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嗯一声算是知道了,吃完早晨便带着副官出门办公,上车前特地嘱咐副官派人跟上沐妍姗,倒不是担心,只是怕人跑了。
另一边,沐妍姗一大早出门,想着要不去医馆看看需不需要大夫什么的,毕竟长久待在张家当个米虫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让日本人发现自己的踪迹,说不定还有连累旁人,为了不然当年的惨剧重新上演,便绝了这个想法,在这街上闲逛。
忽的,不远处人群拥挤,沐妍姗听见一阵喧闹,说有人晕倒了,好像是什么二爷的夫人,沐妍姗没管那么多,富贵人家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二爷?莫非就是张启山口中的二月红?
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加上医者的本能,沐妍姗还是冲了过去,费力的挤进层层包围的人群。
“大家让一让,让空气流通。”
沐妍姗高声说道,转身蹲下,只见倒在地上的女子双眸紧闭,脸色惨白,满身病气,能活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不过遇上自己倒是可以帮她稳定病情,也算是她运气好吧。
想着便伸手查看女子病情,不料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子钳住手腕,此人脸凶恶,眉宇间带有浓浓的戾气,紧紧的钳住沐妍姗的手,怒瞪着沐妍姗,那眼神就像要把沐妍姗生吞活剥了一样。
沐妍姗怒火中烧,骤然甩开男子的手,冷声道:“我是大夫。”
“我凭什么相信你。”对于师娘的事陈皮一向在意。
“信不信由你,要是她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后悔的可是你。”沐妍姗冷哼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心里暗骂自己:让你好奇,有什么好好奇的,好奇害死猫,以后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陈皮看着沐妍姗底气十足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加上现在请郎中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索性就信她一回,要是她敢哄骗自己,那就杀了她。快速伸手抓住沐妍姗的衣角,命令道:“救我师娘,快点!”
沐妍姗一下子就生气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小同志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你是在求我,不是我求你!
“鄙人医术不精,您另请高明。”沐妍姗不走心的说道,陈皮看得出来沐妍姗是在生气,暗暗咬牙。
“请你救救我师娘。”
沐妍姗挑眉,不语。
“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现在请你救救我的师娘。”要是救不活看我怎么收拾你。
呵,沐妍姗冷哼一声,收拾我,你还差点,冷不丁的推开陈皮“让开,你挡到我了。”
陈皮暗暗咬牙,捏着拳头站到一边,暗道:我忍你!
沐妍姗简单给丫头做了一下急救,丫头悠悠转醒,陈皮便赶快让人送回府上,沐妍姗本来想做好事不留名,谁成想那个煞星脚跟脚跟着自己,不去红府就一直跟着自己,还放话要杀了她。
沐妍姗扶额,不怕死,就怕无赖,今天这个好人算着做栽了。也罢,好人做到底吧,也算发扬一下优秀的民族精神,拯救一下异界群众。
等沐妍姗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红府,去内院给丫头针灸过后,那位刚唱完戏,传说中的长沙红二爷急匆匆的也赶过来了,神色焦急,额头还带着几丝薄汗。
这位二爷心思急,看都没看坐在堂中的沐妍姗,径直从她身边穿过,疾步走到丫头床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一脸担忧,嘘寒问暖。
沐妍姗:……
暗道痴儿,摇摇头继续擦拭着银针,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
屋子里,丫头宽慰着二爷,也不知道怎么,那位姑娘给她施针以后,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以前压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厚重感,竟然轻松了那么一点,丫头如实告诉了二月红,二月红心里燃起一丝期待。
说实话,这些年为了丫头的病,他寻遍世间名医,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无助的看着丫头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这次会不会……二月红心里不敢抱有太多期待,失望到绝望他已经经历太多了,但是只要有希望他就愿意去尝试,那怕散尽家财。
等二人你侬我侬好了,沐妍姗已经喝了两盏茶,顺便把屋外的陈皮逗的面红耳赤,差点没动手杀了她,可是想着她是救师娘唯一人选,只好忍下脾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沐妍姗拂袖离开。
沐妍姗心里一阵舒畅,臭小子跟我斗,只要你有软肋抓我手里,我就让你翻不了身,她就是喜欢看陈皮想杀了自己却不能动手的样子,可好玩了。
所以,二月红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脸愉悦的沐妍姗,这位二爷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外面发生什么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也什么也不说。彬彬有礼的给沐妍姗道了谢,沐妍姗表示没什么,二月红微微一笑,示意沐妍姗近一步说话。
“多谢姑娘救下内子,二月红感激不尽。”俊朗的二月红拱手给沐妍姗举了一躬,发自内心的说道,要是今天没有沐妍姗,他不敢想象结局是什么,他也不敢去想。
“别,二爷,我可担不起。不过二爷恕我直言,夫人这病根治怕是难了。”只见二月红皱起秀气的眉头,一脸痛心的样子,沐妍姗微微挑眉,宽慰道“不过稳定住病情,慢慢调养,今后的日子不成问题。”
二月红心里一喜,果然他没有看错这个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沐妍姗,脸上带着三分乞求“只要能救丫头,我二月红做什么都行,还请姑娘救救丫头。”
沐妍姗心里百转千回,半晌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此事“二爷可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那点病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救人也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张启山是个靠山没错,但是多个人多条路子,她打听过,长沙老九门除了张启山就是这二月红还有些势力,要是自己哪天惹恼了张启山,还有红二爷这条退路。再者,二月红看上去彬彬有礼,关键还是那个陈皮的师父,看人也是个可以结交之人。况且自己不通过张启山认识二月红,那么和张启山的约定也不作数,看他怎么继续威胁她。
沐妍姗喜上眉梢的想着,与二月红约好治疗时间,写下丫头的禁忌食材和各种不能用的东西,沐妍姗便告辞了。
出了红府,才发现天色以晚,暗道糟糕,随便抓了一个路人,问了她张府的路,便疾步回了张府。
回到张府,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沐妍姗想着那个张大佛爷那么忙,作为标准的大忙人现在应该还没回来,暗暗放下心来,准备悠哉游哉的晃进去。谁成想刚步入大厅,就听见一个微怒的声音传来“去哪儿了,现在几点了,还知道回来。”
沐妍姗一愣,机械的回头看着大厅里穿着睡衣威坐客厅的张大佛爷,看来是恭候已久的样子,心里一跳,暗道:怎么会那么早就回来了。扯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微笑“不是出去逛逛吗?”
“我怎么不知道长沙城什么时候那么大了,需要逛一整天。”张启山翘着脚挑着眉好整以暇的看着沐妍姗,他倒要看看她怎么编,才来长沙一天就到处跑,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不要命,还惹了陈皮,要不是救的二月红他妻子,真不知道陈皮那个家伙会把她怎么样。
想着,张启山无奈的揉揉自己的眉心。本想着今天早点回来,陪她吃顿饭。毕竟小姑娘才进张家,自己作为主人理应招待一下,谁知道她那么晚才回,菜冷了热,热了再冷。张启山难得动怒的坐在客厅堵人,要不知道她的下落,他就要亲自出门抓人了。
“今天在街上救了个人,听说是什么红二爷的夫人,为其诊治才耽误了时间,我已经赶着回来了。”沐妍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张启山带着三分可怜兮兮的意味,再大的火气被她这么一示弱早就消了大半了,就连张启山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例外。
“那手上的伤呢?”张启山不由自主的放软了语气,他可记得昨天着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只是有点微红,今天可是肿了。
“陈皮怕我对他师娘意图不轨。”沐妍姗想起这个就来气,连声音都提高了一度,活脱脱一个炸毛的小猫。
出事后副官就报告张启山了,张启山不过是想看看沐妍姗有没有欺骗自己,身居高位难免有些疑人,再者,沐妍姗要是真能能救丫头,张启山也乐见其成,毕竟那个二月红真的是太爱那个夫人了,夫人一日不好有些事情就一日不能做。
张启山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准备好饭菜,拿起手边事先叫人准备好的药膏扔给沐妍姗,丢下一句自己涂,便起身去饭厅了。
沐妍姗葱白修长的手指拿起药膏,左右打量了一下,抬眸看着张启山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眸渐渐带上一抹笑意。
这位张大佛爷,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嘛。
张启山好像知道沐妍姗在干什么,微微勾起嘴角,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这一夜,月色正浓。
第三章
翌日,五更刚过,一阵军靴特有的脚步声在张府响起,张副官疾步走入饭厅,面色沉重,在张启山耳边沉声道:“佛爷,刚收到报告,一辆军列驶入长沙站。不明标识番号,已让人封锁车站。”
张启山好像感觉到什么,脸色一凝,骤然站起身,下人拿来军装同系披风给张启山披上,随后皱眉疾步走出府院,坐车驶向车站。
……
“唔……你们家佛爷呢?”沐妍姗穿着睡衣慵懒从旋梯走下,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步入饭厅,一双美目瞟着早餐,漫不经心的问管家。
“佛爷今早有公务出门了,小姐不用等佛爷了。”
沐妍姗颔首算是知道了,心想:我可没等他,他不在吃的才香。
谁知管家一副我懂的表情,让沐妍姗有些无语,他懂什么了?她自己都不懂……
吃完早餐,沐妍姗在花园散步,随手拉了个下人,不经意间问道:“嘿,你们家佛爷今早是不是去车站了。”
“是,啊!……不,不是小姐。”下人好像记得这不能告诉沐妍姗,连忙否认,小姑娘眼神忍不住不自然的乱飘。一看就是一个初入尘世的姑娘,不过张家也不要心思重的,单纯的丫鬟在这样的家世里面是极好的。
沐妍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摆摆手让下人下去,转身去了车站。她承认好奇心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她就是抵挡不住。
“076列车……”
“日本人”
冷不丁的突然出现沐妍姗的声音,张启山看着眼前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微微一愣,继而迅速恢复。他早就看出来沐妍姗身手不错,不过那位神医的徒弟怎会是平庸之辈,张启山倒也没怀疑过她。
他冷冷看了沐妍姗一眼,想着时间也不早了,转身跟副官说“把八爷叫来。”偏头扫了眼沐妍姗“跟紧我。”待在自己身边总比出去惹事好,单说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就足以让人倾倒,不然初来长沙也不会被那群小混混盯上。张启山对她实在是放不下心。
沐妍姗微微一笑,连忙跟上张启山的脚步。
一行人往里面走,紧接着他们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几乎被铁锈和污泥覆盖的老式火车,停在铁轨上,那火车就像从地下被挖出来的一样,活像他熟悉的那种被泥石流冲出地表的老棺材。
沐妍姗微微皱眉,里面散发的阴森感让她下意识拽着张启山的袖子,跟随着张启山的步伐。张启山拉下沐妍姗拽着他袖子的手,转而握在手里,沐妍姗的手在张启山看了小小的,软软的,很温暖,只是张大佛爷暂时没空去想这个,回头冷冷的看了沐妍姗一下,示意她跟紧了。
沐妍姗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张启山的手很大,很厚实,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的手上带些薄茧,两只手摩擦着带给沐妍姗些许痒意,让沐妍姗有些脸红,但张启山给的安全感却让她不忍心将手抽出来,只好这样别别扭扭的让他牵着,但是前面的张启山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眉头紧皱,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之物,好像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出关于这件大家伙的一点信息,奈何一无所获。
忽的一阵寒风袭来,沐妍姗下意识打个了寒颤,加上这辆车寒气太重,有浓浓的阴气缠绕其中,让她有些压抑和不适,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刺入骨髓。唯有靠近张启山这样的周身充满阳气的人才会好一点,看来死人的东西真的不适合她。
另一边,齐铁嘴趴着车窗,车来到长沙火车站外面,他看到宪兵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没聚集起来,就被哄散了。
齐铁嘴看着车外,想着有什么借口可以开溜,车已经开进了管制区,车门一开,佛爷的副官已经迎了上来。
这副官也姓张,平日里少言寡语,据说是佛爷从东北带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不好得罪。
佛爷派他出来接人也是少见,齐铁嘴下车就点头,副官很恭敬:“八爷,佛爷让你尽快。”
到底是什么事儿呢?他擦了擦头上的猴急汗,跟着副官一路穿过火车站的候车室,看里面都是当兵的,很多货仓都封了,一些商事在和当兵的沟通,推推嚷嚷的。
来到月台,一抬眼,齐铁嘴的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齐铁嘴是长沙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精通风水和命理,但他有三不看,外国人不看,纹麒麟的人不看,还有奇事诡闻不看。余下的,百无禁忌。
逻辑很简单,外国人看不懂,也不归中国的神神佛佛管,奇事诡闻不看,是因为这种事情多有巨大的阴谋,容易招惹是非,纹麒麟的人不看,则是祖上的规矩,据说不知道几代前的祖宗遭遇了奇事之后,定下的铁规。
这铁车算是奇事诡闻,齐铁嘴看着越发觉得不吉利,急的大叫起来:“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张大佛爷你知道我的规矩,这车太吓人。我回去了!我回去了。”
“回去?你回哪儿去?”张启山的声音从铁轨下传了上来,“副官,算命的敢踏出这个火车站一步,一枪给我毙了!”
副官看了齐铁嘴一眼,齐铁嘴也看着他,副官说道:“八爷,这么死不好看。别了。”
齐铁嘴知道张启山从来不开玩笑,特别是这种情况下,气的一跺脚,小跑到月台边,就见张启山在月台之下的铁轨上,看着火车头上的撞痕。
沐妍姗和张启山都是直觉很强的人,等了片刻,车厢的铁皮先被割开,铁皮掉了下来,哐当巨响砸在月台上,露出一个大洞,张启山略微挥手,边上的警卫兵已经全部举起了□□。
空气中弥漫着气割的烟雾,因为车厢所有的窗口和缝隙都被封住,车厢内一片漆黑。
只能看到被割口处,外面光线照进去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