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可能因他总想着小厨子,所以觉得谁都在看小厨子,那黑衣人该就是庞太师派去为他的大儿子庞昱而去的。
“对了,案子如何了,可否能拿到贼,找回失窃之物?庞言清关切问。
“彻底将书房搜查遍了,没找到任何线索。”王朝如实回道,“但照常理说,一架那么大的古琴,若真是有人盗取,搬的时候难免显眼,白天不大可能,就只能是晚上了。如此的话,那嫌疑最大的人就只有梅兰竹菊四名丫鬟了。”
庞言清专注听完王朝的话,才道:“忘尘也如此认为,但我觉得贼人偷琴必然是早做好了准备,若是偷了便轻易被发现,那偷有何用?太师府对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从不会手软。贼必然清楚这点,该是不会有人傻到去赚有命拿却没命花的钱。”
王朝连连点头,觉得庞言清所言的很有道理。
赵寒烟看向白玉堂。
“就如庞三公子所言,有命拿却没命运走的琴,偷来何用?而今琴一丢,十二名下人都立刻被怀疑,我倒觉得这十二人不大可能。”白玉堂冷颜旁观,很久没出声,现在一出言就立刻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惊讶。
“这不可能,琴丢得时候就只有她们十二人在,我和公子断然不会拿琴,除非琴自己飞了!”忘尘觉得白玉堂在胡扯,忙道出自己的分析,“十二名下人所住的屋舍就在阁后,紫烟阁外有两个出口,一处是我刚刚带你们的来的,另一个在后头。晚上的时候门上锁,白天开门后就有人把守,这十二名下人都不曾的离开过。贼肯定在他们之中,且尚未得机会把琴运走。”
“再没别人了么?哪怕是你觉得没有关的人,只要踏进烟火阁的都要讲。”赵寒烟让忘尘再好好确认一下。
忘尘想了下,补充道:“昨天琴丢之前,刘琴师来过,每隔五日他就回来一趟教我们公子弹新曲子。教完之后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公子先去更衣跟太师和夫人定省,刘琴师收拾好自己的琴和东西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我特意去书房确认过,那架古琴就好端端的摆在琴桌之上。
再有就是天黑的时候,张管家来过,先去给烟火阁的丫鬟发了月钱,就依夫人的命去厨房吩咐了新菜单,之后人就走了,俩手空空,什么都没拿,门口的守卫可作证。之后就是那十二个丫鬟婆子在阁内,再没任何人来过。再之后就到了今天晌午,琴不见了,这琴是谁拿得,一目了然!”
赵寒烟和白玉堂商量了下,打发赵虎去找张管家和刘琴师来,余下的人则排查烟火阁是有否藏琴的可能,再做下一步求证。
赵寒烟随后征求庞言清的同意,将烟火阁彻底搜查一遍
“这烟火阁一共五层,一层大堂,二层书房,三层寝房,四层五层则为摆放私藏之处。”庞言清边走边介绍道。
大家先到了五层,共有六间房,有五间里面摆着格式样的宝贝,有一间朝东,是寝房的布置,不过推开门往外,还有一处围着栏杆的平台,刚好可望见东方的皇城。
“这是我闲时发呆的地方,特别是闹病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呆着,谁都不想见。”庞言清见赵寒烟走了进来,就跟着进来了。
白玉堂本也要进门,可转眸瞟见西边房有个他眼熟的物件,便急忙告知赵寒烟他去搜查,随即快速离开了。
赵寒烟手扶栏杆往前看了看,目及之处刚好是处花园,有一座翠碧的大湖,亭台水榭,秋景正浓,确实一处赏景佳地。
庞言清眼望前方,用余光盯着赵寒烟,“赵差爷觉得这里景致如何?”
“庞三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差爷,喊我小厨子就行。刚刚一直听三公子说身子不好,不知是何症?我以前有个朋友,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症,不管如何调理身子都不好。”
赵寒烟说的人其实就是当年的庞言清,那话也是当年庞言清对她所讲。
赵寒烟想搞清楚庞言清到底有没有认出她,认出来那现在就干脆点挑明,把事情说清楚,也便省得她回头还要继续担忧忐忑。若没认出来就更好了,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不知你这朋友叫什么,而今可好?我跟他差不多,也是自娘胎里带的虚症,请过多少名医诊过了,调养数年,至今才算有点起色。不过春秋交替的时候,还是容易身子虚,怕寒怕冷的。”
赵寒烟随即打量庞言清的衣着,疑惑问:“可我瞧你穿得和我也差不多。”
“刚睡醒就匆忙来见你们了,也没出去。”庞言清温笑解释道。
“那咱们还是门窗都关上吧。”赵寒烟和庞言清退回阁内,去把门窗都关上。
庞言清忙道多谢。
“客气了。”
赵寒烟坐下来,看见桌上摆着糕点,问庞言清她能不能吃。庞言清当然点头,赵寒烟就拿了一块绿色半透明的小点心塞进嘴里,是绿豆味的,绵沙很香。
“嗯,这个很好吃,叫什么?”赵寒烟问。
“我也不知。”庞言清一向不喜吃这些点心,这种东西摆桌上不过是为了给客人留。
庞言清因瞧着赵寒烟吃得香,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微微皱了下眉,却还是笑着咀嚼,咽了下去。
庞言清的心声:难吃,却又好吃了。
赵寒烟听不懂,接着拿了一块白色花样的点心塞进嘴里。“你和那位跟我长得像的那位故人,不联络了么?”
庞言清摇了摇头,“这可难了,她可不像你这般,能随便出门的,我刚刚也是一时糊涂感慨一句,你不必当真。”
赵寒烟掩嘴把东西咽下去后,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庞言清的心声。
他这会儿在想什么,竟然一点没想吃相关的事?不过任谁也不会随便认定堂堂郡主会出来当厨子或不快,可能真是感慨。但出于慎重,还是再问问。
赵寒烟指了指白色的桂花糕,“这个也好吃,太师府上的厨子可真厉害,三公子要不要再来一块?还有三公子为何不跟那位故人联络?我们穷人家送不起信也罢了,太师府应该不缺人手、”
“不了,多谢。”庞言清专注看赵寒烟,“其实我并不喜吃点心,高兴了才能吃一块。至于那位故人,其实并不算熟,当初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我想她现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赵寒烟还是没听到庞言清的心声,他几番提吃,庞言清若动心思的话不可能不想的,但都没听到什么,心声比白玉堂还少。白玉堂好歹是个吃货,在美食面前,内心活动还算丰富。庞言清则真是清心寡欲,心思很少,而且和人说话的时候很专注,竟不会多想什么。
赵寒烟见庞言清也没和自己暗示什么,便不计较这事了,继续查案子。随后大家把整座楼搜查彻底,甚至连梁上都找过了,确定阁内没有藏琴后,大家就去了后院。
十二名丫鬟婆子个个缩脖子低头,规规矩矩的列成三排站立。一个个脸都晒红了,看起来差不多站了至少一时辰以上。
赵寒烟先叫了负责昨晚伺候的梅兰竹菊四名丫鬟,警告她们嫌疑最大。
四名丫鬟吓得都跪地喊冤,眼泪哗哗流,但却没有一人敢大声抽泣。
四名丫鬟都说她们都如往常那般做事,规规矩矩,不曾去过书房,连琴都不曾见过,更别说偷琴了。
再问春夏秋冬四名丫鬟和墨香如故四名婆子,几乎都是一样的说法,没人指责谁可疑,也没人能够自证她们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因为烟火阁太大,每天要打扫两遍,这些丫鬟婆子为了干活快,都是分开做活。
主子丢了东西,这些下人都逃不了干系。便是拿了东西能如何,根本不得机会送出去,别说送出守卫严密的太师府了,连烟火阁她们都难走出去。赵寒烟接触这些丫鬟之后,觉得她们一个个都不傻,那就不至于干出这种傻事
“若不是你们,琴就在这段时间丢了,又作何解释。”忘尘气道,他坚定人们这十二人中肯定有人的撒谎了,“总归话就撂这了,找不到琴,你们十二人都得死!”
丫鬟婆子们吓得俱是哆嗦,害怕至极。
“反正都十二个了,干脆把刘琴师和张管家两个也算上。”赵寒烟接话道。
第71章
忘尘愣了下, 又不解地问赵寒烟:“这是为何?”
庞言清暗暗地侧眸凝看赵寒烟,眼底的笑意掩藏不住地溢出。但他很快就转眸眨眼, 控制住了即将失控的情绪,然后礼貌地请赵寒烟解释下为何要算上张管家和刘琴师。
“莫非他二人有嫌疑?”
“就我个人来讲, 我只觉得他二人有嫌疑,眼前这十二位反倒没嫌疑。”赵寒烟爽利回道。
“哦?有些意思了,还请赵兄弟为我们解惑,我也很期待我的榴火能归回烟火阁。”庞言清转而表情淡淡地扫视那些还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十二名丫鬟婆子, 语气轻而温和, “今有赵差爷为你们伸冤, 还不快谢恩。”
众丫鬟婆子们一听, 忙纷纷跪地对赵寒烟致谢。
赵寒烟看得出她们每个人都很恐惧,都觉得很委屈、很冤枉, 但在这种要丧命的关头, 她们之中竟没有一个人敢崩溃大哭,大声喊冤之类, 还如此规矩,可见太师府驭下有多严格。
赵寒烟问她们:“昨晚你们中可有人看见什么反常的事?比如张管家昨晚来给你们发月钱后, 去了哪儿?”
众丫鬟婆子们仔细反思,有的摇头,有的却没有。赵寒烟发现不摇头的都是第一排的四名丫鬟,问她们都叫什么,得知她们正是昨晚负责守夜和打扫烟火阁的梅、兰、竹、菊,就再问一遍她们。
四名丫鬟还犹豫, 赵寒烟气道:“你们连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不敢说不出口,有什么事会比死更可怕?”
梅兰竹菊四名丫鬟听闻此言,彼此看了看,纷纷应是。
唤作梅的丫鬟胆子最大,替其余三人发言:“是奇怪的地方,但不知算不算奇怪。张管家以前发月钱的时候,都是打发墨婆子给我们送来就成了,这次却是亲自进来。他还把我们叫到了五楼,吩咐我们重新布置东厢房,换一换摆设,好让三公子心情更好些。这话之后他就给了我们的月钱,让我们赶紧忙活,他则下楼了。”
“那时候天可黑了?”赵寒烟问。
“大黑了。”梅谦卑地回道。
赵寒烟扭头问白玉堂,“昨晚是不是初一?”
赵寒烟忽然间想不起来昨天晚上有没有月亮了。
“是初一,夜色很黑。”白玉堂无奈地回看一眼赵寒烟,似在嘲笑她记性真差。明明昨晚他们一起吃了晚宴,饭后俩人还在院中‘畅谈’过,院中如何黑,她竟会忘了。
“想起来了,对,昨晚没月亮。”赵寒烟道,“既是夜色黑,趁着那时候拿琴,加之这烟火阁人少,便不容易被发现。”
庞言清这时把目光从白玉堂身上抽离,点头应和赵寒烟,“是如此,但张管家离开的时候,外头看门的亲眼见他空手出来才把门上了锁。莫非是他偷琴,但却把琴藏在了院中没带走,打算等风波过去之后,再来取琴拿走?可是这院子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叫人搜查了三遍,到底没看到有什么地方可以藏琴。”
忘尘叹道,“我不明白,张管家可是府中的老人,他该知道做这种事的后果,为何要冒这种险?”
“这把琴是无价之宝,必有人觊觎。张管家该是受了什么人的引诱,才动了歪心思。如果只是他自己动心思偷东西的话,太师府有这么多宝贝,他必然不会选这么笨重又难偷的琴。管家在府中常待人接物,偶尔也会外出,所以他是最有可能接触到一些人觊觎榴火琴的人。
反而是烟火阁这些丫鬟婆子,平日就在阁内不出去,他们没机会接触这样的人,偷了琴之后,也没有机会将琴运出去。”
“还有刘琴师呢?他走的时候古琴还在,刚刚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连他也怀疑?”忘尘问。
“因为张管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琴。”赵寒烟解释道。
忘尘不太明白,挠挠头,“是我太笨?我怎么还是没有听明白赵差爷的意思。”
“试想如果你是张管家,久居在太师府,并且非常了解烟火阁的情况,你怎么偷琴?”
“肯定是要想一个让大家猜不出来我就是偷琴人的办法。”忘尘回答道。
赵寒烟接着让忘尘这次仔细叙述一下当时刘琴师来烟火阁的经过。
忘尘仔细讲述道:“昨天刘琴师来的时候大约申时三刻,拿的琴跟往常不太一样,比普通的大很多,我瞧着新鲜。带他去书房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嘴,他说是尝试,让我们三公子瞧个新鲜。
后来我就上楼去叫三公子下来,他当时就一个人在书房。再后来我和公子就听他用大琴弹曲子,都觉声音一般,他感慨说这次尝试失败了。之后他就继续和三公子切磋新曲子,我就陪三公子去楼上更衣,忘尘收拾了琴,就等在楼梯处和我道别。他走的时候,我推门特意去看了书房的古筝,好好地完整无损,就在琴桌上。”
“知道了。”
赵寒烟应承后,转头就跟白玉堂打商量,随后两人就带着王朝马汉先去厨房搜查。
忘尘觉得赵寒烟刚刚那声‘知道了’很笃定,似乎心里对这桩案子已经有数了,他还摸不着头脑,遂巴巴地跟着他们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家公子并没有一同走,赶紧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庞言清。
庞言清的目光一直落在白玉堂的身上。
忘尘连忙凑到了庞言清的身边,轻声问:“公子,我们要跟去么?”
“不必,在此等候就是。”庞言清的语气降了温,冷若冻了三尺的寒冰一般。
忘尘料知自家公子心情并不好,万万不敢乱言,乖乖地站在公子身后等待。
片刻之后,见厨房的那些人并没有回来,庞言清斜眸瞟忘尘,问他:“你的伤如何?”
忘尘连忙恭敬地回禀庞言清,“完全没事。”
“刚还流血了,这会儿又没事?”庞言清拍了一下忘尘的左肩。
忘尘闷哼一声。
“别对我撒谎。”庞言清收手。
忘尘捂着肩膀,连连跟庞言清告罪。
庞言清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金瓶,递给忘尘,“每晚涂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