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只要一听到“丞相”这种字眼,就会条件反射地想起景初澈阴沉的眉眼和声音,手就是一抖……
“公子?”越七正巧从大门口走进来, 对季漓酒说, “公子, 丞相来了,您见不见?”
他是想不见,可是他没这胆量啊。季漓酒一脸吃了黄连的表情:“……请进来。”
夏唯在门口数着数,从侍卫进去通报到请她进去, 已经不知道数了多少次一百了, 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优雅地走进去。
季漓酒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高挑而颀长,唇畔微勾,而他说出的话也不是刻薄暗讽的,而是淡淡雅雅的, 甚至有些许笑意:“国师,我来兑现约定了。”
季漓酒瞅了他一会儿,终于断定眼前的人是景初澈,虽然没有皮笑肉不笑,也没有冻成冰块,而且他眼中的笑是温和且清浅的。季漓酒虽不知道景初澈遇到了什么好事,但心里却舒了口气:看来景初澈没有和他计较。
不过说到约定,季漓酒的脑袋难得死机了一会:“丞相所说“约定”是指……?”
“今日我要出城一趟,正巧缺个同伴,我想国师是有时间的,就前来拜访。”夏唯说,“国师不会介意吧。”
恩?季漓酒怎么也想不通这和约定有什么关系,同伴?……
天!他想起来了!季漓酒略带惊恐地望着景初澈,原来他当时所说的做他一天的小厮不是说着玩的?
事已至此,为了他在景初澈心中的信用度,季漓酒不得不憋屈地整理一下装束,跟在景初澈后面。
他原以为景初澈是让自己驾马,没想到他刚一走过去,景初澈身旁的侍女就邀请他去景初澈所在的车厢。
季漓酒微怔,就在这时,一双素白清瘦的手拉开了帘幕,里面的人扬声说:“还等什么?上来。”
季漓酒一脸魔怔地走了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双手,太小了,就像女子的手一般。
他平时花天酒地,虽不曾与她们发生过关系,但女子基本的特征他几乎是很了解的,女子的手,都是这般的小巧玲珑,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就断。但这双素纤的手,为什么会长在景初澈身上?
季漓酒不敢再想下去,匆匆上了马车,匆匆看了眼景初澈,便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夏唯身旁是很空旷的座位,铺着厚厚的垫子,显得柔软而舒适,而季漓酒所做的地方,却被一堆杂物堆满,他只能浑身僵硬地坐在那一方狭小之地,靠也不是,动也不是。
夏唯看着他如此,倒也不点破,很闲适地靠在一旁的软垫上,拿起一旁红彤彤的果子:“国师别客气,自便。”
季漓酒僵硬地点点头 却没有任何动作。
夏唯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季漓酒想离她远一点?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毅力了。
约莫过了城门,已是太阳高升的光景,温度有些高,幸好夏唯早有准备,出声唤对面的季漓酒:“季漓酒。”
季漓酒正在尝试一种很奇特的状态:看不到,听不到。而且,他成功了。
叫了一声,对面许久没回应,夏唯才慢慢站起来,踱步到季漓酒面前一看,他睡着了。
夏唯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这样坐着都能睡着,也真算是个奇葩了。
夏唯唤来一个侍卫,把季漓酒小心翼翼地移到夏唯坐的软垫上,又给他批上薄毯。
然后端详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好像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没有那么多可以愁的事,眉眼都舒展开,比起以前那些苦大仇深的表情来说,现在好得太多。
夏唯倏地就笑了。
季漓酒这一觉睡得当真香甜,不但有暖和柔软的毯子,还有淡淡清雅的气息萦绕在他身旁,就像一只手引导他往睡梦的更深处前行……不过,手?
季漓酒倏地就想起了景初澈,一惊,便醒了。
他坐起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才发现稀薄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射在他身上。
怪不得觉得暖和……这毯子是哪来的?还有这软垫,他记得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睡得好吗?”这声音慵懒又温和,却让季漓酒浑身一僵,他一抬眼就看见了景初澈,淡淡地望着他。
季漓酒赶紧起身:“……”
“无妨,坐着吧。”夏唯把一个蓝瓷小碟子递给他,“尝尝?”
季漓酒本不想拿,看到景初澈一副坚定的样子,委婉拒绝的话便顺势咽下了口,接过了那个纹着精美花纹的碟子,里面盛着红艳艳的东西,还有一把小勺子,季漓酒抬头:“这是什么?”
夏唯只是单手撑住脑袋看着他,不语亦不答。
她的一小截胳膊因贪凉从袖子中露出来,细腻光滑,透出淡淡的粉色,季漓酒不知怎么就瞅到了,然后心虚般低头快速往嘴里塞了一勺红色的东西。
然后他的味蕾就被这一小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征服了,不一会,碟子已见了底。
“为什么我从没吃过这个……”季漓酒意犹未尽。
因为这是西瓜和冰啊。夏唯心里答道,不过没有说出来。
“初澈的自创,国师喜欢么?”夏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喜欢。” 季漓酒说。
“喜欢什么?”夏唯追问。
“喜欢你……”的自创。季漓酒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车骤地停下了,然后是侍卫通报的声音:“丞相,前面是二公主的车。是否让道?”
故事已经进行到这里了?夏唯一怔。
若是在小说里,萧朵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不用去和亲了,决定找季漓酒为她打掩护,而她今天可能是去找季漓酒,结果被夏唯误打误撞抢先一步,所以不得不去赶上夏唯的马车。
让了道,萧朵也不会往前走了。夏唯这般想着,便对外面的人说:“用不着,继续走。”
侍卫应了,招呼前面的车夫继续前进,结果马车刚刚开始行走,便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叫停:“前面的车停一下!我要找国师!”
呵呵……夏唯在心里冷笑,到底是原著的力量大,季漓酒都避她如瘟神了,萧朵居然还能锲而不舍。
季漓酒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诧异了,他直接看向景初澈——
景初澈双眼微阖,竟有了睡觉的趋势。
这是不管他了吗?他真的真的不想再见那个疯女人了!
“丞相,你怎么看?”季漓酒小心翼翼地问景初澈。
景初澈不答,继续睡。
“丞相,你看,我今天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管我啊……”季漓酒继续可怜巴巴地说,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
“你是我的人?”夏唯眼睛慢慢睁开。
“不,是你的小厮。”季漓酒立马改口。
“我还没见过吃饭睡觉都需要我照顾的小厮。”夏唯淡淡说完这一句,将头转向一旁,看风景。
见景初澈真的有撒手不管的趋势,季漓酒也急了,凑了去咬牙切齿:“你知道我不想再见到二公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她离开这里,我都依你!”
夏唯说:“真的?不反悔?”
季漓酒气愤:“千!真!万!确!”
既然他已经跳进了陷阱,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夏唯朝他一笑:“闭眼。”
她的声音还是一入往日的平静清淡,但季漓酒却感觉等会将要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他不闭眼,慢慢问道:“景初澈,你不会坑我吧?”
夏唯:“不会。”
季漓酒一直以为景初澈是君子,即使他使坏也都是光明正大的,所以他放心了,闭上眼睛。
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之后,季漓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别睁眼,和我下车。”
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个人拉着,那个人的手又小又软,就像棉花一般轻柔柔软,又带着熨帖人心的热度,他已经搞不懂景初澈的计划了。
“我说睁眼,你再睁,还有一个要求:保持面瘫,别说话。”景初澈的声音很飘渺,似乎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季漓酒心下一慌,急急问道:“你在哪?”
“我在你身旁。”一个轻飘飘的回答,季漓酒被拽下了马车,随即耳畔出现了一个娇柔却异常熟悉的声音,酥酥麻麻的:“睁眼,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
季漓酒慢慢睁开眼睛,然后……
“二公主,请问您找我夫君什么事呀?”又甜又娇的声音,那一声“夫君”给了他十成的惊吓。
我勒个去!这个美人是哪位啊?他怎么不认识!
一身烟青色裙子,细软的黑发随意飘洒在空中,有几根拂过他的脸,带来熟悉的清雅香气。
一道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异常小巧精致,那一刻,时间似乎都凝固在眼前。
“您问我这是不是假的?公主您开玩笑呢吧……”夏唯一挑眉,萧朵还不算太笨嘛——
她一转身,裙摆飘扬,扬起一个娇糯的笑容:“夫君,二公主不信我们已经成亲了呢,我们该怎么证明呢——”
夏唯左手抚上季漓酒的脸,凝视着他。
季漓酒看着眼前这双乌黑清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已经说不出话了,当然,夏唯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脚尖一翘,就这么笑着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异常香甜,而季漓酒刚才吃过西瓜,口中都是淡淡的果香,夏唯直接把他当果冻吮了。
季漓酒眼眸越来越沉,理智已经消失,他反客为主,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主动吻上了她,并且有愈吻愈深的趋势。
当这一场近乎漫长到无限的世纪之吻结束之时,已经没有围观群众了,都做鸟兽状惊吓散去。而季漓酒看到对方后退一步,仔细看了他许久,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余下的,是他最熟悉的,平静的语调,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季漓酒,没看出来,你还有饥不择食的潜质。”
季漓酒觉得他的世界观,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世纪之吻……国师表示自己已经吓呆了!
他怎么可以亲男人?还是和他是死对头的那个!
国师大人已濒临崩溃……
童鞋们,最近的评论真的好少啊……我都没有动力了鸟~~【哀怨脸】
表示距离攻略国师成功大概还需要一个过程,夏唯会耐心的,咳咳,有恒心的,把他“掰弯”??`
☆、攻略风流国师(7)
雁过四暮,夕阳西沉, 覆过一缕一缕细烟般的紫。有一辆装扮简朴的马车, 拉马车的白马低低地嘶叫着, 偶尔四处转头打量四周。
马车旁伫立着两个人。一个状似女子, 青衣水袖,面色清秀而神情冷淡;其男子着云纹袍,看起来华贵无比,却面色微红,脸上略带尴尬。
“对不起……刚才的事,只是个意外。”季漓酒思索半天,心里如一团乱麻, 越理越乱, 只好向景初澈道歉。
夏唯面色并未因他的道歉而缓和半分, 抬眸间反带几分讥诮,这是季漓酒以往从未见过的。他所认识的景初澈,从来都像寒潭中一汪水,沉静冰冷, 不动声色, 温文尔雅之后便是深若悬谷的心思。
现在到底要不要摊牌?夏唯却在心中犹疑,若现在便坦白身份,说不定他一慌神便告知了萧泽衍。到时就算萧泽衍放任不管,这事情也不太好处理。恐怕……不是个好时机。
那便先断了他的桃花债。夏唯这么想着,往前迈了一步,站定。
季漓酒本低着头等待景初澈的回答, 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耳畔只有白马时不时地嘶叫,这一带是两国交壤处,界限很广,荒无人烟,连村庄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山岭谷丘。
他抬起头,正欲说什么,便看到景初澈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然后景初澈开口了:“你不了解我,所以你敢这么做。”
他的话让季漓酒不解,他刚想说话,便听到景初澈又开口了,声音清淡,眸色微霁:“我向来不允许别人触及我的底线,也不会让外人随意动我的东西。这些,你都不知道。”
“而现在,你是我的了。外人若是想染指你,或是你想染指他人,我的性子,你知道。”夏唯又一次抚上他的脸,这次没有笑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季漓酒的脸,有些烫,而景初澈的指腹触摸着他的脸,轻轻摩挲着,却是微凉,很舒服的感觉。
季漓酒能感觉到景初澈的手指缓缓移动,有些痒,直到他的指尖点到他唇上,他才恍然惊醒般猛地握住那双葱白的手:“景初澈,你干什么?”
真是疯了!他居然……被景初澈轻薄了?
“景初澈,你玩男人我不管,别看上我!”他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甩开他的手,话几乎是一字一字吼出来,“我不喜欢男人!尤其是你!”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夏唯嗤笑一声,俯身狠劲拽住他脖子,和他对视。
“我景初澈想做的事,无人可阻拦。”
季漓酒几乎气的要发火,看着景初澈乌黑氤氲平静无波的眼眸,他平生从未有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一个蒙灰已久的火药桶,无人时静静呆在原地,一旦有人引发了线,便会控制不住,“彭”地爆发出来。
他想起景初澈平时就和他作对,他好意道歉却还把萧朵叫来,害得他狼狈不堪,还得憋屈地还他人情,真当他好欺负?
季漓酒冷笑,声音像寒冰:“好,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他便低头向景初澈的唇咬去。
夏唯只觉唇上倏地一疼,心中讶然:被她一激就生气了?她一用劲便将季漓酒推开,并不生气,反而唇边泛起浅浅笑意。
正欲说什么,夏唯余光看到山丘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里思量:这一带荒僻异常,说不定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