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吸加重。
片刻。
他加大力道,将她紧紧圈住,声线平和悠远,像是清泉缓缓流淌:“淑妃,朕很喜欢你。”
她:“臣妾也是一样。”
他摇摇头,越抱越紧:“不,不一样。”
她不高兴,娇嗔地问:“怎么不一样?”
皇帝勾唇一笑,他一下下柔和拍着她的后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或许是昨夜吹了风受冻,又入帐泡了太久的热水浴,冷热交替,加上太过频繁的劳累,云寐醒后没多久,头昏脑涨,全身发热,御医来看,说是着了风寒,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路也不赶了,当即驻扎,停了三天,就等着她好起来。
她在帐里闷了三天,求了皇帝继续赶路,路上动起来,总算畅快些。
皇帝守在她身边,形影不离,怕她无聊,办了夜宴,让那几个献美人的臣子重新将美人拿出来,开一场盛大的舞宴逗她开心。
皇帝亲自抱着她过去,引得众臣侧目。
入座的时候,皇帝又将她抱在腿上,扶了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不是个昏淫的君王,这时候的做派,却像足了昏君。
众所皆知,皇帝勤政,从不在后宫浪费时间,自从云淑妃出现后,皇帝便越来越宠爱她,甚至有传皇帝连群臣上奏的折子都会拿给云淑妃过目。
众臣虽有不满,但是找不到理由弹劾。
一是朝堂并未出什么岔子。二是后宫并无规定后妃不能干政。从前太后也有过垂帘听政的时候,只是李家人不得劲,而太后也目光短浅,没干出什么大事来。
最重要的是,皇帝最近的决断,比从前要强上许多,堪称无懈可击,就连萧衢萧大人也只能顺从听命。
萧衢往前头一窥。
窥见云寐一张绯红小脸,病怏怏地搁在皇帝胸前。宫人端了药来,她不肯喝,嫌苦,正和皇帝闹脾气。
皇帝低声下气地哄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忽地笑起来,点点头,张开唇,温驯地任由皇帝喂药。
皇帝心思别致,喂她喝一勺药,又喂她吃一口糖,她吃完了药,像是完成了什么天大的事,趾高气扬地蹭了蹭皇帝,皇帝替她捏起背揉起肩来。
萧衢握紧拳头。
他听闻她病了,急得好几天都不曾合眼。皇帝看她看得紧,不许任何人进帐探望,每次他以有要事相商的理由试图入皇帝大帐,皇帝却只是让他在帐外等着。
他在帐外候着,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什么都听不见。偶尔听见一句,是她嚷着说不吃药,每次没听够,皇帝便急匆匆地大帐中出来,和气地召他到另外的地方议事。
他为她提心吊胆,生怕她露出端倪。他的性命不要紧,他就是担心她受累。
可如今一看,她哪里有半点受累的样子。
她与皇帝好得很,压根用不着他操心。
旁边有臣子见萧衢喝得酩酊大醉,趁机想要讨好巴结,悄悄送了女人往他跟前去。
萧衢大怒,当即摔了酒杯。
众人纷纷看过去。
只见地上跪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萧衢脸色阴沉,极其生气。
皇帝笑道:“萧爱卿这是怎么了?美人入怀,当是喜事,来人,伺候这位姑娘沐浴更衣,送入萧大人帐中。”
第87章
皇帝从不曾干涉臣子的私事,尤其是这种男欢女爱的事, 今日却一反常态, 像是有意撮合。
萧衢站在那, 压根就没应声, 手里端着酒杯,一动不动。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那个献美人的臣子最为焦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地上的美人立马凭空消失。
这一招美人计,谁都看得出来,不但没有讨好萧衢,反而还惹恼了他。皇上掺和进来后, 萧大人的怒火好像燃得更烈。
自古帝王与权臣相辅相成, 皇家的威望传到皇帝这一代手中, 已经大不如前,萧家如日中天,任是谁见了萧衢,都得礼让他三分。
萧衢有分寸, 够狠心, 与他作对的党羽,绞尽脑汁地想要对付他,却找不到任何软肋。李家倒了之后,朝中也就只剩个云家能与萧衢分庭抗礼。
皇帝从不干涉世家内斗。他只要安心地在他的皇帝宝座上待着,坐山观虎斗,静收渔翁之利即可。
群臣们心知肚明, 皇帝虽懦弱胆小,但稳中求胜,没有比他做得更好。
像今天这样直接往萧衢的刀口上撞,倒是头一回。
双方僵持不下,忽地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皇上,何必为难萧大人,您赐个女子给他,倒不如赐个漂亮的小厮给他。”
此话一出,众人噤声。
云淑妃这话,未免太大胆了。
就在众人以为云淑妃火上浇油的时候,萧衢却意外得没有动怒,反而笑了几声,“淑妃娘娘是在暗示微臣有断袖之癖吗?”
众人看过去。
娇滴滴的云淑妃伏在皇帝怀里,此时正侧着脑袋看向萧衢,撅嘴娇嗔:“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云寐嫣然一笑,不以为然,她摇了摇皇帝的肩膀,“皇上,臣妾嘴笨,说错了话,臣妾尚在病中不能饮酒,您替臣妾敬他一杯,就当是臣妾向他赔罪了。”
皇帝心情好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接过她手里递来的酒,举杯同萧衢示意:“萧爱卿,这一杯酒,算是朕替淑妃敬你。”
萧衢看了看云寐,又看了看皇帝,最终接下了这一杯酒。
喝完酒,萧衢重新坐下,余光时不时地往云寐那边看去。她似乎也在看他,但是并不明显,每每他看过去,她都躲在皇帝怀里朝他笑,笑意若有若无,只数秒的功夫,她便将脑袋埋进皇帝臂膀间。
一场胆战心惊的闹剧就此结束。众人回过神,惊讶地发现云淑妃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危机。
两个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一个有稳固的皇权,一个有滔天的权势,无论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迎来的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众人想起这阵子皇帝在朝堂上的智言,和从前判若两人,像是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如今一想,或许这高人便是云淑妃。宫里那些流言蜚语或许不是空穴来风,云淑妃之所以能如此得宠,除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之外,还有她在政治上的敏锐嗅觉。
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皇帝忽然起身,命乐师换了曲子,作《牡丹赋》。
此曲乃是云淑妃所创,配合相应的舞曲,观赏过的人都说惊艳。
众人不知皇帝要作甚,但听云淑妃低低浅笑,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把玩玉佩,环佩叮铃作响,一晃一晃,乃是《牡丹赋》的前奏。
云淑妃清亮婉转的小嗓子一开口便如天籁,柔中带媚,仿佛幽谷中一只黄鹂鸟对月啼唱。
皇帝走到正中央,竟是要为云淑妃献舞。
淑妃娇软的歌声与皇帝硬朗的舞步一迎一合,甚是震撼人心。
萧衢冷笑一声。
难怪刚才皇帝能哄得她吃药,原来是答应了她这个,亲自下场跳舞哄她开心。
一曲毕,皇帝回到云寐身边,云寐拿出丝帕替他擦汗,皇帝问:“看得高兴吗?”
她反问他:“你听得高兴吗?”
皇帝捏住她的小手,低头亲了亲,“高兴,你唱得真好听。”他压低声音,牵紧她的手往胸口放,语气宠溺:“朕以后天天跳给你看,你乖乖待在朕身边,朕一定不会让你觉得无聊。”
她努努嘴,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剥了荔枝递到她嘴边。
白嫩多汁的荔肉被她嚼进嘴里,皇帝看着看着心里痒起来,宽大的袖袍一挥,试图挡住众人的视线,埋下去就要吻她。
她喜欢吃的东西里,他最喜欢喂她吃荔枝。
一颗剥壳的荔枝喂进去,果肉饱满,他喜欢趁她正要下嘴吃的时候,伸进她唇间将荔枝卷进自己唇间,她要咬,便只能从他唇间汲取。
一颗吃完,她嘴角边满是水渍。
吃剩的荔枝核光滑圆润,他不急着立马丢掉,而是另有用处。
皇帝被欲望冲昏了脑袋,或许是想证明些什么,竟生出种念头,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玩床笫间的游戏。
他眸光深沉紧盯她,红嫩嫩的唇,白花花的荔肉,一张一合,看得人浑身热燥。
他像一只蠢蠢欲动的猛兽,瞄准时机便将她唇间的荔枝给夺了过来。
她习惯性地就要去抢。
他的手顺势往下。
忽地宴会上一人高声道:“微臣想要献上一曲。”
是萧衢的声音。
他拿了古琴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弹起一首《高山流水》。
皇帝并未在意。
他专心袖衫下的玩乐,以为她也会沉迷,却不想,她却被萧衢的琴声引了去,软绵绵地从他身上撑起来,荔枝也不吃了,饶有兴趣地看向前方弹琴的萧衢。
皇帝不甘心,试图将她拉回去,她推搡着没有理会他。
萧衢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特意往这边抬眸望一眼。
皇帝有些紧张,凑到她的耳边:“朕也会弹古琴。”
她的眼没有回眸望他,可她的手却主动牵住他,嘴里随意道:“那回去后臣妾也要听皇上弹《高山流水》。”
她手中的小动作瞬间让他安心下来。皇帝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抱紧她,怏怏地搁在她肩头。
她还在看萧衢。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萧衢确实好看。
星眸剑眉,顾盼神飞。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男子气概。
他心里嫉妒,想要遮住她的眼睛,但又怕自讨没趣,只好安安安静静地等她听完。
她一听完,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她离开。
“淑妃身子不适,朕先带她回去。”
撂下话,皇帝头也不回,抱起她就走。
从萧衢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皇帝怀里的人动了动,原本缩在他怀里的手忽地垂下。
萧衢感觉到手背似乎被人碰了碰。
不太真切,触感稍纵即逝。
萧衢心里积压的火气瞬间消散,她冰凉的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酥酥麻麻,一路浇到他心窝最深处。
她的小脑袋搁在皇帝肩上,一笑百媚生,同他道:“萧大人的曲子很好听。”
萧衢回道:“谢淑妃娘娘夸赞。”
她又道:“义兄早些歇息,莫要再饮酒。”
她当着皇帝面唤他“义兄”,这一声“义兄”入耳,暧昧绵延,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是真的不怕皇帝,也不怕旁人非议。
萧衢道:“谢淑妃娘娘关心。”
皇帝没说话,腾出一只手,将云寐垂下的手重新扶起,扶到他脖间,他这才开口,同萧衢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两人淡定如常,又与从前一般,帝王和臣子,谁都没有露出端倪。
这一夜,皇帝没忍住,憋了好几天的欲望,再次爆发。
终究是怕她受不住,没敢太放肆。
她一张脸红了又红,眼泪都流出来,没有拒绝。皇帝躺下又坐起,怕她失望,惴惴不安地寻药。
她看出他的担忧来,舔着他的耳朵安慰他,睁眼说瞎话:“原来那晚皇上用了药么,折磨死臣妾了,不准再吃,伤身。”
皇帝紧张地攥紧衣袖,“你不懂,朕必须吃。”
她假装听不懂,捧了他的脸温柔安抚:“这样就很好,不必吃药。”
不等他拒绝,她像那日一样,主动喂了他酒喝。
皇帝喝了她递来的酒,逐渐缓和下来,躺在床榻上。他伸出手,闭上眼,整个人缓缓失去意识。
云寐难得有兴致,自己也喝了一口。
这酒有个好名字。
叫醉生梦死。
她喝了酒,褪去衣衫,安静地躺在皇帝身边,听他在醉梦中唤她的名字。
她火热的身子贴上去,将他的痴狂样揽入眼中。
一连数十日,她每晚都要喂皇帝喝上一口醉生梦死,夜晚酣然而睡,一觉睡醒,晨起皇帝伏在她身上,问她前一夜的情况。
她编好了说辞,凑在他耳边说尽淫词艳语,皇帝每每听完,羞得一张脸红透,耳朵尖红得都快滴出血,却还是坚持要吻她。
皇帝道:“云淑妃,你替朕生个孩子吧。”他想到什么,抚上她的肚子,加了句:“只要是你的孩子,朕就一定会让他做太子。”
她问他:“我听人说,小孩子必须从小熏陶,尤其是孩子还在肚里的时候。我要有了孩子,皇上是否会带着孩子一起上朝听政?”
他没有拒绝她,抚了抚她绸缎般丝滑的乌发:“只要朝臣无异议,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窝在他怀中蹭了蹭,眉眼间皆是自信。
只要萧衢无异议,谁又敢有异议。
她心里头想着萧衢,萧衢像是心有灵犀般,第二日便来找她。
适时他们已经到了围场,皇帝领着文武百官出去打猎,原本是要带她去的,可她不喜欢骑射,皇帝也就不再勉强,特意点了萧衢的名一起,这才放心离去。
皇帝的人已经全部带走,帐中剩下的,全是她宫里带来的人。
在外看守的侍卫,乃是萧衢的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御前安插了他的人。
萧衢进帐的时候,云寐正趴在榻上睡懒觉。皇帝一大清早就领着群臣走了,说是会在正午之前赶回来。
她昨晚为了安抚皇帝,弄得浑身酸软,此时背后一双大手搭过来,她以为是皇帝去而复返,抖了抖肩膀,撒娇:“皇上,别弄我,让我安心睡会。”
萧衢低沉的嗓音响起:“他怎么弄你了?”
她呀地一声,没来及睁开眼,便已被人腾空抱起。
萧衢拿了披肩将她整个地盖住,流星大步往外去,她躲在厚实的披肩下,捏他:“你疯啦?”
萧衢:“早就疯了。”
他竟直接将她掳回了自己的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