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如锦——山水画中游
时间:2018-06-14 08:16:32

 
    这样想着,绿草一边使劲的揉面,心里一边的又不由的庆幸,看这情形,她们离开应该是对的,否则等到三爷走了,在这个大宅门中她们姑娘和四少爷的日子也不知有多难熬,只是刚刚这样想着,绿草又想起了马家的那一门难得的亲事,就这么的放弃了,也太可惜了,可是不放弃,就像姑娘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候夫人和二夫人要想将这门亲事搅和掉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眼前这情况,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绿草重重的叹了口气,算了,自己一个丫鬟就算再操心,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好好听姑娘的吩咐做事吧。
 
    当绿草的第一笼枣泥糕新鲜出炉的时候,她拎着食盒正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绿蔓急匆匆的从前面赶了过来。
 
    “打听到了?”绿草用眼神询问。
 
    绿蔓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姑娘要的,走,我们先去见姑娘。”
 
    二人一起进了院子,“姑娘!”绿草和绿蔓一起行礼。
 
    “绿草,你让青芽将那点心送一半到信哥儿那里。”顾冬雪指着绿草手中的食盒吩咐道。
 
    绿草有些犹豫,“姑娘,要不要送一些到候夫人那里去?还有世子夫人……”
 
    “不用了。”顾冬雪摆手,“她们不稀罕,也没有必要了,至于大伯母那里,就不要给她添烦恼了,以后会有回报的机会的。”
 
    绿草发现自己又听不懂姑娘的话了,不过姑娘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领命而去。
 
    绿草下去做事了,顾冬雪示意绿蔓,“怎么样,大柱哥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第十八章:终离
 
    绿蔓神色有些紧张,“姑娘,外面倒是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只是不知道和我们定康候府有没有关系?奴婢哥哥也打听不到其中的利害,只让奴婢将事情禀报给姑娘。”
 
    顾冬雪神色一正,“到底什么事?”
 
    “兵部尚书张大人家今天下午被抄了,张家一共五十六口人,全部被流放望青城,贴身侍候主子的张家奴仆一起流放,其余众仆当场发卖。”
 
    绿蔓一口气说完了打听来的消息,顾冬雪则在心里想着兵部尚书张家,她活了十六年,后面十年都是在望青城度过的,对于京城的权贵实在不甚了解,回来虽然呆了二十多天,可是这二十多天她基本上没有出过府门,虽然其他府上有举办各种宴会,可是没有长辈带着,她一个刚刚从望青城那等北边苦寒之地回来的候府庶支姑娘,又有谁重视,会给她另行下帖子呢?
 
    因为对京城的陌生,她实在推测不出这兵部尚书张大人家与定康候府有没有关系,张家被抄家流放,与一个月后的定康候府的倾家之祸到底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呢?
 
    “张家是因为什么获罪的,大柱哥有没有打听到?”顾冬雪又问道。
 
    “奴婢大哥听市井传言说是因为张大人在做兵部尚书期间,贪污军饷,收受贿赂,吞占良民土地,纵孙行凶等等罗列了一大堆罪名,说是皇上念及张大人年老体弱,已是风烛残年,才饶了他一命,让他带着家中一众老小流放北寒之地。”
 
    上一世直到她死在流放途中,对于定康候府获罪的具体原因都是一知半解,只是记得当初圣旨上说的是定康候顾炜玩忽职守,以致酿成大错,罪不可恕,可是顾冬雪知道这事必定不会这么简单,因为两年前她的祖父定康候顾炜就因病在正四品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告了老,现在的定康候,除了挂个侯爵外,并没有任任何实职。
 
    如此,皇上的圣旨却说的是定康候玩忽职守,酿成大错,这既无官职,如何来的玩忽职守?当时顾家男丁全部被发配南焱之地,而妇孺则被流放望青城,顾冬雪虽然在路上听了二夫人刘氏和侯夫人俞氏说了几句关于获罪之事的话,可是顾炜已死,顾家所有的男人又不在,任是俞氏和刘氏素日里再厉害,朝堂上的事她们也只是一知半解,根本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只觉得是天子一怒,她们哪怕无罪,也能被冤枉个莫须有的罪名,可是真的是莫须有吗?恐怕未必,若是莫须有的罪名,皇上完全可以用一个更接近的罪名来定顾家的罪,而不是用一个众人一听便觉得古怪的罪名,用玩忽职守来定一个根本没有实职的侯爷的罪,这不恰恰给人留下怀疑吗?
 
    而顾冬雪也并不相信如今的长宁帝是一个胡乱给臣子安插罪名的昏君,因为事实摆在面前,长宁帝登基十五年以来,大宁朝可以说是逐步走向繁华盛世,这与大宁朝现在的皇上长宁帝可以说有很大的关系,而顾冬雪在望青城都听说过,关于市井民间称赞长宁帝是一代明君的传言,这样一位圣君,他为何要去构陷一个既不手握重权的权臣,又无法威胁到他帝位,更与皇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定康候府,若说皇上想要削除世袭罔替的爵位,可是他第一个动手的也万万不应该是顾家,顾家享有的既不是最高的爵位,也不是最低的,且顾家人又一向安分守己,按照正常思路来说,皇上若想拿人开刀,这类人应该是放在最后的,头一拨的一般是那种或是出头冒尖,或是子孙太不成器的,而顾家都不是。
 
    “姑娘,姑娘!”耳边传来绿蔓的声音,顾冬雪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绿蔓道:“大哥听市井中传言说,那张大人一家明日就要全家被流放望青城了,与我们走的是一条道,您说到时我们会不会碰到他们啊?”
 
    顾冬雪微微一愣,“这么快?”今日下午才下旨抄家拿人,明日就流放,这么说,那张尚书一家连审讯都免了,就直接被流放,如此说来,应该是证据确凿,罪名已定,皇上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了。
 
    “是啊,外边人都说那张尚书一家都不是好相与的,就不说张尚书本人了,他是大官,一般人也见不到他,但是他有个二孙子,是惯会欺男霸女的,且听说还极有眼色,懂得趋吉避凶,这些年来他的那些恶性只针对于普通百姓,却从来没有惹到什么权贵人物,所以才平安的度过了这么多年,这次却不知为何会被皇上发现了,还直接判了张家全家流放望青城,对于这一点,外边很多人都说皇上做的好。”
 
    绿蔓一边说着她大哥程大柱打听出来的一些小道消息,一边猜测着他们明日会不会遇到张尚书一行人。
 
    而顾冬雪却在想着前世这个时候,她父亲顾邦正是独自上路的,那时的父亲应该也知道张家的事,只是不知父亲知不知这其中的内情,而张家到底与不久之后顾家的那场大祸有没有关系,顾冬雪即使想破了脑袋,在基础信息不够的情况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而顾邦正,虽然他为官十几载,却一直在望青城那等苦寒之地做官,想必对京城的形势,以及定康候府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
 
    第二日,辰正,北风已至,吹的更加凛冽了,定康候顾家西侧门大开,一辆辆马车从中驶了出来,坐在马车中的顾冬雪眼见着马车的车轱辘驶出了顾家大门,方微微松了口气,她放下撩开的帘子,看着马车中小几上摆着的茶水各色点心,以及她和顾信手中的手炉,还有身上穿的袄裙,心中就又放松了许多。
 
    这第一步她终是走了,且成功走了出来,接下来的大势她无法控制,更加无法阻止,她只能让她和顾信过的好一点,更好一点而已。
 
    “姐姐,你怎么了,在看什么,是不是忘带了什么东西。”顾信见顾冬雪的眼睛在马车中四处逡巡,不禁问道。
 
 第十九章:出城
 
    顾冬雪伸手摸了摸顾信的头,笑道:“没有忘带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回去就好。”
 
    “姐姐也想回去吗?”顾信有些欢喜的问道,“我还以为姐姐不想回去呢。”
 
    顾冬雪疑惑,“为何会这样问?我昨日里不是都和你说了吗?”她前世的时候的确是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回去,甚至连装病这一招都使上了,为的只不过是那一桩注定要成为泡影的亲事,可是在她回来后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和顾信明确表示过了自己是想要回望青城的,她不知顾信为何还会如此问,难道他认为她昨日只是因为情势所逼才不得不如此的?
 
    顾信小心翼翼的瞄了顾冬雪一眼,见她神色自然,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道:“昨天我听到绿枝和珊瑚在说话,她们说姐姐根本不想回望青城,只是祖母和二伯母……”
 
    顾信又看了顾冬雪一眼,后面的话却是吭吭哧哧的说不出来,顾冬雪安抚般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的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顾信见顾冬雪如此,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一口气将自己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她们说是因为祖母和二伯母不喜欢姐姐,不想姐姐留在京城,所以才让姐姐离开候府的,还说姐姐以前说的那门亲事早就不成了,说马家早就看不上姐姐了,以姐姐的身份才学容貌也配不上马家大公子,说只有大姐姐和马家大公子才是天赐良缘。”
 
    顾信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说完之后却有些惴惴,他倒不是怕顾冬雪生气朝他发火,他虽然只有五岁,可是两岁时便失了亲娘,亲爹虽然也是疼爱他的,可是他也只不过是他顾邦正众多子女中的一人,那疼爱也只是像那镜中花水中月,随意被哪位哥哥姐姐一争,那疼爱便能时刻转移走,即使是哪位姨娘通房的一扯,也能将他亲爹顾邦正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除了与自己的亲姐姐相依为命,与他真心的也只有时刻看顾着他的杨妈妈和绿草绿蔓两个丫鬟了,过早的独立,使得顾信有同龄孩子没有的早熟,他以五岁的稚龄已能明白的听出绿枝和珊瑚那话不但不是好话,对于姑娘家而言,那番话太不怀好意。
 
    “姑娘,”一直在马车中服侍的绿草听了顾信的话,脸涨的通红,“绿枝那个死蹄子,竟然在背后这样议论姑娘,回去之后定不能饶她!”
 
    珊瑚是顾良玉的丫鬟,现在还留在定康候府,即使绿草将她恨得牙痒痒,也拿她没办法,所以她只能咬牙切齿的说不能饶了绿枝,因为绿枝跟着她们一起回望青城了,现在就在后面下人坐的马车中。
 
    顾冬雪见顾信和绿草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顾信还道:“昨日我听到了绿枝和珊瑚的话后,就想好好教训绿枝一下,可是我想了想,觉的还是要将这件事告诉姐姐,免得打草惊蛇。”
 
    顾冬雪见顾信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说着“免得打草惊蛇”这种严肃的话,觉的甚是有趣,不由的扑哧笑出了声,她这一声笑却是将顾信和绿草笑糊涂了,他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冬雪,唯恐她是因为太过生气而气糊涂了,否则她现在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顾冬雪见他二人的神色,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笑着安抚道:“这次我们回望青城,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必须尽快做,至于绿枝,并不需要我们去处理,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后面的一句话顾冬雪说的有些含糊,绿草还想问为何要这么轻易的放过绿枝那死蹄子,可是又听到了顾冬雪说回去之后有很多事要做,不仅忍不住问是什么事?
 
    顾冬雪道:“绿草,我这时候无比庆幸你、绿蔓、杨妈妈还有大柱哥,你们的身契都在我手上,既不在候府,也不在管家的孟氏和宋氏手中,这样便好办了许多。”
 
    “姑娘,您说的奴婢还是听不懂。”绿草满脸疑惑,顾信也是一脸懵懂,不知道他姐姐这是在说什么,怎么前一句后一句像是没什么关联一样,难道还是因为他太小了,所以才听不懂如此深奥的话语?
 
    “出城了。”外面有声音说道。
 
    顾冬雪将帘子掀起一角,往外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抬头间看到了巍峨的北城门,自此出去,他们便会一路向北,一直走到大宁朝最北边的那个最大的城市——望青城,在京城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在他们的眼中,望青城就代表这两个字,苦和寒。
 
    但是对于顾冬雪他们这些在望青城生活了近十年的官员家眷而言,望青城的日子自由放松,不过顾冬雪心中无比的明白,她比谁都清楚,她之所以觉的望青城的生活还不错,那是因为她那十年,是作为一位五品同知的嫡女生活在望青城,而一旦她作为官员女儿的这个身份不存在了,而是作为犯官家眷被流放,那么望青城在她面前显现出来的也许就是苦寒。
 
    马车“哒哒”的使出了北城门,将那繁华的京城甩在了身后,顾冬雪微微回头,人群仍然熙熙攘攘,有进城的,有出城的,有牵着骡子骑着马的,有挑着担子挎着篮子的,有穿着锦缎绫罗的,有一身荆钗粗布的,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或是热闹的或是安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而顾冬雪却觉的眼眶有些湿湿的,小时候的那一次离开京城,她已然记不清了,在她的记忆中,除了这一次,那便是被流放时离开京城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带着脚镣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却被身后的差役抽了一鞭子,可是那一次她并没有能够活着回到京城,而这一次,她坐在舒适温暖的马车中,再一次看向城门,心中却仍然迷茫,也许同样的,她无法再回到这个大宁朝最繁华的京城,无法回到故乡,是的,虽然她在望青城生活了十年,可是她无比清楚的明白,她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虽在稚弱之年就离开了京城,可是京城却是她心中认定的故乡,她的母亲在这里出生,她的父亲也在这里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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