府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信阳候推开怀中年轻漂亮的妾氏，急急忙忙地去前院书房找幕僚问计。
他嘟囔道：“这长平是脑子傻掉了不成，竟然连太子妃的位置都不要了，把女儿嫁给了穷举人。”
信阳候敢这样编排长平公主，幕僚可不敢。
他含糊其辞地附和了几句，恭喜道：“侯爷，少了这么一个竞争对手，大小姐成为太子妃的可能那就大大增加了。”
信阳候一想，深以为然道：“也对，管长平把她女儿嫁给谁，只要不是太子就好。说起来，太子之前去查看淮河水患的治理情况，也该回来了。”
幕僚想了想，献计道：“太子此行有功于社稷，陛下必然会论功行赏。侯爷何不在朝会上第一个站出来为太子请功？不仅可以让太子承您的情，也好让陛下知道就算您的妹妹是后妃，您也是陛下忠心的臣子。”
信阳候击掌而叹道：“妙啊，此计甚妙。先生真是本侯的左膀右臂，待会儿先生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就算是本侯请先生吃酒的。”
幕僚也不推辞，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他捋须道：“小生那就在此多谢侯爷了。”
宫中的谢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一向沉稳的她失手将心爱的玉瓷杯子摔碎了。
她腾地站起身，宫装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怒道：“这个长平、这个长平是什么意思？她是在羞辱本宫和衍儿吗？”
她一挥手，干脆把桌上的茶壶也拎起来摔了，与贴身的嬷嬷抱怨道：“说好把杜三娘许配给我家衍儿，如今竟是反悔了，真是不知所谓，不识好歹。这京里的那些人家也真没个眼力见，还非要上赶着去求娶，我到要看看这杜三娘想嫁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正在气头上，却看见一个小太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喊道：“娘娘，好消息啊。”
第29章
谢皇后身边的嬷嬷呵斥道：“小李子你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 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在娘娘面前还卖关子。”
小李子见王嬷嬷言语里打压他，有些生气, 不过这件事情可确确实实是大好事, 不怕娘娘不赏他。
小李子叩拜道：“恭喜娘娘，太子办差办得好, 得陛下嘉赏。”
谢皇后高兴道：“确实是件高兴的事，不过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等等, ”她忽然难以置信道, “你刚刚说什么？”
小李子兴高采烈道：“咱们殿下如今是太子了, 陛下的诏书已经颁布了。”
谢皇后转动着手上翡翠珠串，口中直道：“阿弥陀佛，神佛保佑啊, 神佛保佑啊。”
嬷嬷也凑上前道：“娘娘，老奴就说咱们殿下是有大造化的，如今娘娘可算是等到了。只是有些人的肠子怕是要悔青了。”
“悔青了也没用，我儿如今可看不上那杜家三娘了。”谢皇后一想到这杜家三娘前脚议亲, 后脚她儿子就加封太子，就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她身边的这个福嬷嬷是从谢家带过来的，乃是她心腹中的心腹。有些话谢皇后不能对宫女讲, 往往是和她一起商量的。
“娘娘，我看是陛下也厌烦了长平公主。今日这事怕是陛下在打长平公主的脸呢。”
就算谢皇后此时很是得意，闻听福嬷嬷的猜测也有些不敢相信：“福嬷嬷，你可不能信口雌黄啊。”
福嬷嬷满是褶子的老脸神秘兮兮地一笑, 她道：“娘娘就没发觉长平公主刚和一个穷书生议亲，陛下就颁布了旨意吗？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便是有巧合，那也绝对不可能在皇宫。”
见谢皇后的表情若有所思，福嬷嬷继续道：“娘娘，您想啊，就算那是长公主又如何，她怎敢嫌弃陛下的子嗣。咱们的衍哥儿可是陛下的嫡长子啊。”
谢皇后回过味来，仔细咂摸了一下，但是她这越咂摸越觉得福嬷嬷说得有理。
谢皇后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凭他是谁，就算是谢府的人敢来欺负她的儿子，她也是要厌弃了谢府的。
这个消息让一直郁郁寡欢的谢玉拙一整天都处在高兴中，就连那几个闹腾的小皇子们来向她请安，她也没有不耐烦。
宫中的各位嫔妃知道大殿下终于被封为燕朝储君，在朝中声望颇高，地位稳固，她们一时也断了与皇后相争的念头，纷纷开始抱大腿。
谢皇后觉得自从嫁给燕帝以来，今日却是她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天。
宫门口出现了一行风尘仆仆的身影，为首的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既有少年人的青春朝气，又有青年人的沉稳，面容清俊温柔，温润如玉，清朗如风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
皇城的正门打开，两侧的禁卫军高呼：“恭迎太子还朝。”
声音如雷响，内宫中的燕帝和谢皇后都听到了声音。
燕帝搁下玉毫笔，朝冯瑾道：“你去看看是不是太子回来了。”
冯瑾躬身道：“谨诺。”
萧清衍未换上整齐干净的衣服，就一路疾走到了文德殿。
燕帝在里面唤道：“进来吧。”
萧清衍踏步进去，闻着殿内沉香木淡淡气息缭绕，再回想起淮河艰苦的日子，觉得恍若隔世。
他双膝跪地，激动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燕帝亲自扶起他，感慨道：“回来就好。”
他看着神态愈发沉稳内敛的萧清衍，想起主管淮河水患的工部官员在奏折中的赞赏之词，欣慰道：“吾家麒麟儿初长成啊。”
听到宫人的传信，谢皇后急急忙忙地也赶来了，抓住萧清衍的手，打量了好久，才道：“我儿瘦了。”
萧清衍叩拜了谢皇后之后，看着燕帝，有些羞涩地说道：“父皇，儿臣想去姑姑那里报个平安。”
谢皇后脸色一沉，想起燕帝还在身边，忍住了口中的咒骂，阴阳怪气道：“去什么？长平公主府上近日可热闹着呢。”
燕帝倒是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你替朕向妧妧道个喜。”
萧清衍满头雾水，看燕帝不准备告诉自己，就飞快地跑去沐浴更衣，换上一件衬得他芝兰玉树的月白色常服。
在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中，看到自己没有不会在杜妧面前丢人，这才兴冲冲地去马厩牵马。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萧清衍觉得有些奇怪，他笑着走到长平公主府大门口，朗声道：“怎么姑母家今日如此热闹？”
萧清衍来长平公主府来得勤快，门房仆从皆认得这位大皇子殿下，不敢阻拦就放他进去了。
长平公主听见门子的禀报，起身相迎，看见萧清衍，顿时惊喜笑道：“阿衍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跟姑姑说一声，我让小厨房给你整治一顿你最爱吃的吃食。”
萧清衍拱手行礼道：“回禀姑母，衍今日上午方赶回燕京。因思念姑父姑母，所以和父皇通禀之后，就来了姑姑府内，来不及遣人先禀告姑姑，还望姑姑见谅。”
长平公主抿嘴笑道：“阿衍你这么惦记姑姑，姑姑又岂能怪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清衍清俊温柔的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笑意，让人观之可亲：“姑母，阿衍此去淮河多日，不知姑姑府上可有喜事，方才门口点了鞭炮，府内也一片喜气。”
长平公主一时语塞，“这……”
长平公主转头看向身侧的杜妧。
萧清衍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一旁站着的杜妧，声音温柔道：“方才还没问，妧妧近来可好？”
长平公主咳咳了两声，把萧清衍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姑母可是身体不适？可要请御医来看看？”
长平公主叹了口气，方才那样子傻子都知道这侄儿是为了谁来的。
长平公主定了定神，还是说道：“阿衍来得正好，今日是三儿正式定亲的日子，你和三儿关系好，你若是没能赶上，想必也是遗憾。”
萧清衍听不清长平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直愣愣地看着杜妧，哑声道：“妧妧，你要定亲了？”
长平公主把杜妧略微挡在了身后，笑道：“可不是吗？那孩子是南郡宋家的旁系子弟，与三儿有救命之恩，人长得又好，才学也出众，最关键的是合了三儿的眼缘，我就给他们定下了。”
长平公主还不忘往萧清衍心里再插两刀，笑眯眯地说道：“等到那孩子金榜题名了，孤就放心把三儿托付给他了。阿衍，三儿与你一起长大，是把你当亲兄长看待的，你到时候可要在朝中多照顾些啊。”
萧清衍凤目微挑，原本一直唇角含笑，眉眼含情的温柔模样早已不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