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农场主——屠静
时间:2018-06-14 10:22:45

  
        在回家的路上,徐誉都在想这个问题。
  
        晚上徐老二子和儿媳一路过来。便招呼厨房忙碌的保姆多做了两个菜,京都物资匮乏,送到首长桌前也不过是四菜一汤。在没有其他的了。还是何君华看不过去,拉着丈夫去弄了一盘鸡爪给老爷子下酒。
  
        两杯酒下肚,何君华给儿子使了个颜色,徐翔立刻起身,磕磕绊绊的给徐老爷子敬了杯酒,说:“我好久没来爷爷这里了。心里惦记着您的身体。不知道您这段时间吃饭怎么样,睡觉还睡得香吗?我妈说您腿脚有伤,就叫我松了瓶黄道益,您涂到膝盖上,下雨天就没那么疼了。”
  
        徐老见孙子这样孝顺,心里开怀,说起胃口的事情,恐怕年纪大的人都偏好软烂,他说:“你问你黄姨就知道了,我这个是老毛病,不过多亏有她每天照料,现在已经好些了。”
  
        何君华一听到这名字,心里一跳,额头青筋都绷紧了。她咬牙心里想:“老头子呀老头子,你难得真一颗心都偏给外人?翔子在你眼里难道还要给外人让位子啦?”
  
        她脸上是笑意盈盈,殷切的说:“阿翔现在在中建一局上班,听他们副局说,年底有一批人都要升了。还说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还要多历练几年才好呢。”
  
        徐老听到工作上,眉头紧了紧,两只手敲着桌沿“他现在年纪这么小,不必想那些有的没的,把事情做好,为人民服务,这是最重要的,你要牢记于心。”
  
        “我知道。爷爷。”
  
        老生常谈的东西,徐翔一听牙都倒了。面上还是装的正正经经的听了。只喝了两杯酒,再要喝又被母亲拦了下来。黄淑兰收拾了最后一道菜,吩咐了保姆一句,自己解下围裙坐到桌前。先问徐老爷子:“今天小誉回来吃饭,我弄了个清淡的,估计他是爱吃的。”
  
        何君华三番五次被打断,忍无可忍,她高声说道:“爸,咱家徐翔找对象了。是中建局局长的闺女。小董长得漂亮,人也很大方。”
  
        徐老爷子放下杯盏。“哦?”
  
        徐翔脸色涨红,在众人的注目下:“我和董梅同志的革命友谊升华,她说很愿意陪我一同学习进步。”这句话基本上代表了相识和恋爱过程已经走完,即将开始商量婚事,因此听他这么一说,都知道徐翔马上准备成家了。
  
        “这倒是好事情,怎么以前没听你谈过呢?小董是吧,改天请他们家人过来坐坐。”
  
        “爸,是这么回事呢,我跟董局聊过。他们家也是很支持孩子自由恋爱。只是董夫人呢比较疼爱闺女,是不是......”她硬着头皮说:“孩子也该有自己的空间了。小岳跟小涵在二楼都有房间了。以后生了孩子。两层楼也住不下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了然。
  
        黄淑兰心里轻哼了声。
  
        闻言,老爷子端着酒杯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他疑惑的问道:“中建一局?不是发了单位楼?我记得离她们单位也不远嘛。”
  
        “爹!”徐仲临皱着眉头说:“筒子楼人多眼杂,有点身份都不住那儿。况且跟小翔处的女的是董局他家的闺女,夫妻两个疼的很,要是让人家跟了咱们翔子反倒吃苦,恐怕不太乐意。”
  
        徐老爷子说:“那你说怎么办呢?”
  
        徐钟临见似乎父亲有松动的口气,连忙跟上:“爹,咱们家二楼一楼都是空置的,原先说给您住着,可是现在您不是一年到头去不了一两回,既然这样空置了,不如就叫翔子先住着,您看如何。咱们家总得办个体面的婚礼是吧。等以后她们小夫妻想搬回单位,还是其他打算都行呢。”
  
        “是这样呀,爹!”何君华也上杆爬:“不是说年轻人吃不得苦,咱们家要是没有这个条件,也不用在别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而既然有房子住,何必往外面跑,再说句私心的话。翔翔跟我长大的,自己还是半大孩子,他们夫妻两个外面住,我难免操心的很。一家人在一起住,有什么事情都方便些。”
  
        徐老爷子听了,没有回话,目光放到小孙子的头顶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房子,你妈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徐仲临呐呐的低下头:“说一二层的房子归您和大哥。”
  
        说起来徐家并没有分家,按照以前的风俗习惯,长子是得继承家里七成财产。大哥疼爱弟弟。便提出了家产均分。其中就有一栋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花园洋房在崇武外大街。旁边是法国理事馆,离洋人教堂也不远。这里如今也是二房三房住的地方。
  
        洋房加起来三四百平米。花园内雕塑也是王府以前院子里搬来的。W革时候靠徐老爷子。也没有人敢进来打砸抢。所以无论是楼房保存的情况,还是地理环境都很优越。
  
        起先大房提的是说老爷子年纪大了,一二楼理应给双亲住。其次三层四成分给二房和三房。这也是老太太的遗嘱。不过这么多年了。大哥已经去世许多年,老爷子睹物思人,也不肯回洋房,倒是他们两家人口越住越多了。
  
    
  
    
  
    
第一百八十章
 
  
        徐翔底下弟弟妹妹都和徐誉年龄相仿。眼看大儿子要结婚了。不敢越雷池的徐钟临也动了心思。
  
        何君华跟他说过:“中建一局分好房靠等。按资排辈翔翔得排到下半辈子了。他们那个单位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都哪里有名有姓的在那里住!没的被人笑话咱们徐家。也是这几年老爷子太谨慎了。你看别的焦家,叶家,哪个不是靠着家里渐渐发达。只有咱们家!哼。”
  
        “住单位房,鸽子笼那么大一块地。我看白来平都没有。给翔翔住住还行,人家董家那么好的一个闺女凭什么跟你吃苦啦。”
  
        年级渐渐大了,何君华说话带着股上年纪妇人那股骄纵的脾性。上面没有婆婆管着。公公位高权重,她有什么可顾及的?
  
        徐老坐在椅子上,半边身体都被阴影遮盖,他看了一眼二儿子殷切的目光,陡然说道:“老二,你现在说这句话,是你真心的吗?”
  
        这句话不同刚才的闲谈,而是隐隐带着威慑,甚至最后一个字,都带着凌厉的质问。直接让徐仲林冷汗直冒。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脑子都塞满了粘腻的浆糊,被这声质问劈开了一道口子。脑子都开始不知所措。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他来不及深究,只能硬着头皮说:
  
        “爹,父亲。我....我真心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在对面老人的目光下,甚至没有意识到什么,就回答了。人都是爱子的。他舍不得儿子。爹呢?爹也不会舍得他的孙子受苦吧!
  
        大哥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要这么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他。?
  
        徐仲林想不通了。他甚至觉得死去的人的影响已经渐渐变淡了。既然这样,为什么大家不能开开心心的?非要笼罩在这个阴影之下小心翼翼呢?他唯一没有猜错的是,父亲疼爱大哥,同样也疼爱他的。
  
        果然,徐老说:“一二楼都可以给你住,不过这样一来,你弟弟那边怎么说?”
  
        这时候,何君华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四合院那块地让她们拿去就拿去了。你赶紧说。指不定爹还觉得你大方。那可是一个大院子哩。”
  
        徐仲林也是同样的想法,王府附近留下来的院子是当年分配给徐老的单独住宅,除了沾了点前朝光辉就没了。那边的院子同样没有遭到破坏,除了门口大理石石麒麟拿去当了板凳。其他地方旧时候的水缸都还齐齐整整。可惜前十年搞备战的时候挖坏了。前面一个坑,后面一个坑。院子里都是“避震棚”。徐老收留过唐市地震过来的避难的百姓。现在到处都是黄褐色灰土色的土包。
  
        现在附近王府成了一家砖瓦厂公共住地,独院的时候还比较清静,现在一个独院住了七八户人家。附近有学校的,工厂的,机关单位的人家住进来。早上排着队倒痰盂,到处都是污水。破破烂烂的胡同。
  
        没想这话还没开口,徐老就说:“洋房的一层给你们,二层给老三。其余的你们就不用在找我说了。另外,既然小翔搬回家住,那单位的房子就不用占着了,这是我意思。”
  
        徐翔不能继续占着单位的地。何君华心里有些不乐意,不过一想,洋房一层楼抵得上筒子楼好几间屋子。地方大又阔气。便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
  
        徐誉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他看到桌上异彩纷呈的脸,心里顿时有股荒谬的感觉。桌上的饭菜还是热气腾腾,可是气氛已然完全变了,徐仲林夫妻二人讨价还价。而他坐在凳子上浑身僵硬。恨不得现在就飞快逃出去。再也不想留下来听她们谁占一楼谁占二楼。
  
        第二天的时候。他又找到了找瑞虎。
  
        赵瑞虎长得像个直肠子,性格也不是深思熟虑的类型,两个是光屁股就玩到一起。这么多年也还保持着通信。可见他们关系不像一般大院子弟吃喝一起长大建立的友谊,反而是个性和处事方面相同而玩到一起。这种关起门来的事情,他只会和赵瑞虎说。
  
        听对方说:“你家是这样,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完一堆抱怨,两人竟然有种落难兄的感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瑞虎他外公家遭难了,赵家这边在京都也是有门路的,没想到赵家都不肯插手。老爷子不像徐老先生,人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为了这件事情,赵瑞虎他爹妈两个整天就吵架。屋顶都能掀一半。过了年他爸就出任务。到现在都没回来。
  
        徐誉咳了咳,对方同情的看了眼他说:“家里的事,我还真不打算搀和了。你呢?你咋想的?”
  
        无论是偏向哪边,他都不好受,涉及到利益,这些往日亲和的长辈便想把他往外面推,恨不得他永远不用回来就好了。跟赵瑞虎不同,他好歹双亲俱全,不像自己似的,打算来打算去,也没有一个人同他是站在一伙儿的。
  
        加上也不住在一起,感情自然会变淡。碰到这样的利益相关,他不敢猜测自己在叔叔伯伯之间的分量。徐奶奶走得早,一半原因是长子去世的打击。当时徐家叔伯关系还很亲密,谁也没谈分房的事情。默认保留着原来房间的布置。但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大家就忘了。
  
        心里的怅然和房子并不相干,只是觉得这几年离开家的时间。他早就习惯了把自己远远摘除在这个大家庭以外。习惯自己越来越像个外人。
  
        对洋房的记忆只剩下院门口的葡萄藤。夏天的时候枕着凉席打着扇子纳凉。那片茂盛的葡萄藤下只有细细碎碎的光芒。玫瑰花换成了更相称的月季。徐老爷子对花草没什么讲究。院子里的兰草也枯萎了。世易时移,那片大理石的雕塑看起来依旧是十分气派,只有来来往往的面孔变了。
  
        “我爸走之前,把钱一部分让爷爷管着,一部分让建军叔替我管着。他们交情好,我爸放心建军叔会照顾过,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些。”他低头摸了摸翘起的头发丝。右腿斜着搭在左腿上。哈出来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状。四周一排白杨树,有的无精打采,有的身上搭着厚厚的白色冰棱子。
  
        站了有一会儿。两人都觉得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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