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吓的鹤生寂寞如雪:我看到你的求助帖了,我的提议怎么样?】
她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对方是谁,于是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想要长高高的信草子:您是?】
【没有惊吓的鹤生寂寞如雪:我是130L。】
信草调回网页投影,拉到130L。
№130:回复№0(楼主):何以解忧,唯有肝秃。
她当时还以为这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没理会。沉吟片刻,她又给这个人发了一句话——
【想要长高高的信草子:冒昧问一下,什么叫肝秃?】
很快,对方发来回复——
【没有惊吓的鹤生寂寞如雪:就是多花点精力在本丸,多陪陪你家刀汉子们啊,陪吃陪喝陪聊~】
【想要长高高的信草子:那为什么会秃呢?】
【没有惊吓的鹤生寂寞如雪:据说变秃使人强大,这是审神者之间的戏称,因为大家都想变得强大。】
信草想了想,总觉得“肝秃”一词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手速惊人,还没等信草搞清楚肝秃的含义,又发来了新的私聊——
【没有惊吓的鹤生寂寞如雪:楼主你说十多年,到底是十几年啊?】
【想要长高高的信草子:差不多有十七年吧。】
另一边,在自己屋子里躺着刷私聊界面的鹤丸紧紧握住手机,良久,他忽然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
想要一问究竟的心情压抑了许久,此刻推动着他向门口走去。想去找那个人,想听她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想让她告诉自己,为什么离开这么久……
最终,他还是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之前看到帖子时,鹤丸只是怀疑现在的审神者是当年唤醒他们的主君,经过再三试探,终于能够彻底确认。
可是确认了又能怎样?问过了又能怎样?
即使曾经抛弃过他们,但她最终选择回到这里,重新成为他们的主人,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就够了?
——真的够了吗?能够没有任何怨言吗?能够丝毫不在意这十七年来的煎熬吗?能够笑着对她说,回来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吗?
鹤丸问自己,能吗?
——不知道。
他最后的答案是,不知道。
第8章 爆炒网线
关于鹤丸的手机,得来的很戏剧性。
那是很多年前,战争吃紧时候的事。鹤丸远征总喜欢乱跑,有一次他和队友走散了,遇到一个落单的新审神者,对方怀里还抱着几把快碎了的刀,敌人砍过来时,审神者忽然背对敌人,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怀里那几把刀。
就因为如此,他不但救下那个审神者,还帮人帮到底,直接送对方安全返回本丸。
审神者想送他谢礼,又不知道送什么好。鹤丸救人也不图回报,但对方拉着他不让他走。这个审神者的本丸里还没有鹤丸,他看着鹤丸的眼神都带着新奇和羡慕。
几年前,时政还没普及终端,审神者联系时政都是用手机。当时鹤丸看他手里拿着手机,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随口说了一句:“那你把这个送给我吧。”
时政没明确规定付丧神不能用电子产品,这个审神者倒也没直接把自己的旧手机送人,而是新买了一部给他。
拿到手机的鹤丸简直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哇,贪吃蛇太好玩了!
小蛇吃吃吃,皮肤换换换……贪吃蛇玩腻后,网上又出了其他新游戏。
——哇,王者农药太好玩了!
新晋网瘾少年鹤丸国永狠狠安分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转性了,结果人家正宅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的打排位。
打到最强王者后,他又觉得没意思了,就开始找别的事干,这时他发现了时政BBS,还看到晋江文坛上审神者们写的文章。
就这样,他又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哇,手机里的世界太神奇了!
刚开始看到这些还有点别扭,没想到竟然渐渐上瘾了。他乐此不疲的搜刮着主角是自己的同人文,看“他”和各个审神者以及本丸里各种刀组成各种cp。
见识到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却找不到人一起分享,鹤很孤单,鹤很寂寞,鹤的内心很不平静,鹤想搞事。
好久都没搞过事的鹤再一次搞事,结果又被挂在鸟居上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竟然能通过这部小小的手机,得知这么大的秘密。
现在的代理审神者,是死在十七年前的主君,这个惊吓太大了,鹤也有点吃不消了!
“鹤先生,你这是要出去吗?”烛台切的脸忽然出现在门口,“刚刚敲了半天门也听没见你应……嗯?你怎么这副表情?”
“啊没什么,不出去。”
回过神来,鹤丸重新坐回榻榻米上,趁烛台切没注意,将手机塞回枕头下面。
“我刚从长谷部那里回来,刚好路过这儿就来说一声,下个月的内番排出来了,明天洗衣番刚好轮到你,鹤先生。”
“知道了,谢谢你……对了,光仔。”鹤丸叫住正打算离开的烛台切,问他:“如果我们的主君没死,你想对她说什么?”
烛台切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没有这个如果吧。”
“假设嘛,你想一想。”
“我只想问一句:为何过了这么久,一次都没回来过。”烛台切低头笑了笑,语气有些无奈,“感觉像抱怨撒娇一样,会说出这种话的我,果然还是不够帅气啊。”
“知道你为什么不够帅气吗?”鹤丸一脸控诉:“那是因为我被挂在鸟居上时你都不来帮我!这塑料花一般的兄弟情啊,太让我伤心了!”
烛台切为对方无耻的戏精行为感到震惊,顺便补了一刀:“还不是因为鹤先生你在味噌汤锅里撒了芥末,还把糖罐换成了盐罐!!”
对于烛台切来说,厨房是神圣的,重要程度不亚于战场。吐槽一通后爽快很多的他满意的离开,鹤丸也彻底冷静了。
面对烛台切时的笑意渐渐沉下来,他躺倒在榻榻米上,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看着屏幕,眼神复杂。
“为什么不回来,这也是……我想问的啊。”
另一边,信草半天没等到“鹤生”回复。在她以为对方已经下线时,私聊对话框再次出现。
【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没回去?】
信草打字的手指顿了顿,她思考了半天,敲出一句话——
【不得已而为之。】
对方也是半天才发来回复——
【不是故意抛弃他们?】
【不是。】
打下这句话后,信草又一次很久没接收到对方动静。在她快要到睡觉点时,终于收到了一条新私聊。
那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_^】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对方心情好像不错。
***
第二天上午,信草整理房间的时候听见楼下有人叫她。她从窗子探出头去,发现是今剑和鲶尾。
“审神者大人,昨晚下雪了!”今剑捧起一把雪,举起来给信草看,“可以打雪仗呢,审神者大人也下来玩嘛?”
“好啊,等下我!”
信草给自己围上一条围巾就下楼了。这期间一短一胁又叫来了庭院里扫雪的清光。
猜拳后她和清光分到了一组,想到对家刀种的机动,信草预感不妙。
果然,最后她和清光输得很惨。
打完雪仗后到了中午开饭的时间,烛台切的手艺很棒,信草有点吃撑了,想要散步消消食,就抄着袖子在本丸附近乱晃。
沿河岸向前走,夹岸的枫树叶子积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半透明的霜和火红的叶子相得益彰,晶莹剔透又可爱得紧,让信草想起刚来时吃的冻柿子。
河水还没被冰冻住,她看着潺潺流水,忽然冒出在这里建个水上滑梯的想法。开春后动工,入夏天气热了,短刀们可以在这里戏水。
踩着河堤的雪继续向前走,她遇到了正洗衣服的鹤丸。
“水很冷吧?”信草蹲下身,“我帮你。”
她刚要搭把手,手腕就被鹤丸捉住了。
“我是刀,水温再冷也不会让我生病。主……审神者大人就不一样了。”鹤丸有些无奈道,“你是女孩子吧,记着少碰凉水啊。”
——这只鹤懂的好多……
信草沉默片刻,问他:“本丸不是有洗衣间吗,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非要在河边呢?”
鹤丸纤细的指尖伸进河水里,打了个寒颤后,一脸兴奋道:“很不错的惊吓不是吗?”
——这只鹤懂的虽然多,但好像有点傻……
“你等我一会!”信草扔下一句话就跑没影了,过了五六分钟,她拎来一大桶热水,还有两双加厚的胶皮手套。
她朝鹤丸晃了晃手套,笑吟吟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利落的戴好手套倒上热水,信草从鹤丸盆里捞了件衣服搓洗起来。
鹤丸安静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良久,仿佛不经意般开口,“审神者大人竟然也会洗衣服吗?”
信草惊讶地抬头看他,“难道我长得很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
“我不是这意思。”鹤丸连忙摆手,“之前看到你屋子里的香炉,还有罩在香炉上的衣裳,这种熏香的习惯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还有很多举止,都让我在想起了平安京的那些贵族女公子。”
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似不经意般问道:“审神者大人,你的出身很好吧?”
第9章 本丸八宝粥
“认真说起来,我的出身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信草捏着下巴,仔细回忆从前的事,“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事情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记忆过于久远,娓娓道来时,信草的语气也是慢悠悠的。
“其实我是个私生女,小时候是跟着母亲过的。我出生在一个渔村,印象里,那是个很破很穷的小村子,村民大多以捕鱼为生,要是碰到灾年,还会饿死很多人。我家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一样,收入微薄,我每天要帮母亲编绳结补贴家用。”
“我母亲是渔民家的姑娘,没受过正规教育,连字都不会写,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跟贵族什么的完全不搭挂。”
“虽然生下了我,但她并不喜欢我。她总觉得,如果我是个男孩,她爱的那个男人一定会把她接走,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个渔村受苦。”
“你的父亲呢?”鹤丸问道。
信草摇头,“十四岁前,我没见过我的父亲。”
即使事隔这么久,久到人生大多数记忆都已模糊不清,久到一想起这些,仿佛能闻到故纸堆的发霉气味,信草依旧记得,在她十四岁那年,某个阴雨沉沉的一天。
牛车停在矮小破旧的木头房子外,男人从车中走出,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后出来的少年看着自己簇新鞋面上溅到的泥点,一脸嫌弃;就连赶车的仆从,在粗鄙的村人面前,也气派的像个主子。
男人对她说:“我可以让你们母女过上好生活,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信草问道。
亲生父亲就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山,身量未足的少女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与身边少年脸上明显的轻蔑不一样,他有成年人的稳重城府,也有成年人不动声色的冷漠和残忍。
“从血缘上来讲,这是你的兄长。”男人把手放在少年肩膀上,“请神仪式上,他触犯了神明,神明降下诅咒,但他是我的长子,是花山源氏下一代家督,只要你能替他承受诅咒,我就把你们母女接到平安京。”
“你真的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信草扭着手指,有些局促又带着几分渴望的看着他,“每顿都有白米饭吗?出入都有牛车?还能像你们一样,穿华丽的衣裳?”
少年刚发出一声嗤笑,男人瞥了他一眼,他在父亲严厉的眼神下低头,彻底消声。
“每顿有白米饭和煎鱼;出入有牛车和随从;衣服一年四季不重样;房子比这里大好几倍,庭院里也会种满鲜花。”
“好!”女孩满口答应着,“我替你们顶那个什么诅咒!”
少不更事又野心勃勃的她渴望着平安京的荣华富贵,渴望离开这个贫穷的渔村,渴望改变命运的轨迹,却不知道,这一句“好”,将她未来的人生狠狠推向深渊。
走错路并不可怕,人生的选择和诱惑这么多,谁敢说自己从来没行差踏错过?可她为了这个也许算不上是错误的选择,桎梏了自己的生生世世。
“长信宫中草,年年愁处生。时侵珠履迹,不使玉阶行。”信草轻轻笑了笑,“我母亲不识字,却总爱念叨这首汉诗,因为那个男人给她念过这首诗。”
“她明明就不懂诗的意思,却还断章取义的给我取了‘信草’这个名字。”
“我就觉得有点耳熟。”鹤丸敲了下手心:“原来审神者大人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啊。”
“是啊,很可笑吧?她自己就像那个长信宫的妃子一样被男人抛弃,却傻傻的以为,对方给她念诗就是爱她。”
“我觉得这个名字寓意不好,后来想改的,但是——”信草抬起头,唇角翘起,看向鹤丸的眼眸专注中带着暖意,“有个人却跟我说,我的名字很美,‘草’有另外一个含义,就是‘纸’和‘册子’的意思,像《枕草子》《御伽草子》,就是取的这个意思。而‘信草’,其实就是‘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