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农场主——屠静
时间:2018-06-14 10:22:45

 
  
        徐誉跑的飞快,他左手抄着一罐子麦乳精,右手抄着一罐奶粉,风风火火的就跑进了钟家,钟大妮刚放下勺子,看到这个架势,连门都忘记关了。不只是她,钟家三姊妹都没见过这么稀罕的东西。只觉得铁皮罐子就很了不得了。
  
        那...用铁皮罐子装着的东西,肯定更了不得了。
  
        大妮先反应过来说:“你拿家里的东西过来,你叔,不得说你呀。”
  
        徐誉摸了摸头,也奇怪的说:“没事啊,这是我家里带过来的。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
  
        说完,又找来一个大勺子,舀了好几勺子放到碗里,这要是放在别人家,早就捂着心肝疼了。这太浪费了!这太奢侈了呀!
  
        麦乳精好几块钱一袋,还不是上海牌子生产的。像徐誉手里拿着的上海牌麦乳精,和向阳湖奶粉,哪一样少说也要五六块钱。这种味道一发出来,几个姐妹眼睛都看直了,三妮儿吸了一口气,陶醉的说道。
  
        “姐啊,我问道这个,咋感觉咱们粥都没味道儿。”
  
        “行吧,咱们一人喝一碗。”徐誉大手一挥,十分阔气的说。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麦乳精有多值钱,这些东西在家里也经常喝,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想法。于是几个孩子,一人端出了一个大海碗。徐誉用勺子舀了好几勺子。连大妮都连忙劝道:
  
        “可以啦,可以啦,一勺就行了。”
  
        “一勺怎么行!”徐誉不可置信:“那一点都不甜的,姐姐。”
  
        深知物价的四妮也目光打飘。看着几个孩子的目光分外可惜。但很快,食物飘香,让她也忍不住口水直流了,要知道,她打出生到现在,喝得最好的东西也不过是刘大夫给的米汤了。闻到面前牛奶的味道。口水已经打湿了一片衣服。真是丢死脸了。
  
        “哎呀,妹妹怎么这么嘴馋?”
  
        三妮儿嫌弃的用汗巾擦了擦死妮儿的嘴角。
  
        于是,这天夜晚,几个孩子喝得肚子浑圆打饱嗝儿。以至于在很多年以后重新回想起来,也仿佛能感受到当时满足,温暖,饱肚的幸福感.....
  
        钟家几个大人回家,也是半夜三更天了,累的浑身臭汗,肚子干瘪。
  
        又往屋子里一看,几个娃娃都睡的香,连徐誉也抱着棉被睡得沉沉。再往锅里一瞄:“哟,还留了饭!”钟老太看着锅里留下来的半锅米粥纳罕。几个孩子有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剩不了什么,难得今天还留了半锅粥,难不成是懂事了?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几个孩子是喝饱了肚子,这才没有吃粥而已。
  
        三儿也心疼怀里的小五,她给小五喂了三次奶,自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扶着墙根喝了一碗粥。这才眼睛看得清东西。饶是如此,生育和饥饿叫她身子亏空了不少。钟老太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依旧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锅底的米粥。又黏又稠。
  
        只是三儿接过粥,却想到今天刘袁平给他们家穿的小鞋,心里愤愤不已,自然察觉不到婆婆私底下的照顾。只有一腔怒气和对钟敬贤的恨铁不成钢。拧了他好几下,等进了屋子又低声抱怨道:
  
        “你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一点红薯,跑了二十多里路。你当时怎么就得罪刘袁平!哎呀,以后日子可就难了。”
  
        刘袁平出了名的小肚鸡肠,得罪了他,怕是以后等着穿小鞋一条龙服务吧。
  
        钟敬贤闷不吭声,他闭上了眼睛,装作听不见妻子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只在黑夜之中,藏在被窝地下的拳头紧紧的绷住。
  
        随着年关将至,村里的气氛也一日比一日好,因为田里的农活也干完了。现在落叶枯枝堆满了田野,又荒芜一片,人们连出门的兴趣也少了。倒是供销社火爆了起来。从白天到晚上人来人往。现在刚发了粮,正好是手里有点钱的时候。钟老太念叨了几次,还是成功的在一堆老太太老妈子之前抢到了一块深绿色的土布。也就是棉布。摸在手里并不是后世那种纯棉一样柔软,而是有些粗糙的样子。
  
        但仅仅是这块布,钟老太已经十分满足。
  
        她攒了两年多的布票,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于是她就忙活开了。连大队里杀猪菜都没赶上。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活。一斤半的棉花,加上前几年零碎攒的棉花。是做棉袄还是做床被子,这个哲学问题困扰了钟老太好几天。差点没急掉了头发。
  
        最后还是三儿说道:“衣服,咱们零零碎碎的布头还真不少,以前破衣服拆了也剩下布,暂时还是冻不着。就是晚上嘛...咱家就两床被子。娘,我跟敬贤这床头都挤不下了。要不,让三妮儿跟两个姐姐出去睡。不然晚上都睡不好觉。”
  
        钟老太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能从她脸上看穿她心里想的是啥。
  
        三儿低下脑袋,心里左右为难。
  
        钟家的床,是唯一一个老宅子里留下来的物件,两米雕花门大床,黄梨木!两重门,连带整套的搁板架子,放到以前,可是非常值钱的家当了。跟现在家家户户摆的家什都不算什么。按理说,这样的床也该睡得十分舒服了。
  
        可是前提没有同时睡上五个人外家两个孩子。
  
        三个闺女都是半大孩子,加上大妮手长脚长!晚上一巴掌能把三儿呼下去!横着竖着总归睡不下。两个娃娃又是半夜哭闹的时候,隔着两个钟头都要看看有没有被哪只胳膊腿压到。
  
        钟老太一想,倒也是她疏忽了,于是爽快的说:“那成吧,不过棉花肯定不够做一床被子。你看,碎布条干脆剪成絮,也塞进去我看成不成!”
  
        于是一件大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剩下的烂布条,也剪碎了塞进新衣服里面做夹袄。虽然没棉花的暖和,但也称得上是新衣服了。她想了就立马就要动手,虽然村子里有裁缝,也帮人做衣服,但是家里人都知道,钟老太以前就是做绣活儿的。剪裁不放在话下。她找人借了一把剪刀,就开始动工了,最后连剩下一小块布,也在大妮的袄子上缝了一个小口袋(可把她高兴坏了。)盯着小口袋跟穿了新衣服似的。
  
    
  
    
  
    
第十九章 杀猪肉
 
  
        队上请屠户来杀猪,村里的小孩闻风而动,都等着杀猪。唯独钟家这几个小姐妹是不敢到处钻的。大妮儿一个没提防,就叫人扯了辫子。他们站在老远的土坡上,盯着一大盆的热水倒出来。那只猪的惨叫声让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再看看底下的小萝卜头,一个个也都是喜气洋洋。无论那只猪叫的有多惨,那都是代表着他们马上就能吃肉了!
  
        大妮儿看到刘水响远远就躲了起来。那几个好伙伴是村里“斗”的最厉害的学生。一个刘桂香,一个刘刚子。
  
        “大姐,咱们别走这里了。”二妮儿眼珠子一转,拉着大妮儿就往小路上抄。结果刚转身就被大妮儿拉住了。她狡黠的笑了笑,然后指着身后的榕树,拉着两个姐姐就窜上了树。这棵树是个老歪脖子树,伫立村口几十年,也长得枝繁叶茂了。她往树茬上一坐,立马就低声说道:“等那几个家伙过来,咱们就去吓他们。”
  
        说完就被大妮瞪了一眼:“你干啥,小心刘桂香找你算账!”
  
        “怕什么,她那样肯定找不到咱们!况且你忘记她上次怎么揍你啦。”
  
        三妮儿人小鬼大,浑然不在意的往树下扔了一个东西,两姐妹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在供销社买的炮仗么!一毛钱能买一盒。钟家日子困难,过年也有红包给,就图个彩头,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三妮儿全给买了炮仗。就等着刘桂香经过树下。一股脑儿全仍在她头上。
  
        “啊!”
  
        刘桂香梳的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就被扔了好几个,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手往头顶一摸,就听见耳边“砰!”“砰砰!”的声音突然炸开,吓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鼻尖萦绕着硫磺的气味,她立刻慌了神,嘴里“哇哇”大叫着跑远了。
  
        剩下水响和刚子还没搞清楚,脚底下的炮仗也炸开了。其中一颗刚砸进了牛屎里去,硕大的一坨顿时炸的他们是遍地开花,裤脚衣角上,都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牛屎。水响新做的棉袄还没捂热,就遭遇了这场无妄之灾。连忙拿手去擦裤脚,接过越擦越多....
  
        “哎呀,咋还有个哑炮?!”三妮儿懊恼的说道。
  
        刚没说完,就被二妮扯下了树,她生怕有人看见,连忙拉着两个小姐妹走远了,一边说:“你小心点,刘桂香最喜欢找咱们麻烦了,等下她找人来揍你,你看我帮不帮你!”
  
        回家的时候已经顺便捡了大半篓子的柴火,这些多是地上的小树枝,很好烧,也比叶子耐烧,家家户户都舍不得用蜂窝煤,这玩意要“工业劵。”才能换,稀罕的不得了。但是到了秋天,家里已经有不少的煤炭了。
  
        三儿还是走哪把小五带在哪里。
  
        四妮儿原本是大妮带,但是她也是个小孩子,不可能时时刻刻带着妹妹,于是就干脆交给了徐誉。他既不喜欢满村子跑,也不喜欢跟其他孩子们去挖蚯蚓玩。总是插着兜一言不发,没住多久,就跟个小老头似的坐在火盆旁边自己玩。
  
        大妮把四妮儿交给他,又叮嘱他不能让四妮儿碰火以后,徐誉就多了一个玩具。呆在钟家一呆就是一天。
  
        徐誉人也不大,正是爱玩活泼的年纪,只是他骤然来到了这么陌生的地方,并不能带给他多少的欢乐。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也同样是寂寞。他偶尔会想到在京都的日子(尽管他并不清楚地图上京都的概念)那或许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他的一切记忆都来源于此,哪里的槐树很细很矮。院里有偶尔长得红色果子,紫色的果子一串串的挂在院子的藤条上。
  
        他吃过,酸的牙都掉了。
  
        但是徐誉坐在这里,却十分想念那些酸死人的果子。他的爷爷管那个果子叫“葡萄”他也太想念爷爷了。少儿的年纪里好像每一件事情都能让他想到爷爷。想到阿姨和伯伯。司机叔叔。这里也没有红果子,却有一排排的桂花树。上面的花还没开。长得叶子是深绿色坚硬的树叶,又难看也没有香味。他心里酸酸涨涨的,好像胸口的一股气要发酵了一样,这股郁气在碰到绵绵的阴雨天更加胀大起来,挤压着他的心脏,难受极了。
  
        他又低下头,盯着怀里襁褓出神。
  
        徐誉心想,妹妹跟小五不一样,她好安静,身上的味道也好好吃的样子。让人想到棉花糖!还有抱着糖纸的甜甜。他难得听不见那些带着强烈好奇的打量语句,也听不到让人烦躁的走动声。怀里的婴儿又安静。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四妮儿好像听得懂他说话一样。这太神奇了!因为小五就听不懂。他也不会和任何人有眼神交流。他会在任何人身上撒尿,然后哭声盖过房顶。徐誉有时候会盯住妹妹的眼睛。那双柔软的眸子就有了焦点。他喜欢安静的盯着她。然后看到她扭过头去。
  
        五个月的四妮儿,也就是钟宜已经有正常的视力了。她能看到家里详细的模样,因此发挥出了超常的好奇心。然后再看到泥土活的墙面,土墙上面还有搭建起来的顶梁柱。屋子里的家具只有一个五斗橱。也是很老的物件。雕花就像她前世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些古董。四妮儿不禁咂舌。“这么穷的地方,却到处都是古董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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