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斗周诚志他倒是挺来劲,一个梁淑英……他就想算了。
张翠花却不想就此算了,“我说书记,你不是想包庇她吧。”毕竟都是三队的,一直都跟着大队书记拍马屁,也算是亲信。
可张根发和梁淑英却觉得张翠花这是话里有话,嘲笑他们两家呢。
不说别的,赵喜东还在张金乐炕上呢。
其实他们也真是自己亏心事就怕人家说,这时候没结婚的大姑娘小伙子,有时候家里没有被的或者炕不够睡的,都去伙伴儿或者兄弟家睡,都习惯的,也没人说嘴。
不过张金乐和赵喜东不一样,他们难免就有点犯嘀咕。
张根发还无所谓,梁淑英就觉得张翠花这是要敲锣打鼓臭哄自己家儿子了,她呜呜啦啦地喊着在地上蠕动起来。
屋里的赵喜东已经知道是他娘了,惊得差点跳起来,有心要下去又觉得丢人,就趴在窗户上看。
张金乐这会儿也醒了,揉着眼睛听了听知道怎么回事,咧嘴嘿嘿笑了笑,“我这个丈母娘怪有意思的,咒么人有个屁用啊,脚不疼腿不痒的,还让人家抓着把柄。叫我说……”他哼了一声,脸色一沉,“周明愈那个小混蛋儿就是欠拾掇。”
赵喜东道:“你先别说狠话了,你快去帮帮俺娘,别让张翠花那个老婆子欺负人。”
张金乐看他求自己,立刻觉得形象高大起来,穿了衣裳跳下地,啪嗒啪嗒地跑出去,到了门口,他扯着调子道:“我说周家大婶儿,你是不是有点糊涂了,这么晚你折腾个啥呢,你家生孩子还得全村陪着你不睡觉啊。”
张翠花呸了他一声,“嘴上毛儿都没长齐呢敢这样跟我说话,等你当大队长再来胸吧。”
张金乐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根发让他别掺和,他知道怎么办,“那大妹子,你想怎么个处罚啊?你划出道道儿来,咱们看看能不能执行。”
何仙姑道:“书记这会儿怎么还没招儿了?还是不忍心下手?”
张根发干笑,“当然不是,这是自己人,不是阶级敌人,你们是人民内部矛盾。”
张金乐去把梁淑英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梁淑英眼泪都出来了,舌头被泥巴和草堵得都捋不直了,呜呜啦啦说不清楚什么。
张金乐去舀了一瓢水给她漱口。
“我、我都认、认错了……磕头赔罪了啊,老天爷啊,怎么还揪着不放啊!”
张金乐:“就是,怎么那么小心眼儿?人家都认错赔不是了,你们还没完没了。”
张翠花道:“行啊,等你们生孩子的时候,我就一个个都来给你们烧纸扎小人儿,你们到时候可别抓我啊。”
张根发:“你说这是啥话!你说吧,怎么找你才解气!”
张翠花道:“我也不打也不杀,就是让她以后别再犯这个错,还得警告别人也不能犯。明天一早,就让她拎着大队里的锣,拿上书记的大喇叭,敲一下锣,喊一声‘对不住,我错了,再也不敢烧纸扎小人了!’这么敲一上午吧。”
何仙姑补充道:“让她打上几刀纸钱,晚上在后面几个路口还有河边烧烧纸,赔赔罪,把过往的鬼神都请走。”
张金乐喊道:“你这是迷信,给你抓起来!”
何仙姑冷笑:“你抓我?你还是我接生的呢,生你那天可是上香烧纸磕头的,你要不要把你抓起来?”
张金乐说不出话了。
张根发摆摆手,“行了,就这么办吧。”
张翠花对何仙姑道:“老姐姐,晚上她烧纸的时候你去管着点,免得她乱说话。”
何仙姑笑道:“你放心,我省的。”
说完,俩老婆子携手走了。
张根发狠狠地瞪了梁淑英一眼,“真是个蠢货。”说完拎着马灯家去了。
黑咕隆咚的,张金乐只得把梁淑英农家去,帮着给她解绳子。可周明愈不知道打的什么绳扣儿,张金乐愣是解不开,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拿刀给割断。当然少不得后来张翠花来要绳子,又赔给她一根儿。
赵喜东躲在屋里看着梁淑英,原本还羞耻得很,这会儿又觉得反正人家都知道可,也没有什么好怕人的,已经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拽着梁淑英家去,路上骂道:“你还真是蠢,就不配吃饱饭!”
吃不饱饭她顶多就是躺了炕上唉声叹气哭咧咧,吃饱了能让她四处蹦跶,她就招是生非。
“你得罪睡不好,非要去得罪那个二愣子!”
梁淑英委屈万分,“我、我还不是心疼你,为你打抱不平?那个二愣子小坏种儿,他凭什么拍拍屁股走了人?”
赵喜东比她还恨呢,可这样愚蠢顶什么用不但不能解恨报仇,还把自己搭进去丢人,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他恨不得把她摁在路边的水沟里.
“你就老老实实敲锣去吧,别再给我丢人了!养你们一家子吃喝我已经够倒霉了!”
说完他也不管梁淑英,扭头就跑了。
梁淑英追上去,“东子,东子,你干嘛去?”结果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脚下一绊,咕咚就摔进路边的水沟子里。
……
……
莫茹是饿醒的。
梦里她感觉自己被掏空了,被饿了八百年一样能吃下一头猪,她四处找吃的,什么能吃都往嘴里塞,看到一只油汪汪的红烧猪蹄,张嘴就啃,结果那只猪蹄突然就长了翅膀呼啦一下子飞走了!
“别走!”她伸手去抓,扑了空就醒了。
她睁开眼,脑子没有彻底清醒,眨巴着眼睛找猪蹄,然后看到一只被自己咬了几个牙印的大手,顿时彻底醒了。
自己居然做梦啃周明愈的手,真是丢人哦!
他被啃了一口居然也没醒,还睡得呼呼的。
灯窝子里的灯还亮着,屋里笼着暖黄的光,她看着他嘴角含笑一副满足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她又低头看看孩子,哎呀,怎么这么丑啊,也不知道随谁!
她都不知道自己眉梢眼角是从未有过的母性温柔,俯首轻轻地亲了亲小东西的长睫毛,惹得小嘴咂吧了一下。
“咕噜,咕噜”
她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莫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现在瘪瘪的,果然是被掏空了啊。
她忍不住又笑,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原本的那些无法忍受的痛,那些委屈,这一刻似乎都被填满了。
相爱的人,亲爱的小孩,都躺在她身边睡得香喷喷的,这一刻她觉得异常满足。
原来一切煎熬和疼痛,都是值得啊。
她拿起宝宝的小手,轻轻地亲吻着,小东西纤细的手指卷曲着,紧紧的握着小拳头,就好似握着宝贝一样。
“咕噜,咕噜!”
肚子不客气地大叫着,喊着饿啊饿啊,要求吃东西。
这时候门外响起张翠花的声音,“妮儿,饿了吧。”
莫茹惊喜,小声道:“娘,你还没睡啊?”
“睡了一觉,醒了。”
张翠花在路口和何仙姑分手,回来就把小米粥熬上,最后卧了三个鸡蛋进去,这会儿可以吃了。
她寻思莫茹应该饿了,就过来问问。
莫茹也不矫情,真是饿了,就说想吃东西。
张翠花给她盛了小米粥和鸡蛋,又舀了两匙子红糖进去。
莫茹坐起来的时候就把手巾扎在头上,虽然是夏天窗户也遮着呢,但是开门的时候还是会有风,她得当心免得真落下病。
周明愈这时也醒了,忙从张翠花手里接过碗要喂莫茹吃饭。
莫茹脸一热,婆婆还在呢,她道:“我自己吃。”
周明愈:“放窗台用勺子舀着吃,省的手腕疼。”
张翠花:你知道个屁啊,你坐过月子啊!
她道:“红鲤子,我给你也盛一碗,你也饿坏了。”
周明愈道:“娘我们一起吃,你也饿了吧。”
张翠花说自己吃过了,她给周明愈盛了一小盆小米粥加了一个鸡蛋。
周明愈不吃鸡蛋,把鸡蛋给张翠花。
张翠花道:“你就吃吧,我攒足了鸡蛋的。”
今天一共吃掉九个鸡蛋,要搁以前自然舍不得,不过张翠花寻思大仙需要吃鸡蛋那自然得管够,把大仙伺候开心了,以后还能缺鸡蛋么。
第82章 起名、月子
莫茹一口气把热乎乎的红糖小米鸡蛋吃下去,原本就睡了一身汗,这会儿更是汗出如浆。
出了汗,身上反而更加轻松,好像卸掉一座大山似的,现在让她下去跑一千米都没问题。
她问张翠花,“娘,我能不能用热水擦擦,身上粘糊糊的。”
生了以后出产褥汗,睡一觉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真想泡到温泉里泡上一天啊。
张翠花道:“擦擦中,可不能洗啊,看着天热水热的,坐下病不是玩儿的。”
莫茹连声点头,“好的。”能擦擦也行,不求太多。
张翠花看了她一眼,莫妮儿以前呆呼呼的她亲娘肯定不会教坐月子的事儿,她当婆婆的少不得多说几句免得小年轻儿不懂事。
她对周明愈道:“你去烧水,烧开了别兑凉水,就那么放着凉凉,能拧手巾就赶紧擦。”
周明愈就下地去烧水。
张翠花就对莫茹道:“孩子让它躺着困觉就行,别总抱,抱娇气了脱不开手。”
莫茹点点头,她没有经验自然婆婆说什么是什么。
张翠花又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侧着睡,别仰叉着。”
莫茹:为什么啊?侧着累啊,有时候仰着睡多舒服。
张翠花:“记住了啊,反正前十来天不能仰着,省的把骨头睡散了到时候合不拢骨缝,走路就往外劈叉,难看。”
莫茹:不明觉厉,管他有没有科学根据的,生活方面多听老人的经验也没有坏处。
张翠花方方面面都给她说了一点,最后道:“孩子满月之前,不要同房。”
莫茹:……有点尴尬啊。
她垂眼看着皱巴巴的小猴子,脸微微发红。
张翠花见她不好意思,就道:“行啦,也没别的,想起来再跟你说。”
莫茹立刻笑道:“谢谢娘,娘琢磨琢磨给小娃娃起个小名吧。”之前他们都没起,一直宝宝的叫着,现在生出来有小名才亲切。
张翠花道:“也没什么好多想的,都是想到什么叫什么,随便叫着好养活。”
莫茹点点头,突然心里一颤,哎呀,不会起个坷垃儿之类的吧。
张翠花眼皮一抹哒,道:“今日是初七节,就叫七七,小七,顺着日子来,好记。”
乡下小孩子的乳名都是长辈起的,有点文化的还讲究一下,没文化的基本就是日用品、节气、特点之类的。
比如椅子、石头、磨盘、疙瘩……正月、腊月、小满……大头、大耳、长手……解放、建国、建军……
七七已经很正常,没叫干沟儿、坷垃儿、拦子儿之类的,莫茹就很满足。
“娘,这个名字挺好的。”她笑着低声叫:“七七,小七,周七七,周小七……”
她这么轻唤的时候,小娃娃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小嘴巴一张,又开始做吸吮动作似乎饿了一样。
堂屋周明愈也听见,笑道:“娘,这个名字和我想的一样。”
张翠花笑道:“别想着自己瞎起,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还多,还不如个你们?”
说着她就把碗筷收拾下去,让莫茹歇着。
莫茹道:“娘你早点睡吧,我让小五哥帮我擦擦就行了。”
张翠花嗯了一声就去东间睡觉。
周明愈烧了水,顺便把毛巾也放进去煮了煮,然后用瓦盆一起端进来。
莫茹小声道:“我空间里有温开水,兑进去不要紧。”都是烧开的没有细菌,只要不兑生水就可以。
她兑了水,把衣服脱掉,让他帮忙擦后背,擦完后背周明愈还想帮忙擦前面。
莫茹赶紧拒绝,“我自己来。”她现在肚子还没收回去呢,不想给他看见。
周明愈大手按着她的肩膀,低笑:“你哪里我没看过,害什么羞啊。”一边说还故意在她胸上摸了一下,惹得莫茹直嗔他。
周明愈笑眯眯的,“好像大了很多哎。”
“喂!”莫茹脸一下子涨红了,隔壁有人呢,又不隔音,会听见的!
周明愈看她脸红也不再逗她,麻溜地给她擦完收拾干净,看她换上干爽的背心就按按枕头,笑道:“终于能躺着睡觉,是不是格外爽?”
莫茹也忍不住笑:“爽死了,明天要睡到大天亮。”
周明愈凑过去亲她,柔声道:“好。”
这时候已经下半夜,说睡到大天亮其实也没有几个小时。
但是,这也只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因为有个人醒的比公鸡早,不等公鸡勾勾喽,她就先“哇哇哇~~~”起来。
周明愈和莫茹被吵醒,俩人睡眼惺忪,有那么一瞬间没明白这是谁?怎么跑到他们房间来哭?
下一秒意识回魂,周明愈坐起来,看着小东西张着大嘴“哇”得非常卖力,带着几分恣意嚣张,同时小手挥舞着,小脚也凌空虚踢,似乎在表达不满。
他道:“饿了?”
似乎是因为听见他的声音,小东西就把头歪向他。
周明愈觉得很神奇,之前听人说刚出生的孩子看不见东西,听不清声音,脑袋也不能动,可他总觉得自己闺女能听能看,现在脑袋还会左右动呢。
他想给她抱起来,又不知道怎么抱,那么小总怕从自己胳膊缝里漏下去,最后只能姿势别扭又异常小心地用手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