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轻情意重,再说我一个小厨子也没什么宝贝的东西,只能把自己认为做得最拿手的东西拿来孝敬小王爷。”赵寒烟回答道。
段思廉冷笑,“可我怎么听说,你典当了我之前赏赐给你的宝石戒指,你还拿那份儿钱偷偷给自己和厨房那些人改善伙食,天天大鱼大肉,好不痛快!到我这,就用两块红色的面团子打发?”
段思廉态度不好,赵寒烟也不吃素,态度不善地嗤笑一声,和段思廉‘讲道理’。
“当初小王爷给我的赏赐本就是自愿,那我怎么使用这东西便随我的意愿。至今还再计较,是不是太小气了。而且这红糖发糕我确实做得最好,小王爷不喜欢就罢了,我带走就是,抱歉叨扰王爷了。”
段思廉瞪赵寒烟,“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顶撞我?”
“这叫大胆?”赵寒烟反问。
他可是堂堂大理国的王爷,竟被你这等贱民轻视!“你厨子的身份不值一提,便是个区区捕快,你以为你多了不起?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凭自己本事吃饭,没靠爹娘的荫蔽,小人倒觉得自己是很了不起。至少段小王爷并没做到这点,不是么?”赵寒烟反问。
段思廉怔了下,“人生来就分高低贵贱,下贱出身的才要勤动手动脚去谋生活。就如你这般,再怎么挣扎,故作傲气,自恃才华,也挡不住你骨子里透出的卑贱。”
“那王爷自噬高贵,所以才要求取同样高贵的平康郡主?”赵寒烟问。
“这跟你有何干系,你个身份不入流的捕快如何有资格问这样的问题,趁早滚远点。”段思廉端起赵寒烟端来的红糖发糕,就倒在了地上,厌恶打发赵寒烟,“痛快带着你的鬼发糕滚,以后也不要再带这些东西来见我。我今因在开封府,要照顾你们包大人的面子,不然就如你这般,早该给你吃一顿板子。”
“不吃便罢了,何必如此糟蹋粮食。郡主最厌别人不珍惜粮食,更不喜欢刚愎自用的男人,要么聪明机敏,要么乖巧温和。我劝小王爷还是别费心思了,她必定不会欣赏你这种性子。”赵寒烟道。
“你……”
段思廉皱眉惊讶地瞪着赵寒烟,他本打算对方再胡乱说话就打发随从揍赵寒烟,但转即她听到赵寒烟仔细详述平康郡主的性情喜好,段思廉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了。
“你怎么会知道平康郡主的事?”
“段小王爷觉得呢?”赵寒烟反问。
段思廉眼睛瞪得更大,他上下打量一番赵寒烟,仔细思量他之前觉得这小厨子的奇怪之处。虽然身份卑微,但谈吐却十分不俗,而且模样长得好,似乎以前就见过大世面。
难道——
段思廉和赵寒烟四目相对,“莫非你是平康郡主身边的人?你和白玉堂要好,而白玉堂之前就很随意从郡主府里翻墙出来,号称是郡主府的侍卫……莫不是你二人其实都是郡主府的人?你们两个和平康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段思廉竟然怀疑到那种事情上面。赵寒烟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看向段思廉,语调酸溜溜地和段思亮道:“论姿色,我远不及白玉堂,他练武,我身材也不如他好。郡主对他,确实偏爱些。”
与其往人家身上扣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赵寒烟觉得还是选择‘自黑’自己比较好。反正她没有把话说清楚,都有解释的余地。
段思廉一惊,瞪着赵寒烟,他张了张嘴,半晌没说话。
“你听过山阴公主的故事么?”赵寒烟问。
段思廉刚刚闭上的嘴,又张开,“你……你们……”
“单独建府,府门紧闭,足不出户。”赵寒烟模棱两可地划‘重点’,再一次提高了段思廉脑中想象力。
段思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赵寒烟随即告辞,匆忙打发春来去通知白玉堂,告知他‘不管段小王爷问他什么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黄昏前,赵寒烟来到厨房。
苏越蓉已经在厨房里十分忙碌,转头看到赵寒烟,笑着招呼她。赵寒烟感慨她辛苦,让苏越蓉休息一下。
苏越蓉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半点不辛苦,破案的事我帮不上,能出点力让你们吃好我就知足了。真希望案子早点破,那我就能彻底清白了。”
赵寒烟也过来帮忙,一边把泡好的干豆角放入锅内,和腊肉一同翻炒,一边问苏越蓉想不想孩子。
“想,夜深的时候,睡不着觉地想。”苏越蓉说罢,就把手里面团擀成圆饼,动作很麻利。
“那等案子破了,我陪你一同去冯家看孩子。”赵寒烟道。
苏越蓉笑着应承,忙多谢赵寒烟。
赵寒烟犹豫了下,来回看了数遍苏越蓉,直到苏越蓉主动问自己了,她才迟疑地开口。
“你上次对我说的话可还算数?”赵寒烟问。
“什么话,我说过的话可多了。”苏越蓉随口回罢,发现赵寒烟很认真地看自己,愣了下,“莫不是指那件?”
“我忽然觉得我们凑在一起日子挺好。”赵寒烟紧盯着苏越蓉的双眸,“自从你被诬陷入狱之后,我整个人忽然就慌神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总是担心你,想着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后来经人提醒我才想明白,可能是跟你有关,所以我就去努力求包大人,就算拿命作保,也要把你从牢里救出来。”
苏越蓉听完赵寒烟这些话后,身体微微向后倾斜,十分惶恐地看赵寒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我而今想和你凑一起过日子了。”赵寒烟笑,“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答不答应?”
第112章
“你要和我一起过日子?”
苏越蓉更惊讶地看赵寒烟, 用手指了赵寒烟,然后在指了自己, 再三确认。
“对。”赵寒烟道,“你父亲而今可还在陈州,我回头亲自带礼物去跟他老人家提亲。”
“这……”苏越蓉扭过身去,捂住脸, 接着很小声地说道,“太突然了,你容我想想。”
“你上次跟我说的时候也算是很突然了, 我以为我现在说,你会答应。不过没关系,你要想的话, 就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就行。但别太久,不然我怕我挺不住,太折磨了。”赵寒烟用手捂住了胸口, 然后尴尬地对苏越蓉笑了下, 转而就跟她告辞,匆匆离去。
苏越蓉一个人立在原地, 半晌一动不动, 没什么反应。再后来她手挡着嘴,神色非常紧张, 转过身去, 就匆匆朝自己房间的方向去。
赵寒烟在春去的房中等消息, 喝了一杯热茶之后,就见春去回来了,忙问他情况如何。
“回房了,似乎因什么事被困扰了。”春去笑了笑,“八成是在认真琢磨要不要嫁给你。赵兄弟你这回可真是厉害了,说娶就娶,回头可别忘了请我们吃喜宴。 ”
春去刚刚被赵寒烟顺便叫去帮忙查看苏越蓉的情况。他还单纯地以为赵寒烟就是因为喜欢苏越蓉,紧张担心她,所以才派他去查看,想要求个心中有数。
“继续监视她,一举一动都要观察,切记别遗漏,更不能让她发现。”赵寒烟嘱咐春去道。
春去愣了,因为明面上他还并不是苏越蓉的随从。而今被对方忽然下令,春去不知道该不该应承。先前他和大哥受圣上嘱咐,要保护赵小兄弟的时候,就接收过命令,不能彼此泄露身份。
现在赵寒烟直接吩咐春去办事,对他和大哥来说,无异于就是直接在赵寒烟面前戳破了他们侍卫的身份。不过这层身份是否直接戳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圣上的几次前来,他二人的身份其实都已经很明显地昭示过了。
但至今春来和春去兄弟都还不知道赵寒烟是平康郡主,还当她就是圣上看重的知己,俩人未曾更深一层地去思量她的身份。
“我去监视苏姑娘?”春去觉得他还是应该只遵从圣旨,继续装糊涂道,“我做这种事不太好吧,毕竟人家是姑娘。赵兄弟若喜欢人家,诚挚关心人家就是,没必要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这未免有些太过火了。若是被发现,保不齐会让人家姑娘受惊,适得其反。”
“照做就是,回头自会给你解释,反正过几日圣上还会再来。”赵寒烟解释道。
春去听到赵寒烟提及‘圣上’讶异了下,心料应该是赵寒烟之前让他大哥传信给圣上,在信中要求圣上过来找她。
这可了不得了,能让圣上派侍卫守护她,还能要求圣上主动来找她……一个如果去信要求皇帝主动来上门来见这种事,搁在以前,他们兄弟打死都不会信。但现在看来,这种事在别人身上或许不能发生,但是在小厨子身上一定可以,毕竟圣上已经亲自来过两次了。
宫中侍卫,特别是如春来和春去兄弟这般被训练有素的侍卫,一般都只是服从命令,绝不会胡乱琢磨事情。
这一次春去不得不动脑了,小厨子的身份根本就不一般,绝不会仅仅是圣上的看重的一位普通布衣。春去记得他刚刚还目击一名谈吐不俗的男子来找过赵兄弟,虽然衣着一身普通的锦缎,但那气派就绝不是普通人,一瞧就是见过大世面,进了开封府的后目不斜视,万般从容。
再者秀珠见了他,露出一副很小心的模样,赶紧就跑去通知了赵兄弟。
春去还听后门开门的小厮说过,那男子也声称是赵兄弟的堂哥。
春去斟酌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该答应赵寒烟。反正监视苏越蓉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活儿,他先把事干了,回头等圣上来的时候再请示就是。
等春来回来后,春去就把刚刚赵寒烟的吩咐告知他。
春来:“什么?赵小兄弟想娶苏越蓉,和苏越蓉说了这话之后,又让你去监视苏越蓉?”
春去点头,然后挠挠头叹,“我总觉得这事儿好像哪里有点怪,赵小兄弟的身份好像也不简单。”
“当然怪了,赵兄弟知道我二人是什么人,既然吩咐你去监视苏越蓉,那势必就不是因为什么缘故,肯定是有别的事。当下全开封府都在忙活破案,小厨子除了忙做饭,也跟着其它衙差一起在折腾案子。这种时候,我倒觉得任谁都不会有心情说那些话。”春来小声地和春去解释完,就夸赞他表现得机灵,这事就该答应下来,而且不要多问。
“可咱们有圣旨吩咐,圣上再三好了的,两厢不能说破。”
“当下也没说破,小厨子只是吩咐你去监视苏姑娘,有说别的了么?并没有,所以这其实也算遵从圣旨,没说破。”春来机灵地回答道。
春来随即拍一下春去的脑袋,让他机灵点,做事记得变通。又嘱咐他好生监视苏越蓉,要把这事儿当成正经紧要的事去办。
春去应承,立刻去了。
……
再说段思廉,受惊回房后,坐立不安,只能背着手在屋内来回徘徊。
徘徊了也不知道多久,总之连他自己都觉得腿酸了,段思廉才一巴掌拍在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副使姜王集差点被自家王爷绕得眼晕,见他终于停了下来,赶紧凑上前问段思廉的想法。
“这大宋的平康郡主若真如山阴公主一般,那咱们大理可娶不得这样的皇后啊!”
“怎么娶不得?”段思廉反问姜王集,“一个女人我还管不了了?”
“王爷,这……这可不是您管不管得了的事,是平康郡主她如果真养了面首,那婚前她的身子肯定就不干净了,怕只怕以后在大理做了皇后,她还是老毛病不改,又怎能用她生养的孩子去继承皇位?”
“可笑,谁说我娶她就一定会用她给我生孩子。这不过是个联姻,令我们可以在和大宋结盟之上,更进一层关系,让我得以依靠大宋的帮助施展抱负。
这人娶回去之后,就在我们大理了。大宋皇帝和太后离得就远了,手还伸不到我的后宫。只要我愿意,他们什么消息都听不到。若想知平康郡主活得好不好,只能凭一张书信得消息罢了。那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实在厌烦了,就让她过段日子病死就是。”段思廉道。
“高,实在高。”姜王集赞叹自家王爷深谋远虑,“那这请太后赐婚的事,咱们还继续?”
“当然,她就是养八百个面首,我都会娶定她了。”段思廉非常坦率地强调道,“本来要的不过就是她身份。不过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娶进门,确实令人反胃,理该敲打敲打她,别做得太出格,把事情闹大给我难堪。”
姜王集连连佩服地赞叹自家王爷‘忍辱负重’,“不过下官有一件事搞不明白。那白玉堂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当当,他一位倨傲的大侠,岂会心甘情愿去做平康郡主的面首?下官觉得这事太奇怪了,会不会是那个赵衙差的玩笑话?”
段思廉立刻命姜王集详细查实。
天刚擦黑的时候,白玉堂回来了一趟,立刻就被段思廉的人瞧个正着,回禀上去。
随即等白玉堂取了弓弩要走的时候,段思廉的人就急急来拦。
白玉堂岂会受人制掣,说明有公务在身后,就要离开。他监视的人随侍都有可能有‘动作’,白玉堂只有亲自去监察才能放心,所以谁拦他谁就是触了他的怒火。
但姜王集听他说明之后,还不肯让路,碎碎念叨哀求他再等一会儿。
白玉堂恼了,直接就把拿到手弓弩对准姜王集,“你敢再聒噪一句,便吃我一箭。”
姜王集吓得顿时冒了一头冷汗,忙请白玉堂赶紧放下武器,解释他不过就是个来传话。
“让路。”白玉堂说出的话都结了冰霜。
姜王集赶紧喊吩咐自己带来的那些拦路的属下让开。
白玉堂放下弓弩,一把推开面前的姜王集就要走,就听后头有人喊自己留步。
段思廉的声音白玉堂立刻就能辨识,遂转头的同时,立刻瞥了一记冷眼给段思廉。
“何事,快说。”白玉堂简洁道。
段思廉打量白玉堂这一身,腰间竟没有戴着他平常的佩刀,手里倒是拿着一把弓弩,料想他该是确实有公务在忙,刀该放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