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还有事,随后走了。
赵寒烟还双手握着茶,慎重思虑中。
白玉堂见赵寒烟出神想事也不打扰她,随手拿本书,就坐在赵寒烟对面,边看书边陪她。屋子里很静,偶尔翻书声就是最大的声响。
赵寒烟忽然吸口气。
白玉堂感受到了,放下书面色平静地看他,似乎早等她说话了。
“钱石是拐子,德平县失踪的六名男孩怀疑也是被拐子拐走了。两厢会不会有关系?”赵寒烟问。
白玉堂稍作思量后,反问赵寒烟:“会不会太巧?”
“从入夏开始到现在,开封府接管的案子哪一个不巧。”赵寒烟捏着下巴琢磨,“说起来德平县的县令雷步知还在开封府没回去呢。”
“他不敢出门,特别是包大人斩了庞昱之后,他更不敢了。怕出了开封府,就被庞太师的人要了小命。”白玉堂冷笑一声,讥讽道,“我大宋官员可真争气!”
“哪儿都有不好的,你瞧瞧大理,还有王爷不正经的呢。”赵寒烟安慰白玉堂别灰心。
白玉堂忍不住笑了,赵寒烟这种奇特的安慰方式对他来说的确受用。
不过正有一句古话叫‘说曹操,曹操到’。赵寒烟刚提完段思廉没多久,段思廉就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段思廉从哪里听说白玉堂爱吃红鲤鱼,特意把全东京城各种红鲤鱼做成的菜都搜罗来了,说要和白玉堂边吃边聊。
赵寒烟看着满桌子鲤鱼瞬间反胃,更何况她还刚吃过水煮鱼。
“我先告辞!”赵寒烟赶紧离开。
“那我也告辞了。”白玉堂也起身。
“白少侠为何要走?这、这不是你的房间么?”段思廉不解。
“你也看到了,我和赵兄弟有公务在身,我要随他一同办事去。”白玉堂面色庄肃,说的义正言辞。
段思廉那好打扰人家办事,遗憾叹只能下次了,忙拱手请白玉堂:“公务紧要,莫要因为我的事耽搁,请白少侠快去吧。”
白玉堂“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转身就跟着赵寒烟去了,一路跟着赵寒烟回厨房。
“拿我做借口!”
“不然呢,去吃那一桌子鱼?”
赵寒烟笑话他:“你不是喜欢红鲤鱼么?人家是为了迎合你的喜好。”
“现在不喜欢了。”白玉堂道。
“吃够了?”
不应该啊!
赵寒烟先前还听马汉说白玉堂晚饭时吃了很多水煮鱼,而且她做的那些水煮鱼还只是用普通鲤鱼。
“现在只喜欢吃你做的红鲤鱼。”赵寒烟的耳畔忽然想起白玉堂低沉磁性的声音。
夜色太浓,特别是俩人走到夹道的位置更黑,伸手不见五指。
赵寒烟几乎看不见白玉堂,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楚地在她的耳边环绕。
“你把我的嘴养刁了。”
后一句时,赵寒烟感觉似有温热的气息扑倒右后耳,可当她回头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白玉堂。
“是谁?”这时候春来挑着灯笼过来,一照见是赵寒烟,惊喜道,“正要找你呢。”
灯笼照亮整个夹道,赵寒烟回首瞧,并没有看到白玉堂的身影,人竟瞬间不见了。
“找我什么事?”赵寒烟定神后,问春来。
春来看看左右,对赵寒烟小声道:“堂哥又来了。”
“又来了?”赵寒烟惊讶。
春来很确定地点头。
赵寒烟忙让春来守住夹道,她匆匆出了夹道去找赵祯,忽然见厨房门前站着俩身材颀长的男人,赵寒烟都很熟悉。一个是赵祯,一个是白玉堂。
白玉堂八成是在刚刚的时候感觉到厨房有人,才跑到这里来,不愧是轻功厉害的人物,赵寒烟竟然半点感觉都没有。
“听说你升官了,恭喜。”赵祯见到白玉堂后,只稍稍惊讶了下,便淡定如常。
“又来找你堂弟?”白玉堂蹙眉,语气十分不满地警告赵祯,“他有自己的选择。”
赵祯听白玉堂这话,意料到白玉堂该是以为自己来此是要游说他‘堂弟’回家,所以也并不恼,随意笑了笑,对白玉堂道:“我就是来和堂弟聊两句而已。不过这好像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多问吧。”
“我认他做了我弟弟,自然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白玉堂道。
“认的算什么,血脉相连才是真。不信你问她,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会是选你还是选我。”赵祯非常自信地说道。
第76章
赵寒烟刚刚走过来, 就听赵祯这么放话,很想转身立刻就跑。要是第一次的话, 不选白玉堂也没什么,可上次已经选了展昭了, 如果她这次还不选白玉堂有点不厚道。但如果不选赵祯的话,那也是找死,谁得马屁都可以不拍,皇帝的必须拍, 不然以后没活头。
这回她真不能选了, 两方都不好惹。
赵寒烟琢磨着要不弄点什么吃的分散注意力?好在这两位都是吃货。
“啊, 对了, 堂哥还没尝过我的蛋黄酥,我去给拿来你尝尝?”赵寒烟对赵祯笑嘻嘻道。
赵祯一脸‘已看破你’的姿态, 目色深沉地瞥着赵寒烟。
“先选, 再拿。”
“她自然会选你,”白玉堂立刻接话道。
赵祯嘴意地翘起嘴角, 觉得白玉堂还算识趣。
“我不会让小厨子为难做这种选择。”白玉堂悠悠地补充一句。
赵祯:“……”
他大意了。
“堂哥尝尝。”赵寒烟赶紧把蛋黄酥送到赵祯眼前,用点心挡住了他的视线, 转而给白玉堂飞一个感谢的眼神。
白玉堂成长了!赵寒烟心中不禁感慨道。
赵祯似乎来气了,抬手示意赵寒烟等等,眼凝着白玉堂:“我和这位白兄弟还有话没聊完。”
“聊什么?还不是为了抢我?我这么受欢迎我已经知道了,不用你们告诉我。我就是幸福的负担,不然你们比试一下,谁赢了我跟谁走如何?”赵寒烟机灵地眨眨眼, 笑看他二人。
这实在番话太自恋,直接浇灭了赵祯的斗志,并忍不住笑起来。
氛围一旦被破坏就回不去了,再者赵祯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容易一笑就过。接着,赵祯再吃上赵寒烟送来的蛋黄酥,注意力全在感慨味道上,根本顾不了想不别的事。
片刻后,白玉堂回避,赵寒烟小声问赵祯此来所为何事。
“嗯,”赵祯吃完嘴里的蛋黄酥,喝了口茶,对赵寒烟道,“我是应你的要求而来。”
赵寒烟挑眉看他。
“让宋庭空偷榴火琴的事是我的命令。”赵祯解释道,“至于理由,说了恐会被你笑话了。一个不被证实的传说,秦灭后留下的宝藏。”
“我明白了,你们怀疑藏宝图在榴火琴内?”赵寒烟问。
赵祯点头,“我便让宋庭空查验一下真假。他必然是觉得直接跟庞吉讨琴会打草惊蛇,唯恐庞吉也得知这琴中的玄机。若没有最好,有的话那宝物自然不能被庞吉所得。”
“明白了。”赵寒烟点点头,“这件事就算过了,回头我会想个理由帮包大人把琴还回去。”
赵祯讲完之后,就把一块牛肉干塞嘴里,嚼了很久吃完了,跟赵寒烟点头道:“半干的比全干的好吃,辣的比五香的好吃。这种的全给我包上,带回宫去。”
“还是那么爱吃肉。”赵寒烟叹道,转即拿了油纸,将辣口半干的牛肉干都包上,“吃的时候稍微烤一下,撒点这个料,更有味。”
赵寒烟又包了一包孜然放在里头。
赵祯得了好,还不忘跟赵寒烟嘴贫:“这都是你该给的,我可是升了你白兄弟的官,瞧他,还不领情。”
“他不知你的身份,不过知了,也不会怎么样,原本就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赵寒烟解释道。
“看得出是有气节之人,不然又怎会跟包拯在混一起。”赵祯不吝夸赞,但也警告赵寒烟,“这人的样貌偏生得好,你可小心些,别被他占了便宜。”
“堂哥别忘了,我现在是男子汉,占什么便宜!”赵寒烟纠正道。
赵祯呵呵笑,上下打量一番赵寒烟,“就你这样还男子汉呢,把胳膊练粗了再来和我说。”
“练粗有点难,但我有个容易的法子,吃胖变粗。可见我的赤诚之心了,为了和堂哥说上话,我连好身材都可以不要。”赵寒烟笑嘻嘻地拍马屁道。
赵祯笑骂赵寒烟胡闹,但心里听得美滋滋,不枉他这几年特意花心思护着她,还知道念着他的好,晓得回报他。
一炷香后,赵祯高高兴兴地带着牛肉干和蛋黄酥走了。
白玉堂站在开封府门房的房顶,眼见着赵祯钻进一辆豪华马车内,随后被六名功底深厚的侍卫骑马左右护卫,朝东而去。那个方向离皇城很近,有很多皇亲国戚的府邸。小厨子是八王的儿子,他堂哥必然也是皇亲,且瞧其言谈举止,气度不凡,何止身份不俗,指不定将来还有大有作为。
不过赵飞白这个名字白玉堂特意查过,赵姓皇族之中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想来‘飞白’是他的字。白玉堂正琢磨要不要问小厨子他堂哥的身份,就睥睨看见赵寒烟从厨房出来了,提着灯笼,身边跟着的人身形娇小,应该是她的丫鬟秀珠。俩人过了夹道,一路打打闹闹回房了,具体说什么听不见,但瞧俩人相处的样子,还真不像是什么眷侣,更像是兄妹。
白玉堂笑了下,不是为何心情更好了,他干脆躺了下来,看着黑漆漆地夜空上的星辰,嘴角拉长。
次日,吃过早饭,白玉堂就去赵寒烟院里找人,却不见人,去厨房找,也不见小厨子的身影。
来旺看见白玉堂,立刻从烤炉前站起身,举着一双粘着锅底灰的黑手对白玉堂嘿嘿笑。
“白少侠找赵兄弟么?她赶早就去州桥孙大娘那了。”
“他最近是很爱去那?”白玉堂问。
“对,说人家炸的花生米好,要学手艺,可孙大娘就靠这手艺吃饭呢,哪能随便告诉她,所以赵兄弟得空就去。”来旺解释道。
白玉堂再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州桥,孙大娘的炸花生米的摊子前。
赵寒烟手捧着一把花生,边吃边看孙大娘忙活炸花生米。
来买花生米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偶有歇着的时候,孙大娘就会在一张掉皮半旧的木凳上坐下来,用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转头见赵寒烟还在,一脸嫌弃地打发她快走。
“你这孩子,脸皮太厚了,说了不会告诉你,还天天来。”
“没耽误大娘做生意。”赵寒烟笑着解释道。
孙大娘一听这话,努力板着的严肃脸又有点绷不住了。真不怪她狠不下心,实在是这孩子长得俊俏,脾气太好。两者有其一,就已经让她有点下不去嘴了,偏偏这孩子还两样都占全了,她就更不能狠心了。
“你有粘着我的工夫,不如自己回去琢磨。”孙大娘又劝。
赵寒烟认怂道:“早琢磨过了,可我发现大娘做的花生很久之后也是酥脆可口的,我的就不行,就算刚好幸运碰到火候合适的时候,炸完放一段时间就不那么脆了,也不够香。”
“那是,我要没点手艺,会有这么多人来买我的花生米么,我儿子读书娶妻的钱都是靠这个来的。”孙大娘得意道。
“厉害厉害!”赵寒烟赞叹。
孙大娘高兴够了,看赵寒烟还不走,“你就是在这陪我站到老,我也不会告诉你,快死心吧。”
“没事,那我就吃一辈子大娘家的花生米,多幸运呢。”赵寒烟开开心心道。
孙大娘忍不住又乐了,就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孩子。“大娘也不瞒你,你这孩子大娘很喜欢,可你到底不是我们自家里的人,这吃饭的手艺不能外传,我总得给我子孙们留条吃饭的路。”
“大娘说得对!今天我来就是想和大娘商量,咱们要不换点什么?我有些做花生新法子可以告诉大娘,大娘随便做来卖,我呢知道大娘掌握火候办法后绝不外传,并保证不会在东京城做同样的生意挤兑大娘。怎么样?”
“新鲜手法?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能会什么?”孙大娘嫌赵寒烟年轻,根本不信,“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也会做炸花生,就是不如大娘厉害。”赵寒烟从袖子掏出两个纸包递给孙大娘。
“这是什么?”孙大娘没敢接,防备地看一眼赵寒烟。
“反正这会儿没生意,尝尝看。”赵寒烟道。
孙大娘把纸包打开,一包里是个头很圆颜色偏黄但又带点红的‘面豆子’,另一个好分辨,就是油炸的裹了面的花生米,颜色淡黄,表面裹的东西应该不止有面,还添加了别的料。
孙大娘又看一眼赵寒烟。
“请孙大娘尝尝看。”赵寒烟邀请道。
孙大娘先尝了第一种,嘎嘣一声,真硬,差点把她的牙给咬掉了。孙大娘刚摇头说这‘面豆子’不行,总不好当然家的面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就勉强嚼咽下去。但嚼着嚼着忽然这口感淡咸‘面豆子’很香,里面竟有花生米,原来这也是面裹得花生米。
越嚼越香,越嚼越上瘾,对于不吃甜有牙口的人来讲,吃这东西可够劲儿。
孙大娘保留意见地看眼赵寒烟,接着尝了第二种。面衣很薄,甜中带一点点咸,跟之前的那种比起来更为薄脆好嚼,这种更容易适口些,估计喜欢的人会多。不过前一种也很有特色,喜欢的人估计会很喜欢,嚼得人上瘾。
孙大娘接着又尝了几颗,觉得这种裹面衣的吃法很不错,很特别,但就是有的在炸的时候火候没掌握好,有的过火了,有的不够香熟。不过对于一般的人来说,这种口味的花生已经算很好吃很美味了。孙大娘也是因为炸了二十几年的花生,对火候要求太严格,才会挑出这些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