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就早早的醒来了。
她是已经许久都未曾这样了。
营帐里不见有人,静悄悄的一片,只是前边围猎场,依稀能听见一些喧嚣的声音。
宁瓷揉了揉头,觉得有些晕。
营帐里的炉火生的有些盛,一晚上过去,又被这么捂着,难免有些不舒服。
宁瓷起身,想是要出去走走。
一出帐门,就有好几个人跟在她后面。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今日这般......她大概也能想到,所是自顾往前走了,倒也没有顾及身后。
随他们去吧。
走了没两步,却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先是疑惑的“恩”了一声,然后,极其不确定的出声,道:“阿瓷?”
宁瓷听见是在唤她的名字,只是陌生的声音倒也听不出是谁,便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
落入视线,是一名女子。
她穿着一身芙蓉色刺绣交领袄子,外披锦缎披风,显出这一身的玲珑身段来,一张面容,更是似花芙蓉,盈盈水光眸子,一眼勾人心神。
这样容貌的女人,是足够让人一眼就记住的。
宁瓷自然记得这张脸。
但是一时没能想起来。
接着那女子看见果真是她,当时便是颇为惊喜的看着她,当即快走了好几步上前来。
一张脸离她越来越近。
到了她跟前时,宁瓷想起什么,猛然间恍然大悟,当即间,便惊了一声。
“是你!”
她记起来了。
当初她在舒府昏迷过去,再醒来是在一辆马车之上,当时那上面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女子。
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一名。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都这么多年了,我竟是都没有机会同你说一句谢谢。”那女子喉咙微动,弯唇看着她笑,可那眼眸里感激的神色,却是真真没有假的。
“若不是有你,我还真不知道会落得个如何的下场。”
当初几人同时遇难,被困在一处,而锦瑟情况危急,昏迷不醒许久,很有可能,随时丢了性命。
还是宁瓷的一番话,让她和锦瑟得以下了马车。
而就在她们待在房间里等大夫的时候,遇上了突然出现的土匪。
将虏她们的那帮人都杀了个干净。
她和锦瑟躲在柜子里,整整一日一夜,连动都不敢动,这便才逃过一劫。
可若是没能下马车,那指不定是被土匪杀了,或者,落入更加凶险的境地。
总归,不会似那般便安然逃离。
只是让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后,宁瓷竟是失踪了整整一年,才重新回到了皇城。
“我哪里又做了什么。”
宁瓷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摇头。
只是说了几句话,让那贼人放她二人下车罢了。
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叫叶沉鱼,夫君......是靖国公府的世子。”
想起宁瓷应当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叶沉鱼便是同她清清楚楚的说了,顿了顿,语气缓下,犹豫问道:“你......还好吧?”
宁大将军找人的时候,也来过他们靖国公府好几趟,所是其中有些情况,叶沉鱼也大致了解。
是她告诉宁淮,宁瓷有可能,在匪窝当中。
之后也只是知道她回来了,至于情况如何,倒是不清楚,自然也没再见过。
毕竟她们本来便是没有交集的。
“我只是受了点伤,幸得当时有人相救 ,才保下一命,现在,已无大碍了。”
叶沉鱼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如果当初她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事,早一点告诉宁淮的话,或许,宁瓷就能够早一点回来。
说起来,是真的有点内疚。
“沉鱼。”这时候,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叶沉鱼的手,略带责备道:“一大早的你乱跑什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他语气不好,沉鱼却不生气,依旧是笑着,柔和着出声。
“我看你还没醒,就没想打扰你。”
“前儿才感染了风寒,大夫都说了不让出来吹风,你又乱跑。”男子挡在了她身前风口处,虽然语气依旧不好,却是带着丝丝忧心的,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好了,快回去。”
“阿瓷,下次有机会再见。”沉鱼笑着朝她点点头,就跟着人离开了。
宁瓷也点点头。
她想,有时候有些事情还真奇妙。
当初三个人被困的时候,大抵都觉得自己没有命活下来了,于是在那样的境地里,第一次认识。
而现在,又都是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
“小姐。”绿萝唤了一声,然后便从前头那边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了?”宁瓷看她神色有异,就问了一句。
“今日皇上要亲自围猎,说是山林里有一只老虎,要让人猎回来。”
宁瓷她先前出去受了伤,宁淮便是不让她再去那边了,只是她心中又忧心着,总是忐忑着安不下心来,于是,就让绿萝随时注意前头的情况。
有什么消息,就随时过来告诉她。
“猎老虎?”
“是。”绿萝点头,将自己先前在围猎场看到的,都一一同宁瓷说了。
“皇上他――”绿萝顿了顿,眉头微皱,接着道:“说让那铁匠和他一起去猎老虎来着,而且还说,如果他可以猎到,就让他入大将军麾下。”
宁瓷听了这话,睁了眸子,便是微惊。
当时她一件想到的就是,他身上的伤那么重,听说昨日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不好好的待着,还去猎什么老虎.......
那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的。
“已经去多久了?”宁瓷发问,目光当即便是一紧,眉目之间,隐隐担忧。
“有好一会儿了。”绿萝算了算时间,回答道:“应该有两刻钟了吧。”
理智在告诉宁瓷,这些事情她不应该掺和,但是眼前不断闪过的,就是他浑身是血,猛然闭上眼睛,就倒在她的面前。
哪怕是自己一直在不断的告诉自己要狠下心来。
可是事情真到了跟前,她竟是害怕,害怕他就这么死了。
她知道他能撑住,就算真的不行了也会撑下去,只是不是每一次,都有可能撑到最后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
33、赐官 ...
围猎场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
大抵是听说了猎虎一事, 都想来看番热闹,探个究竟。
看看那所谓的铁匠,不过有幸救了宁小姐,就得了皇上青睐, 却到底,是有何等的本事。
不过想想,应该单只是运气好罢了。
要知道当今圣上, 对皇后娘娘是极其宠爱, 不仅为了她不纳后妃,更是连其家人,都宠爱至极。
而皇后娘娘最疼爱的,自然是她的宝贝妹妹。
所是连带着皇上,也是极宠宁瓷的。
还记得当初宁瓷失踪的时候, 宁虞便一病不起, 宫中众多太医,皆是束手无策。
楚睿晓得她是心病,这再多的药,再好的太医也没用,只能是派出一队又一队的人马, 四处寻找宁瓷的下落。
自然是找到了宁瓷之后,宁虞的病,也就好了。
而这回,救了宁瓷性命的人, 那便是大大的功臣。
只不过......偏偏只是个小小铁匠,这蝼蚁之人,再有本事,那也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这时候,楚睿骑着马从林中出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弓箭,当时一出来,就转头往四处去看,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但是却没有看到他预料中的身影。
于是翻身下马。
这一回虽然没有遇见什么老虎,但也是收获颇丰,倒是许久未曾这么畅快过,楚睿满脸笑容,显然是心情极好。
“若不是这西山离皇宫远,朕倒希望,可以日日过来。”
这边侍卫牵了马下去,楚睿便往上头走,正好这时候,后边有马蹄声,“哒哒”传来。
一下一下,越来越重,应当是从林子里出来,离得越来越近。
“皇上,看来今日臣这运气,倒是不错。”许禄骑着马,高声说了一句,紧跟楚睿其后的出来。
他那身后拖着的,一样庞然大物,倒是让人看去,一时震惊。
本以为说有老虎,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毕竟是真的很难见到,特别还是在这个节气上,可是这老虎真出现在眼前,才是让人大吃一惊。
帝王射虎,以宣武力之尊。
楚睿当时转头看过去,眸子一亮,目光盯在那庞然大物上,瞬间就凝住了,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转身,抬腿就往那边走。
“看来许将军的身手,是日益精进了,朕也只是说说,没想到,倒真得了这意外之喜。”
楚睿说着便是走过去,快步到了那老虎跟前。
它身上中了一箭,躺在地上,又被这么带回来,已经是奄奄一息,铜铃似的一双眼睛,半耷拉着,一身的毛发,却是极其柔亮顺泽。
楚睿这才接近它,脚步微动,那虎身突然就动了动,当时猛然而起,便直抬利爪,迎面而来。
瞬间逼近。
楚睿自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当时手边上没有任何的武器,慌忙之间,完全不知应当如何,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利爪扑来的瞬间,一只箭飞射过来,擦过身子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接射进了老虎的左眼之中。
老虎一声闷吼。
轰然倒下。
这时,在场的众人才这惊险一幕中反应过来。
“皇上 。”宁淮翻身下来,就连忙过来扶他,沉声,着紧问道:“您没事吧?”
楚睿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当时那一瞬间,心中确实惊惧,但是过去了,惊惧被压下,面上便没有了太大的反应。
“朕没事。”楚睿摆了下手。
方才那一箭,凌厉有力,划空而来,能看出力道极大,而且准确的避开了他,射进了老虎的眼睛。
应当是箭术极好的。
楚睿疑惑,循着箭来的方向看过去,却见萧青山骑马而来,手中弓箭担起,还尚未收回。
那一下,目光怔住。
惊奇,和讶异。
......
宁瓷一出来就看到的是这一幕。
虽是惊险,但尚无大碍。
她心里一惊,当时抬腿就往前走。
“小姐,前面危险,你莫过去。”绿萝一直跟着在宁瓷后面 ,方才那一副惊险的画面,自然也落入眼中,见她要上前去,便是急忙拦住。
宁瓷摇了摇头。
“没事的。”
“阿瓷啊,你怎么出来了。”楚睿转头看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着询问:“可好点儿了。”
“多谢皇上关心。”宁瓷行了行礼,应道:“我还好,本就没受什么伤,休息了一晚,已经半点事都没有了。”
“去后面待着。”宁淮倒没想到宁瓷出来了,伸手就拉了她过来,要让人到营帐里头去。
“可是大哥――”宁瓷飞快的往萧青山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去,略微为难的看着宁淮。
显然是心有所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些你别管,不关你的事。”有些事比较复杂,宁淮自然是不愿宁瓷掺和。
知道的越多,该烦心的就越多。
他希望他能给她立起一块屏障,让她可以永远开开心心的活着。
“等会儿。”楚睿突然出声将人唤住,眼神示意让宁瓷停下,顿了顿,沉声道:“朕之前就说过,若是能射老虎回来,朕便让你入大将军麾下。”
“只是这老虎,虽是许将军带回来的,但是这一箭――”楚睿想了想,沉吟片刻,但也是很快,便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也算一功......萧青山,朕便封你为南中郎将 。”
南中郎将,是四中郎将之一,为武官,居四品。
此话一出,场中一时声音四起。
这南中郎将,在武官军衔中,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将军,居官位上,能统领军队。
可是如今承了这军衔的人,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铁匠,连军中人都算不上,如今一跃成了将军,无论怎么说,都于理不和。
也叫旁人心有不服。
这都是自然的事。
“皇上,他只是一个铁匠而已,如何能够带兵打仗,若是给了他官衔,那岂不是荒唐吗,让人以为,我大祁军中,竟是无人?”
底下有人就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