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最忌的就是旁人在私下里谈论有关小姐的事,只要让他听见,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真的,千万别乱说。”顺贵儿离开前,再三嘱咐,然后才是一步三回头的,去往梅林那边了。
精神状态不好......
他以为,她活得很好。
......
在那匪窝里,原本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
只有一群大老爷们,日日混在一起,以前是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后来萧青山成了这处的头子,经了他的整顿,移了匪窝至山群深处,又定了不准随意扰民的规矩,这些人,便是不怎么经常的出去了。
不过毕竟是悍匪出身,有时候无聊了,偶尔的下山去,抢些钱财,找找乐子,只万不是太过火了,不惹出大事情就好。
上回难得出去一次,却是在山脚破庙里同几人起了争执,当时气不过,拿起刀来,便同那些人干上了一架。
解决完那些人 ,然后,便看见有几个黑衣人,将剑刺向一名女子。
是他们头儿救了那女子。
他们可都看见了,那女子长得水灵灵的,好看的简直就像那天上下来的仙女,看一眼能生生将人的魂勾去,哪怕是晕倒了,也半分不减那面上的容貌。
头儿就看了一眼,当时眸子便亮了。
这才拼死把人救了回来。
几人拿了酒壶,围了一桌,桌上几个大碗,大片大片的肉,大笑着谈论此次下山之行,说的正起劲,便是看着他们头子,拿了伤药和白纱,进了房间去。
房间里有些暗,萧青山推门而进,眯眼环视了一圈,将后边依着湖水的窗户打开。
宁瓷已经唤了一身衣裳,现下身上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灰麻衫子,因着是男子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宽大了许多。
此时她便是坐在榻上,警惕的看着进门来的萧青山。
她身上的伤,已经快痊愈了,不用再躺着,偶尔,可以坐起来了。
这人虽生的龙章凤姿,相貌上佳,但是身材庞大,眉目冷毅,又是这匪窝的头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血腥,想来脾气也定然是不好的。
这些日子,他虽是每日都来给她换药,但是态度冷冽,总是一言不发,换完就走,从不多留。
萧青山走过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在宁瓷的旁边坐下。
宁瓷身子下意识的一僵。
她想往后移,但还是忍住了,没让自己动。
萧青山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处,伸手,便是按着往下。
“我没事。”宁瓷以为他想看她的伤,便是急忙摇头。
萧青山一顿,已经落下的手便又收了回来。
她身上的伤是极为严重的,只要他再晚来一步,她便必定捡不下这条命。
对萧青山来说,那就算刀剑入骨,也能直接扯了血肉拔出来,再拿布一裹就完事,可是这个女人显然不一样,她细腻嫩肉的,第一次给她包扎的时候,他指腹触在上面,甚至都下不了手去。
毕竟和他们这些大男人不一样。
“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在哪儿?”宁瓷试探着发问,声音柔和,十分的小心翼翼。
她似乎有听说过,西边千阳一带,有匪窝,朝廷久攻不下,未能解决,就连大哥,也为此事烦忧过许久。
之前抓她的人,都是受了别人命令的亡命之徒,只负责将她送走,后来事情有变,情急之下,才派了暗卫出来。
要取她性命。
就是要百分的保证,她宁瓷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如果不是有眼前的这个人,她是绝计,没有命活下来的,可能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千阳镇。”他抬头,冷声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凝然,说完,便闭上了嘴巴。
宁瓷当即一震。
她果然没有猜错。
如果说,这里是千阳镇的匪窝,那眼前这个......难道是......匪窝头子?
可是听大哥说,这处匪窝之所以久攻不下,除开他们有极佳的位置优势外,最重要的是那匪窝头子,运筹帷幄,打得一手好仗。
可传说中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只是......一名少年?
宁瓷不敢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
“你能不能送我离开?只要下山就可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说到底是有些害怕这个地方的。
萧青山抬头,目光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许久,他开口,道:“那批人,还在山下,他们上不来,可是你愿意一个人去送死,也可以。”
“我只管送你下去,多的事,不会管。”
一语惊醒。
对,那些是皇家的人,既然出动了,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怕就算是大哥,也明里暗里受他们的钳制,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再加上她现在,重伤在身。
一个人下山,就等于是再死一次。
“外面很危险,你要是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是自己注意,我管不了那么多。”
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出去。
宁瓷想,她还是应该先把伤养好。
14、往事(2) ...
宁瓷大概是过了有一个月,才将将把身上的伤养好。
已经能够起身,出去走走了。
想来一整个月,因为身上的伤,她都没有走出过这房间一步。
经过这一个月的观察,她大概已经了解,萧青山只在下午近傍晚的时候有时间,会过来给她换药,有时还会顺便,同她一起吃顿饭。
其余时间,他大概是没有空。
但是他那个人,实在是性子太冷了,不经常说话,而且有时候就算说话,语气也是极其不好。
让人心生寒颤,不敢靠近。
今日外面艳阳高照,宁瓷一醒来,就被日光闪了眼睛,当时她慢吞吞的起床穿了衣裳,便就是走了出去。
外边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不时探头,往四周打量。
和皇城里的那些大宅大院不同。
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并不算那么精致,山里面有最自然的河,最自然的花草树木,空气清新,微凉扑面,不免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一路上偶尔也见到几个人。
都是男子。
一个个长得健硕,皆是穿着粗布衣裳,初初时会偏头往她这边看,但是后来,也就把她当空气了。
直到宁瓷转了一圈,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名女子,从前面走来。
粗布环钗,却是长得极为好看。
当时她一顿,看着那女子,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萧青山同她说,说这个地方,没有其它的女子。
所以他才会给她换药。
原本是没什么,生死关头,由不得那么多男女大防,她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这明明有女人,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宁瓷忽然就想不通了。
所是当日晚上他过来的时候,宁瓷就问他了。
她问:能不能现在就离开。
她伤已经好了,可以走路了,而且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待在这儿,无法与外界有半分联系,能想到哥哥和姐姐,一定会很担心她的。
谁想他没有犹豫,便是点了点头。
他的面色越发冷冽,说把她送到山脚下,其余的她想去哪儿,要做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送她下山的时候,宁瓷便是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说为什么她看见,有一个女人。
难道也是他救上来的?
萧青山冷声反问:“关你什么事?”
宁瓷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就在走到半路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也不晓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拦在了他们身前,凝着目光,怔怔的看着宁瓷和萧青山。
宁瓷当时被她眸子里的敌意给吓到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谁晓得,那女人上前来,在离她尚有两步的时候,抬手,亮出手上一把匕首来。
宁瓷大惊。
那利刃锋芒,看得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抖,来的又快,让她完全没办法反应,再加上身上还有伤,不能有太大动作,她惊呼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耳边却分明有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萧青山拦在她身前,一声闷哼。
他一把将宁瓷拦在身后,然后伸手,夺过那女子手上的匕首,往回一收,怒道:“你做什么!”
那女子目光涣散,见萧青山拿走了她的匕首,还不甘心的要抢回来,一边抢着一边还在不停的说:“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就像疯了一样。
萧青山明明可以很容易的制服她,可是他一直没有使力气,似乎在顾忌什么。
而那女子抢不到匕首,就一把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失了控的挥着手,好几下差点伤到宁瓷,却都被萧青山拦住了。
他还是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才一掌打在她的脖子上。
当即人就晕了过去。
这离到山下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萧青山说他要送那女子回去。
宁瓷吓得不轻,当时愣在了原地,甚至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只是猛然间看到他衣裳有血迹,后背糊了一片血污,那一刀下去,顺着到手臂这边,开了好大,再深一点,便能见骨。
他方才竟是为她挡了一刀......
只是想着下山的路她也不识得,还有一大段距离,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走下去,再看他一身的血......她现在就这样离开,好像也不是时候。
于是她便同他又折了回去。
......
回到房间里,又过了有一个时辰。
他推门进来。
应当是已经安置好了那女子。
可是他自己的情况却似乎有些不太乐观,当时走进来,脚步晃了好几下,然后,扶着一旁的门框,猛然便是身子往下倒。
宁瓷当时愣了片刻,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很快想到什么,念头定住,然后她转身,蹲下在一旁的木柜子里翻找。
找到几瓶伤药和白纱。
她把东西放在一边,就要去扶萧青山起来,只是他块头太大,她竟是无法拽动他分毫,最后没法子,只能作罢。
之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还只有那一道刀伤,可是现下再看,竟又是多了几道,而且,都很严重。
以前大哥也经常受伤,只是怕她害怕,他不会让她看,有几次宁瓷好奇,便偷着看过几次大夫为大哥处理伤口。
而且她受伤的时候,他也是日日这样给她换药的。
宁瓷循着记忆里的步骤,一一给他处理,只是伤药都还来不及下去,萧青山便摇头,沉着声音道:“不必了,它自己会好。”
“这么严重的伤,不处理怎么行。”宁瓷说着话中隐隐带了哭腔,没听他的话,继续处理,全都弄好了之后,他缓了些力气,才得扶他上了榻。
萧青山那一刻抬眼看她的时候,眸子里分明多了些异样的神采,似是柔情,或是感动。
15、舒府 ...
萧青山永远都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是满心的,无法形容的感动。
他以前受了伤,都是自己处理,随随便便的包扎一下,也不去多管,就等着它自己好。
对他来说,只要人不死,就没什么大事,糙人一个,不用顾及那么多。
可是她却仔仔细细的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依旧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每日定时换药,嘱咐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提醒让他小心,不要又撕裂了伤口。
这些,让他真正有了家的感觉。
那时候他在想,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的生活,不理会任何凡尘之事,他在外打猎赚钱,而她相夫教子,每日在家等着他归来。
这样的生活,应当是很好的吧。
现在的萧青山想起那一幕,心里依旧是暖心的,正好让最初那一面的砰然悸动,越发的激烈跳动起来。
想着,他的指尖已经触上他手臂这边的伤口,如今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疤,再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眸中升起一抹柔意,但是马上便褪去,转而被狠厉冷毅而取代。
哪怕她当初一句话没说就那么离开,哪怕他们之间有误会,那他都不会再放手。
......
“大哥今日有时间吗?”
宁瓷穿戴好了衣裳,拂了拂衣袖边角处,对着妆镜,轻轻笑着问道。
“大将军方才传话来说,他不能陪小姐去了。”绿萝回答。
今日是舒姒的生辰,果不出宁瓷所料,宁虞派了人过来,再三强调,说这一日,让她一定到场。
原本宁瓷心里还抱了一线希望,想着若是大哥能得空,那便同他一起去,至少有大哥在身边,她既能得安心,也能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