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赶紧小心地接下,他知道这金瓶中放的是最上品好用的金疮药,据说涂上三日伤口便可愈合。至于值多少钱怕是不好估量,这种上品的金疮药连整个皇宫都不会超过三瓶,只看盛装它的金瓶就知道有多贵重了。
忘尘能得到三公子这样的看重,感恩不已,心里更是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誓死效忠于他。
“伤好了告诉我,帮我杀个人。”庞言清忽然口气随意地说道。
忘尘斗志昂扬地应承,又问庞言清想要杀谁,是不是白玉堂,其实现在他也可以动手。
“且不说你受伤只能单手了,让你有三只手,可打得过人家?”庞言清不悦地审视忘尘。
忘尘讪讪垂首,“无论如何,属下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动脑子白白送死,那是蠢,可千万别以为我的名义,受不起。”庞言清口气更冷,叹忘尘这些年在自己身边竟半点儿没长脑子。
“那属下去找高手解决白玉堂?”忘尘忙问。
“谁说我要杀白玉堂,到时乖乖听命就是。”庞言清皱眉,真有点后悔当初把脑子明明很笨的忘尘留在身边。这底子不好的,不管教多久,终究还是不够机灵。
忘尘知道自己惹公子不快了,乖乖地点头,然后乖乖地应承,乖乖地不再多问。公子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时候,赵寒烟和白玉堂、王朝、马汉从厨房里出来。庞
言清看过去,就见赵寒烟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头,表面有被烧过的痕迹。
赵寒烟把手里的木头拿给庞言清看。庞言清从还没有完全燃烧的木头的一角辨别出这是金丝楠木。
“在厨房的灶坑里发现的。”赵寒烟解释罢了,又拿出一根半寸长的琴弦来给庞言清,“这是在柴房里找到的。”
庞言清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琴弦上,一直看着捏琴弦的手指。嫩白而修长,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了。
忘尘在旁边听了后,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把榴火当柴劈烧火了?这……”
“忘尘侍卫不必激动,真正的古琴该是没有被焚毁,这个是假的。应该是一个和真榴火十分想象的仿制琴。”赵寒烟为避免忘尘没必要的伤心,忙和他解释道。
“假的?怎么会有假的?”
“自然是有人制假,想李代桃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刘琴师带来的琴,他是唯一一个出入烟火阁还可以带东西的人,而且他本身就是个琴师,做个假的榴火琴对他来说不难。”赵寒烟问。
王朝、马汉闻言都恍然点头,明白过来。
赵龙这时候揪着张管家来了。张管家缩着脖子目光闪躲,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虚汗。
赵龙道:“这厮刚刚听我开封府官差的身份,吓得立刻转身就跑,被我擒了回来,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差、差爷,您可不能随便乱冤枉好人。我跑可未必是因为心虚,你们开封府和我们太师府而今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我躲着你们,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张管家缩着脖子,双手捧着被赵寒捏住脖领的手,请他赶紧放手。
被赵虎揪着往烟火阁走的这一路,张管家可仔细思考了很久,才找了这番说辞。
赵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被惹得气恼起来,直对张管家瞪眼。
“刘琴师呢?”赵寒烟问。
赵虎:“人不在,听说今天出门要去选木头做新的琴。我已经太师府的人去他常逛的几处地方去找他了,就说是庞三公子的吩咐,他们倒还挺乐意去。”
王朝和马汉随后领命去搜查刘琴师的房间,最后在其床下找到了忘尘所述的‘大琴’。白玉堂单手接过琴,翻了面,用匕首在木缝里轻轻挑了一下,板子随即被拨了下来,立见里头中空,大小刚好可够放下一把普通的琴。
庞言清在旁无奈地一笑,“家贼难防啊。”
“张管家和刘琴师合伙唱了一出‘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用仿制的榴火琴替代真的,混淆作案时间,以图摆脱作案嫌疑,嫁祸给无辜地十二名丫鬟婆子。”赵寒烟简单总结道,随后对庞言清道,“榴火价值连城,俩人都涉嫌重金偷盗,需带回开封府按律处置。”
庞言清点头,“好。”
“可是那真正的榴火在哪儿?”忘尘关切问道。
赵寒烟看向张管家,“既然刘琴师尚未捉到,问他也一样。”
忘尘眼神立刻狠起来,他抄起腰间的匕首就抵住张管家的勃颈,张管家直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琴在哪儿,因为琴是被刘琴师拿走了。
王朝、马汉见状忙要去拦着,被白玉堂伸手拦下了。
“那便说说,是谁唆使你们干得这件事?”赵寒烟问。
忘尘加重了力道。
张管家吓得浑身哆嗦,抖了抖嘴,“别别……我说,是、是宋尚书。”
“宋尚书,哪个宋尚书?”忘尘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只有一个宋尚书,刑部尚书,宋庭空。”庞言清提醒道,随即他转眸看向赵寒烟和白玉堂,“这下棘手了。”
白玉堂本就是以全程旁观,偶尔参与的姿态来处理这案子,一直在探究其中是否有目的,而今总算知道了,原来他们目的是宋尚书。
赵寒烟也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事儿要扯上刑部尚书,宋庭空跟晏殊和包拯关系都不错。堂堂刑部尚书偷琴,严重的知法犯法,是不是太蹊跷了?
“宋尚书可是个人物,我就不难为你们开封府了、这案子随意处置,榴火找不回来,不找也罢了。”庞言清随意道,又让赵寒烟代他给包大人问一声好。
随后叹累了,庞言清就带着忘尘走了。
王朝恨恨地拍大腿道:“我就说么,来太师府肯定没好事。”
“我怎么觉得那庞三公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早就看破这一切,就眼瞧着咱们忙活,然后等看咱们现在这一出尴尬呢。”马汉推敲罢了,求问地看向赵寒烟和白玉堂,问是不是如此。
“先抓到刘琴师再说。”赵寒烟和白玉堂负责把张管家带回开封府,请王朝、马汉和赵虎去缉拿刘琴师。
回到开封府后,赵寒烟和白玉堂立刻将今天的事回禀了包拯和公孙策。
此事发生在庞太师府上,又和刑部尚书宋庭空扯了干系,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这里头有阴谋的味道。
王朝等人随后就将正往城外逃的刘琴师缉拿回开封府。
刘琴师受了包拯的审问,坦白承认他是受刑部尚书宋庭空指使。刘琴师和张管家的都坦白表示,当时宋庭空给他们出这个主意之后,还以刑部尚书的名义保证,只要他们能离开太师府,就会命人暗中护他们安全出京,并允诺给他们每人十万两银子。
“我的天,十万两,我八辈子都花不完。”赵虎叹道。
既然刘琴师和张管家供词一致,孙策建议包拯先去刑部尚书府,和宋庭空对质一下这件事,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
包拯即刻准备出发,斟酌想了下,叫上赵寒烟和白玉堂跟着。
“大人何不也把晏大人也叫上,晏大人跟宋大人的关系似乎不错?”赵寒烟建议道。
包拯点头。
赵寒烟赶紧去厨房带上了蛋黄酥、牛肉干,去尚书府刚好路过州桥,又买了炸花生米,糟鹅掌。白玉堂则特意去状元楼要了两坛上等的竹叶青来。
到尚书府门前,包拯下车,见赵寒烟手里拎着各种小吃,白玉堂则拎着两坛酒,顿时疑惑不解,“我们此番来尚书府便是与宋尚书对质,询问榴火被盗一案是否与他相关。你二人置办这些东西作甚,怎好像我们要去尚书府看戏消遣一般?”
白玉堂很无辜:“我不清楚,小厨子让我买酒。”
作者有话要说:
包大人:这是什么操作?我不懂不懂!
第72章
包拯立刻看向赵寒烟, 眼神中略带点犀利。
赵寒烟嘿嘿笑,“边吃边聊比较放松, 这会儿咱们若是直接生硬地去讲明情况,突然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在他脑袋上, 他肯定会不高兴。
我们可以先聊着,慢慢试探他的反应,若有问题那就正好得了结果,若没问题, 我们还可以把话圆回来。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 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太生气吧?”
公孙策在旁听得直点头, 帮赵寒烟说情, “学生觉得赵小兄弟所言极有道理。只是我们带这些花生米之类的小菜,是否寒酸了些?”
“寒酸倒没什么, 宋尚书身居高位, 什么东西没吃过,倒是这有滋味些的小吃食或许更得他心思。”包拯觉得他们所言都有道理, 就姑且一试。
街东边传来马蹄声,一辆豪华马车快速直驱奔向他们, 随后马车就在他们眼前停了下来。
晏殊下车后,看见包拯等人都在,深邃的墨瞳里闪烁出笑意,“可不巧了,我来得正及时。”
“可是包某听错了?来得及时,怎却说‘不巧’?”包拯被弄疑惑了。
“没听错, 就是不巧。包大人忽然造访宋尚书这里,还非叫上我,肯定不是好事。我寻思着我要是来晚了,正好错过你,最好不过呢。”晏殊故作遗憾叹。
包拯哈哈笑了两声,他知道晏殊是故意玩笑。晏殊若真不想来有一百种理由拒绝,完全不必在这时候跑来了,对他说这样的‘实话’。
“倒给你添麻烦了,过意不去。”包拯对晏殊拱手致谢道。
“罢了吧,每次说添麻烦,下一次还是找我,照添不误,没见包大人真心疼过我。”晏殊让包拯可不要跟他客气了,转而见赵寒烟和白玉堂也在,挺高兴地问他二人近来如何,忙不忙。
“挺好,不忙。”赵寒烟客气道。
“既不忙,怎的不来我府上找我?”晏殊敛尽脸上的笑,“没瞧得上我?”
“他在说客套话,实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空。”白玉堂看一眼晏殊,甩一句大实话,然后告诉赵寒烟,“下次别和晏大人客气了,没必要。”
晏殊哈哈笑,点点头,应和白玉堂的话。
这时候尚书府的小厮前来邀请诸位进府。
晏殊吩咐小厮领路,边走边跟包拯打商量,能不能把白玉堂调到他们麾下做事。
“白侍卫的性子我极喜欢,很对我的胃口,你便把他让给我如何?”
包拯看眼晏殊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晏殊觉得奇怪,快步追上包拯,问他到底听没听到自己在讲话。
包拯一愣,惊讶看晏殊:“才刚晏大人是在跟包某讲话?”
晏殊:“你这不是废话呢。”
“啊,”包拯连忙对晏殊赔罪,“怪我,刚竟以为晏大人是在做梦胡言乱语呢。”
“你……”晏殊没想到一向严肃端正的包拯,此刻竟甩了个狡黠的眼神给自己,还开玩笑耍了他。
“那把赵寒让给我也行。”晏殊锲而不舍。
“不管是白玉堂还是赵寒,都是包某费心找出来的人才,晏大人就别白费心思了。别的可让,人才不能让。”
晏殊深深吸口气,“拒绝就拒绝,还耍我一通。”
“可能是跟晏大人混久了的缘故,包某也懂变通了。”包拯谦虚道。
晏殊扶额,不得不承认,包拯好像确实是跟他混久了,原本他这人很耿直不爱开玩笑。
赵寒烟是第一次来刑部尚书府,就跟去庞太师府一样,没见过的地方就喜欢四处看看,什么都能瞅上两眼。
若说庞太师府是峥嵘轩峻,那刑部尚书府就属于精巧雅致,除了正堂迎客之地比较庄肃之外,处处匠心独运,景致若画。
现在他们刚刚过了青瓦白墙的月亮门,地上铺光滑的玄色石板,走几步有一条溪河。溪水宽不足半丈,从东往西,溪水两边排列错落有致的山石,配以草木,看得人舒心自在。
雕荷花的灰白石桥悬在小溪上头,与岸两边的玄色石板相接。溪水一直延伸到东边的墙下,过了墙就是另一处地方,隔墙可见那头树木茂盛,景致必然更好。
赵寒烟问白玉堂,觉得这尚书府比庞太师府如何。
“幽幽雅致,精巧细致。太师府则是气派。”白玉堂评判道。
“那如果是你的话,更喜欢哪一处?”赵寒烟追问。
白玉堂没回答,反问赵寒烟:“你呢?”
“我无所谓。”赵寒烟笑叹,“只要有这又大又好地方住,我就知足了,什么都不挑。”
白玉堂默了下,问赵寒烟:“你喜欢大点的地方?”
“谁不喜欢大房子?”赵寒烟眨眨眼,“只睡在三尺之地连翻身都难的清苦生活,绝不是我的追求。我没那么多超脱之心,还挺喜欢享受的。”
“亦是。”白玉堂应和道。
赵寒烟愣了下,“那这些日子却委屈你住在耳房那么小的屋子,苏姑娘既然已经搬走了,就和秀珠换过来,你还是住原来那个院子宽敞舒服些。”
白玉堂没想到赵寒烟会突然说这个,立刻止步。赵寒烟刚刚弯腰看了看路边的花草,所以走得比白玉堂慢,跟在白玉堂后面。当下前面的人突然停地猝不及防,她也就猝不及防地一脑袋撞在白玉堂的后背上。
这闷头一撞,鼻子可真酸。
赵寒烟捂着鼻子看白玉堂,前面的包大人和晏大人还在聊天,她不好大声,小声问白玉堂:“你干嘛忽然停下!”
“不搬。”白玉堂回首看一眼赵寒烟,转身就大迈步跟上包拯。
赵寒烟捏要完发酸的鼻子,才反应过来,正要追问白玉堂为什么不搬,却见已经到地方了。
小厮此刻领他们至尚书府一处地脚很偏的院落,虽然地脚偏,但院子还是一样布置得细致精巧。
小厮引他们到小院的西厢房稍等,转身去正房通报。
包拯也不常来尚书府,以前来的时候都在正堂,这次直接到了这样偏僻的小院,自然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