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个中厉害的众人都沉默着,对徐敏更是恨之入骨。
徐敏被擒,他的那些散兵散将更是失去反抗能力,都纷纷被冲进来的金吾卫制服,锦衣卫则还在宫中四处清理分头作乱的逆党。
徐敏似乎是大势已去,他在痛极中却是癫狂地大笑起来:“抓了我又怎么样,瓦剌那边怕是早攻了进来,西北不堪一击,大同你们也要守不住。”
众人神色微变,谢擎宇气得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老匹夫!”
赵晏清在这个时候突然朝明宣帝跪下请旨:“父皇,请准许儿子前往大同,与调遣的士兵汇合。”
调遣的士兵?
徐敏听到这几个字笑声嘎然而止。
他们怎么会想到大同的!
明宣帝看着跪在跟前的儿子,眸光闪动,回想到他首次请旨出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毅然,字字铿锵。
明宣帝低头看了他好一会,片刻才哑声说:“准。”
初芙心中一凛,听到赵晏清大声领命。
原来赵晏清调遣的那批私兵,竟是直接派到了大同。
闯宫的逆党很快都被清肃全部控制起来,明宣帝暂时没要徐敏的命,让太医给他止了血,而毅王亦狼狈的被带到大殿之上。
不用审他,大家都知道最后关头还是毅王传了消息出去,才会叫徐敏知道计划有变,顺势找到了初芙几人。
毅王望着高座的君父,终于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也不等别人来审,脸色惨白地磕头认罪,把一切经过供述。
原来最后还藏着的人竟是在太医院,他在殿里撞柱一事,透出了些许端倪,虽未能传出只言片语却已足够让徐敏收到消息从而警惕行事。
毅王的执迷不悟叫赵晏清实在心寒。
这种才叫真正失了心智。
处理逆党的事情赵晏清并没再过多的参与,他隐约能猜到,他父皇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东西。
初芙与他回了景和宫,为他收拾行装。
可是等到景和宫之后,她才想起来,这里不是齐王府,也没有赵晏清的行装。这里只有几套由王府拿过来的衣裳。
她站在衣柜前发怔,赵晏清已经从身后抱住她:“初芙,我会平安回来的。”
他知道她担忧什么。
“我知道。”初芙沉默片刻后,手覆到了他手上,“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而是十分坚定的相信他的话。
赵晏清心中温暖,同时又是生愧。
到底是让她跟着牵挂担忧。
初芙握着他的手,突然转身,抱住他脖子就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她热情又急迫,是在宣泄不安和不舍。
赵晏清将她压在到衣柜门上,全心全心地回应她。等到明宣帝再派人召见的时候,初芙正无力躺在被褥中,赵晏清已自己再度好衣裳,坐在床头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就在宫中等我回来。”
初芙闭上眼,轻轻点头。
赵晏清是由锦衣卫护送出城一路往大同去,初芙没有去相送,她觉得根本没必要相送,她只要好好的等他回来就好。
第100章
当朝首辅徐敏为陈王逆党,欲乱朝纲, 当日被擒, 此事震惊朝野。在徐敏入狱第二日, 谢英乾的战报也被送回了京。
应对瓦剌紧急的攻势, 谢英乾当机立断用诱敌深入,再派了精兵无声无息绕到后方, 去烧了对方的粮草和帐营, 断其后路。
而城里是用了火攻,百姓于交战前晚被转移, 瓦剌二王子是被活活烧死在火海里。如此一来,除了稳固的城墙,城里毁大半,只能战后重建。
这一战中, 徐敏派去协助礼部进行会晤的人也招供,是受徐敏指使为瓦剌伏击做掩护。
明宣帝当即让户部拨了银子去救济安抚失去家园的百姓,把重建事宜亦提上日程。
早在前些日子也找在京城散播赛神仙的源头,左庆之被留在京城,跟着太医院一同研制去除药瘾的方子, 准备派发出去。但这药已流入民间有两个月余,按各州府统计上来的人数, 来不及治疗死亡的人数近两万数, 其中士兵就占了八成。
明宣帝看着折子怒得双目通红, 这其实是徐敏打着陈王旧部的称号, 想要谋他赵家的天下, 丧心病狂到根本不顾百姓和兵力损耗。
徐敏的心思明宣帝看得很明白,不过是因为司礼监如今权力越来越大,手执批红之权,将昔日内阁独大的局势改变。往日能把控朝局的首辅受到司礼监的压制,事事都得与宦官商议甚至讨好,觉得这是对他们内阁的打压和侮|辱。
尝过权势带来的滋味,谁会再愿意受人所制肘。
一切都是私心和狂妄。
徐敏罪无可赦,但明宣帝到底是位明君,没让心里的暴戾完全爆发,驳回了诛连九族的折子。徐敏最终被判凌迟,家眷受累皆处于极刑,同党同极刑,一应人等宗族五代内不允许再有人出仕。
一场腥风血雨落下,身为外戚的陈家,陈元正被判流放,陈贵妃降为嫔位。
废太子弑弟之名被正,毅王勾结逆党被贬为庶民,圈禁凤阳。让朝臣诧异的是失德的废太子仍一直留在宫中,明宣帝没有进一步的示下。
逼宫事件后紧跟着的是战乱。
瓦剌二王子惨死于烈火中,瓦剌毁了谈和条约,再度发起战事。西北甘肃一带由谢英乾领军应战,同一时间大同要塞由赵晏清领兵镇守。
战事延续了半年,瓦剌最终因几场大败而再度举起降旗。
半年时间,徐敏逼宫带来的骇人听闻已淡出朝臣的记忆,初芙每每想到那天晚上似乎心脏还会为之剧烈一跳之外,敢没有过多感受。
这日太后亲手炖了天麻鸡汤,初芙扶着老人给明宣帝送去。
明宣帝近些日子因为战事清减了不少,初芙见母子俩相谈甚欢,明宣帝脸上亦少了许多愁虑,便不动声色退到茶房,让母子俩能说些体已话。
张德是有眼色的人,悄悄前来茶房照看一二,怕宫人招呼不周,那丢的就是他的脸面了。
正值临秋,正是桂花飘香。
张德给初芙端了御膳房刚送来的桂花稿,笑吟吟又给她添茶,顺带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赵晏清要回朝了。
只是初芙听过后是浅浅一笑,丝豪没有他想像中的激动与欢喜,张德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觉得齐王妃实在是太过淡定了,半年前徐敏逼宫的时候,她亦是那么不动声色就敢朝人扑去。
说是巾帼人物也不为过的。
张德忆起半年的旧事,顺带也想起当时齐王妃嘴里喊的那声‘赵晏清’。
当时他没有什么感想,事后却越想越奇怪。
为什么齐王妃嘴会喊出睿王的名讳。
张德还知道不但是他奇怪那一声睿王名讳,有几回齐王妃跟着太后过来的时候,偶遇万鸿羽,万鸿羽看她的目光同样带着几分疑惑。
他疑惑不得而解。但这事过后,明宣帝也从未说过什么,待这位齐王妃仍是十分亲切,他就只能当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深宫之中本就是有着数不清的秘密和不得解的疑惑,装聋作哑,他们也能活得更久。
初芙娴静地喝茶,对张德的探究也不深想,她面上平静,剧烈跳动的心脏却早出卖她了。她知道自己有多想念赵晏清。
他要回来了!
补了他心中护国卫国的遗憾,再度成为百姓中心目中的英雄凯旋!
初芙就想起太子最初到陆家的时候,她全身血液都为他的英勇与大义沸腾着,为他的钦佩还历历在目。
她的夫君,一直都是英雄。
初芙抿了一口清茶,笑意再也止不住从眼中溢出,染着眉梢,心神为他向往。
九月十六日这日,戎守大同的齐王归来,帝王亲迎,百官夹道恭贺。京城里的百姓都齐在街上看热闹,可谓是万人空巷。
在宫中的初芙却还是家常打扮,在景和宫的庭院里慢悠悠修箭盆栽,元宝和金子在她脚边慢腾腾追逐玩闹着。
元宝冬眠醒来的时候,一睁开就发现自己又到了陌生地方,用了些时间才再习惯,才算不总躲在缸里。
正午的时候,苏叶得了消息前来禀报:“陛下中午扮了庆功宴,殿下怕是要下午才能回宫了。”
初芙就丢了剪子,简单用过午饭后转身就去了小厨房。
赵晏清从宴席脱身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被灌了不少酒,还是自家父皇领的头,走路都脚下轻飘飘。沿着朱红的宫墙走至景和宫大门时,他脚下顿了顿,似乎有种近乡情怯之感,不由得伸手去整了衣冠才再往前走。
景和宫的景致和他离开前无差,唯一多的是庭院里种了几缸睡莲,如今过了花期,是放了锦鲤。
鱼儿在水中嬉戏,不是拍出好听的水声,在这安静的小院里就十分清晰,让人心中安宁。
正殿的门关着,他在想初芙这点应该是在午歇。
想到半年不见小妻子,每半月就能收到她送到军中的衣衫或护膝或糕点等物,他被相思堵满的心田轻颤。
他脚下当即快了两步。
当他走到门口时却是闻到一股香味,是食物的香味。
他眸光闪了闪,再也不犹豫推开殿门。
阳光自他身后涌入,照亮了殿中的坐着的人。
眉眼恬静的女子坐在一方小炉前,边上还摆了小案几,案几上放着几样食材。而小炉上正熬着汤,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他闻到的香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初芙仿佛不知道他进来了一样,正用长筷子慢慢的挑起面条,放到青花碗里。她手指纤长细白,托着碗的时候,碧色与雪色交映得让人挪不开眼。
赵晏清脚下仿佛也被什么拌住了,就那么站在原地,再也迈不开一步来。
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她在碗里添加食材,火腿肉、由鸡腿肉撕成细细的肉丝,一小搓辣子,再浇灌用大骨熬制的高汤。
最后是浇上红油,撒了翠绿的青葱。
初芙看着诱人的汤面,微微一笑,端到一边的八仙桌上,这才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走到他身前,细细端详他。
晒黑了,但壮实了,凝视她的双眸仍那么专注,他的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似的。
她朝他抿嘴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赵晏清,你回来了。”
赵晏清亦朝她一笑,眸光缱绻,语调缱绻:“我回来了。”
***
是日,明宣帝下旨将四子齐王记入刘皇后名下,册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废太子失德,降爵至郡王,封号康,封地甘肃。
赵晏册封为储君第三年春,明宣帝宣布退位尊为太上皇,赵晏清登基为帝,改年号明和。
***
“娘娘,您慢些!您现在可不能跟着跑。”
清翠的草地间,初芙手里扯着纸鸢的线,身边是一位眉开眼笑的妇人,正抬头高兴望着晴空中高飞的纸鸢。
苏木苏叶心里发颤地跟着两人身边,眼晴都盯着初芙才显怀的肚子。
这是正值一年踏春的日子,赵晏清带着有身孕四月的初芙到岫云观。
明宣帝退位,便搬出皇城,在这岫云观行宫里颐养。今日帝后二人正是来探望。
初芙扯着丝线笑得高兴,她身边的妇人亦笑得高兴,赵晏清在边也微微地笑,丝豪没有丫鬟们的紧张。
太上皇望着儿媳和神色如同孩童一般的发妻,心中感触。
刘皇后在他退位后亦尊为太后,与他一同搬出了宫,以前疯癫之症已有好转,不过却是心智倒退到如同孩童一样。
高兴就笑,不高兴了就哭,两个儿子也不记得了。
太上皇正想着,刘太后突然就哭了,众人看去,发现是纸鸢飞得过高,线断了。
刘太后望着飞走的纸鸢落泪,初芙一时也怔住,赵晏清想上前,太上皇此时却拦了他:“你们也该回宫了,去吧。”
赵晏清看了看宫人怎么都哄不停的母亲,最终还是拱手告退,扶着妻子慢慢往离去的方向。渐行渐远中,夫妻俩听到了太上皇轻柔哄慰刘太后的声音,两人无声对视一眼,笑容洋溢在脸上。
赵晏清一手轻轻摸了摸她微隆的小腹,说:“等他出来的时候,你表兄的庆哥儿该满岁了,兄长的孩子也该是满月的时候?”
初芙闻言瞥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都多少年了,对陆承泽那倒霉表哥还总带着敌意,什么叫你表兄。
她无语间算了算日子,又绽放出来灿烂的笑来:“是啊,正是热闹的时候。”
让人期待。
—正文完—
第101章 番外:陆承泽(一)
“姑娘, 有人送了十两银子到门房, 说是还给姑娘的。”
常梓彤正在廊下逗只着红嘴鹦哥,就见丫鬟手里捧了十两银子送到跟前。
她柳眉微微一挑, 圆圆的杏眼带着疑惑:“还给我的?留下名字了吗?”
丫鬟摇头,把门房的话学来:“并没有,门房说是位清俊高挑的公子,那公子留话说谢谢姑娘出手相助,不过他家中尚有薄田,用不上这银子。”
十两……公子?
常梓彤猛然想起来四天前她是给了人十两银子,是位年轻人不假。
他当时落魄极了,居然不是家贫走投无路啊。
那就当她烂好心了吧。
常梓彤接过银子,装进荷包里。想着回来十两, 父兄应该不会再骂她败家,是个散财童女了。
她父亲是五城兵马司的一名千户,兄长是名百户, 家中从祖父那代起就谋了五城兵马司的官职, 袭下来的。再之前,常家祖上是名商贾, 积累了些家财, 即便如今常家父子官职不大, 家中还是算富裕。
而常家都人乐善好施, 经常帮助一些有困难百姓, 遇到乞丐流民更是会施银子。
按常父的话来说, 祖宗留下的家财, 估计再没一两代就得给散光了。
其中出手最大方的就数常梓彤,像这种一仍就十两的大手笔是常事。
常梓彤接过了银子,就继续逗自家养的鹦哥,鹦哥却突然拍了翅膀喊道:“清俊高挑的公子。”
常梓彤被它学的话闹得一怔,在廊下伺候的丫鬟们都抿嘴小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