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拂衣归——自带小板凳
时间:2018-06-14 08:10:41

  富平侯叹了口气道:“如何容易啊?要不是上皇离了皇宫,他们哪儿来的机会下手?那一系受他影响,性子都有些偏激,如何还会在乎什么风雨飘摇,国家安定之类的东西。”
  姚劲沉默不语,道:“如今眼看这火就要烧到咱们身上了,父亲,不如咱们也避一避吧?”
  富平侯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你没发现吗,按说动手的是他们,可血滴子却找到我们头上。这说明,咱们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姚劲气得咬牙不语。
  富平侯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当初,你太爷爷魏国公就对我说过,少掺和皇家的事情,那里面的人没有几个念恩情的。只是你奶奶在世时,为她这个哥哥苦苦哀求于我,我实在不忍,才……只是如今害了我儿啊……咱们就算出了京,就算逃过了血滴子,你觉得那些背叛了的人,会放过咱们吗?”
  姚劲看着父亲苍老的模样,心中大恸。
  富平侯慈爱地伸出手,抚了抚儿子的头,道:“她是我的母亲、你的奶奶,我们因着她,也避不开这份责任。只是这么多年了,我们姚家三代人都为了她,日夜不安。我的孙儿、孙女实不该再为之丧命了。所以,劲儿啊,孩子们就只能靠你来护着了。”
  姚劲眼眶发红,沉默不语。
  富平侯从书房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件东西,递了过去。
  姚劲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块材质奇特的牌子。这牌子比金铁要轻,却比木头要硬,可触之却不似玉石冰凉,倒让见多识广的他,一时没辨认出来到底是何种材质。
  富平侯看着牌子上那独特的锦霞草图案,不禁又想起了那个美丽又倔强的少女……
  姚劲看父亲发起了呆,等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父亲,这是何物啊?”
  富平侯眨了眨眼,道:“这原本是我的一件亏心事,总觉得下去之后,没法向你娘交代。然而,世事难料,如今,咱们姚家的后人,恐怕还要因这件错事才能寻出一条生路……
  那是在你出生之后的第四年,我接了隆泰帝的任命,要去安顺出任守备。安顺那里向来以山多地少,民风彪悍著称。我知道隆泰帝如此安排,多半也是因为你奶奶身份特殊的缘由。
  我把你们母子留在京中,独自赴任,不想刚到安顺就遇到了袭击。好在你爷爷留给我了不少好手,他们护着我,一路逃进了深山。那些追杀我的人,不知为何并没进山,而是守在了出山口的位置,不曾离去。
  我和护卫们都受了伤,一时冲不出去,就只能另寻出路。结果,我伤口发炎,两日后就晕厥了过去。
  待我再醒来时,就发现我们一群人进了一个奇怪的村子……”
  姚劲给父亲倒了杯茶,听这位睿智的老者回忆起了过去。
  “那村子里的人,各个都在眼睛上涂了两个大大的黑圈,乍一看甚是可笑。不过细瞧之下,我们惊讶的发现。这些皮肤微黑的村民,竟然个个功力深厚。而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的首领竟然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他们都喊她——童。”富平侯说到这里,停了半晌,吸了口气,才继续说了起来。
  “那叫童的少女与其他村民不一样,她竟是能听得懂官话,虽然说得不太流利,但也勉强能够交流了。
  我们这些人有些伤得很重,但这个村子里的药草非常厉害,竟然陆陆续续把我们都治好了。
  我当时起了贪念,就想把这些药草,至少是药方弄到,今后我们军队作战,也能救回不少士兵。
  为此,我厚着脸皮开始与那个叫童的少女套近乎……”
  富平侯老脸微微泛红,想起当初自己做的那孟浪之事,心中酸涩难言。
  姚劲也从父亲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他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老夫年轻时的花花事儿。
  “咳,父亲年轻时,不吹牛,那是长得真不错。”富平侯抹了抹脸,说道。
  姚劲闷笑了声,道:“我听奶奶说过很多次,说咱们姚家男人的长相一代不如一代,当初太爷爷魏国公长得完全不似凡人。到了爷爷这辈,虽说略逊于太爷爷,可也是被诸多公主争来抢去。奶奶还说当年为了嫁给爷爷,她可是把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给用光了……”
  富平侯想起那个慈祥的老妇人临死前悔痛的模样,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
  “咳,所以你知道的,小娘子们总是容易被俊俏的郎君欺骗。我终于还是把那药方骗……咳,弄到了手。之后我们伤都好得差不多时,就准备离去。结果童一定要我们参加了果酒节后才许离开。
  我想着这果酒节无非就是喝些果子酿的酒罢了,又因心里愧疚,就答应了下来。”
  姚劲联想起父亲之前的不自在,立刻就猜到了,多半后面有一出酒后乱性的事儿。
  果然,富平侯胡乱几句把自己干得坏事一笔带过,倒是对童所在村子的独特习俗耿耿于怀。
  “我本来还发愁,自己这还没上任就弄出个女人来,回头让你娘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结果……那童丫头第二天一早就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被一群护卫偷笑了好几年……”
  “噗!”姚劲实在没忍住,把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富平侯抹了把脸,淡定地说道:“我当初可比你现在吃惊多了。我不平之下,就缠着童问,为什么要赶我走。结果童说,这是她们村子的习俗。说是果酒节上没管住自己的人,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必须要保持独身,直到第二年的果酒节。看童当时那模样,我感觉她是真的为自己没有把持住而格外愤怒……”
  姚劲听的目瞪口呆,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曾经听闻南方有些地方的风俗非常古怪,可能父亲就遇到了其中一种吧。
  富平侯有些感概地说道:“我后来时常琢磨,其实童那个村子还真是活得很痛快。据说只要在十八岁前,都能在果酒节管住自身的,今后就能自由地选择婚嫁的对象。她们那里,多是女人做主。男人们除了打猎和与其他人发生争斗时要出力,平日都过得好似孩童般快活……啧。
  唉,说远了。我后来到安顺上任后,也曾回去找过一次童,结果进山以后就迷了路。直到我任满要回京时,又再次路过了童所在的那座山。倒是碰巧又见到了她。她那时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问她却又不说。我就把我的一块玉佩给她,说是如果需要帮忙,可以用这个玉佩来京中寻我。她接下后,就给了我这个牌子。说有这个牌子的人,才能在山里找到她们,否则除非他们自己露面,旁人是很难寻到他们的踪迹。”
  姚劲看着手里这牌子,有些迟疑地问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那位童……不在了怎么办?”
  富平侯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隆泰帝弄出来的血滴子太过恐怖。我所见过的人中间,也就童那个村子里的人也许能够抵得住他们。如今,咱们不管去哪儿,恐怕都逃不过血滴子的追杀。唯一有希望的生路,也就在那里了。不管怎么样,也要去试一试。”
  姚劲点点头,慎重地收下了牌子。
  富平侯抬眼仔细打量了会儿子,笑道:“幸亏你的眼睛还挺像我,童见了,多少还是能认出来的。你带着两个孩子今天就走,你媳妇去的早,如今倒也不用跟着你颠沛流离……”
  “父亲,你也跟我们一起吧!”姚劲恳求道。
  富平侯摇摇头,道:“家里总要留个人撑撑样子的,那些血滴子你当是好骗的吗?走吧,如今这世道,说不得老父还能侥幸活下来。到那时候,咱们父子再聚不迟。”
  姚劲知道父亲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他忍着悲意,当天就借口去庄子上散心,带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出了京城。
  这天夜里,京城外的另一处庄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砍杀声。
  次日一早,某个密室中走出了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他强忍着腹内的剧痛,问身边的黑衣人,道:“富平侯府可有动静?”
  黑衣人脸上的血迹都没擦掉,皱眉道:“昨日,姚劲带着两个孩子去庄子上散心了。”
  “这种事情,怎么没有立刻报上来?”年轻男子怒道。
  黑衣人低头道:“下属忙着给扬州的事收尾,一时疏忽了。”
  年轻男子半晌无语,叹道:“一时疏忽……富平侯这是要和我们撕破脸了。”
  黑衣人心中暗想,自己这边出手嫁祸时,就该料到对方明白过来后,必然不肯罢休。
  年轻人捂住嘴,忍住了喉间的铁锈味,缓了缓说道:“如今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黑衣人道:“京城这边几乎都……外面的倒没什么损失,那批人在富平侯的势力上折损了些人手。”
  年轻人点点头,道:“姚劲此时离京,定然是去找援手或者靠山去了。你带着我的信物,找到他。看看他到底找的是谁,若是可以联手的话,就……尽弃前嫌试试吧……”
  黑衣人一惊,道:“主子,你这是?”
  年轻人无奈地仰起头,道:“我这毒是来不及了,好在祖父的血脉不止我一个,之前培养的那几个里面,倒有一两个还有希望……”他说到这里,忽然正色道:“夜殇听令!”
  黑衣人立刻单膝着地,道:“夜殇在此。”
  “从今后,你将成为寻龙使者。在祖父的血脉中,挑出最合适的继承者,将我们剩余的势力交到他的手中!而在此之前,若是能跟着姚劲寻到新的帮手,那是最好。若是寻不到,则在择主之前,所有人保持断线蛰伏。”年轻人强撑一口气说完,终于再忍不住,喷出了一口乌血。
  夜殇闷声应了句:“得令!”眼中闪过些许不忍地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信物,转身上马而去……
  吕梁城战事僵持着,京中忙着给太上皇操办丧事,追查真凶,人心惶惶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悄悄离京。
  在这些人中,姚劲父子三人混在其中,很快走远了。
  在他们身后,一个眉目寻常的年轻人,不急不忙地一路尾随而去。
  转眼到了九月,湖白府夏季种的水稻已经开始灌浆,眼看着今年秋天,又是一个大丰收。
  就在李彦锦和谢沛努力在湖白境内高筑墙、广积粮之时,远在贵州南部的黑山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叫声。
  “姥姥,童姥姥,咱姥爷回来了!”一只全身浅灰色,左右翅膀上各有一个大大白点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冲进了竹楼之中。
  一位满头白发,眼神宁静的中年美妇从绣布前抬起头来,点了点鹦鹉的喙,说道:“斑斑,我姥爷早就去见鼬神了,你莫非是见鬼了吗?”
  名叫“斑斑”的灰鹦鹉抬起左抓挠了挠鸟嘴,歪着头琢磨了会,道:“是斑斑的姥爷,不是童的!”
  中年美妇轻笑一声,道:“你的姥爷也早就埋在黑山上了,看来你还是见了个鸟鬼~~~”
  “呱!不是的,不是的,童以前说过的,那个小白脸姥爷,带着咱们的鼬牌跑了,再没回来那个!我闻到鼬牌的味了!就在黑山里转悠呐!肯定是小白脸姥爷回来了,童,快去看看呐!”灰鹦鹉活像个小人儿一般,叽叽喳喳吵闹个不休。
  童愣了片刻后,起身道:“行了,别吵姥姥了,咱们看看是谁把鼬牌送回来了。”言语间,一丝黯然之色在她眼眸中闪过。
 
 
第153章 故人今何在
  黑山中,姚劲怀里揣着父亲给的牌子, 带着两个孩子和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山林中来回转悠。
  这一路上, 起初姚劲父子三人还走得很顺利。只是快要接近贵州时,不幸遇到了劫匪。
  姚劲三人虽然都略通些武功,可这群劫匪不但人多, 而且出招时颇有章法, 绝非寻常匪类。因此三人很快就露了败迹, 受伤不敌。
  眼看姚劲父子就要命丧于此,忽然林中蹿出一个眉眼寻常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背上负着一把弓箭, 跑过来二话不说, 开弓就射。让人惊讶的是, 这人竟是唰唰唰, 箭无虚发,连毙数人。
  姚劲一见,顿时大喜, 连忙道谢求救。
  年轻人武功高超, 把一群歹人打得死的死,逃的逃。姚劲感激万分, 想要询问恩人姓名, 表表谢意时,不想那年轻人竟是摆了摆手,直接离去了。
  这一下,倒让姚劲心里藏着的那点怀疑也消失不见了。
  之后, 姚家三人就进了贵州。不料,他们在投宿时,又遇到了那位年轻人。只是此时,这位高手却因囊中羞涩,被一位客栈伙计刁难讥讽。
  姚劲在一旁冷眼观瞧,发现此人明明身负武功,可是在被伙计刁难时,却只是憨憨一笑,并未动怒。
  这下,姚劲终于放下了提防,走出人群,给年轻人解了围。
  就这样,姚劲才算是与这位陌生的救命恩人熟识了起来。
  随后的路途上,因彼此投契,又有之前的救命之恩,姚劲就与这位名为“叶尚”的年轻人结为了兄弟。从此二人就“姚大哥”、“叶老弟”的叫了起来。
  夜殇自进了黑山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他和姚家三人在山里逛了一个时辰,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可夜殇自幼就受过训练,对树木山林有极强的辨识能力。他敢肯定,这一个时辰里,他在三个不同的地方,都见到了同一棵树。
  这里果然有古怪……夜殇还没琢磨明白,就听头顶上有人大叫“姥爷,姥爷~”
  四人都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却见头顶除了些树枝树叶外,并无一个人影。
  “诶?好大一只灰喜鹊啊!”姚劲的小儿子姚奥黎,突然指着树叶间叫到。
  “弟弟,那不是喜鹊。”姐姐姚玉珠笑着说道。
  两人话音刚落,就见那只灰色大鸟扇着翅膀扑腾到靠近他们一些的树枝上,然后歪着头,不怕人地盯着他们仔细打量了起来。
  “姐姐,这鸟儿好聪明的样子呐~~~”姚奥黎轻声说道。
  “!@#¥”突然这只大鸟张嘴叫了起来,只是这叫声非常古怪,并不是普通的鸟鸣声,竟仿佛在说某种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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