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的脸伏在地毯上,顿时泪流满面。
许温岚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底一阵泛酸,印象里汤阿姨的性格非常好,小时候她很羡慕汤池有这么好的妈妈。
等廖哥搂着孟佳琪走后,许温岚沉默地盯着汤池匍匐着哭泣,良久之后走到他的面前。
汤池察觉她还在身边,抿了抿嘴,神情复杂的看向她。
“你先忍一忍。”许温岚轻声说,“我会帮你的。”
……
廖哥一心想剥削汤池的钱财,要许任文查探别墅有没有藏画,每套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翻出一张的画影子,逼汤池告诉他们保险柜密码,打开柜字也没找到金丝猴水墨画。
廖哥摩挲下巴:“难道他的画真是被偷了?这岛上就咱们几个人,会是谁偷走的呢?”
胡飞伸了个手:“我看八成是熟人,要不怎么知道密码。”
廖哥看向许任文,眯起眼:“你觉得是谁?”
许任文说:“不清楚。”
许温岚回忆起那晚来汤池家做客,请他们去画室看他爷爷的画,甚至很放心的在他们面前,打开非常隐私的保险柜。
许温岚为了避嫌,转过头没看汤池打开保险箱。
至于许任文有没有看,她当时没太注意。
可能在廖哥看来,许任文、孟佳琪还有她自己,都有偷画的嫌疑。
廖哥咯咯的笑:“既然画都没了,留着人还有什么用?”
许温岚一阵恶寒,心想他不会打算杀人灭口吧,连忙开口说:“汤爷爷去世前除了作画,还喜欢收集古董,他生前最喜欢把古董藏起来,这么大的别墅也许藏了不少。汤池是他的孙子,肯定知道一星半点的。”
许任文看向许温岚,满脸诧异,估计心里在想,这事他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小妮子瞎编。
廖哥欢喜的笑了:“是嘛,古董比画更值钱,要你哥再查查看。”
许温岚内心暗喜,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廖哥居然还相信了,看来他渐渐把她当自己人看,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中午轮到胡飞送饭,他提着饭盒进入仓库,没过一分钟突然跑出来,深深地朝天吸了口气,像是要把仓库的浊气吐出来。
许温岚在仓库附近的小田园种菜,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里面怎么了?”
胡飞朝地上啐了口:“我怀疑那个港仔得了痨病,吐出血了。”
许温岚打了个激灵:“我以前是医生,可以确诊一下。”
胡飞恹恹地说:“我最怕痨病了,外婆就是那样病死的。”
许温岚接过他提的饭盒,急匆匆地跑进仓库,见栅栏门外的扔了一张布条,布条沾上溅出来的鲜红血水。
这扇房门上半边是木板,下半边是栅栏铁门,许温岚在外面看不见他的状况,只能瞧见他下半边身子靠在墙边,一双修长的腿蜷曲着。
她俯下身问:“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虚弱地喘息:“咳咳咳咳……你终于来了……”
她眼角迸出泪花,声音颤抖地说:“没事的,我会给你买药,一定会治好你。”
栅栏门内传来扑哧的笑声:“你居然也相信了,我刚才是骗他的。”
许温岚呆呆地愣住了,震惊地问:“你装病?”
方奕旸嘘了一声:“轻声点,那家伙很傻,略施小计罢了。”
许温岚指着布条的血痕,问:“那沾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方奕旸说:“我晚上抓住了只老鼠,用石头砸破它脑门,再撕下一块床单的布块,做给他看的假象。”
许温岚不由问:“那你骗他的目的是什么?要是他以为你真有痨病,估计再也不敢进仓库半步了。”
方奕旸理所当然地说:“还不是为了你。”
许温岚疑惑不解:“为我……”
“你是不是也吓傻了?”方奕旸声音放得很轻,话语间绽放出笑意,“我只是不忍心你那么晚溜进来,女生经常熬夜对皮肤不好,小傻瓜蛋。”
许温岚面颊微微发烫,心脏的某个部位仿佛失去弹簧,砰砰砰地剧烈跳动,很想回嘴辩驳过去,但嘴巴像黏着了张不开嘴。
方奕旸缓缓地倾下身:“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许温岚咬了咬唇,一口回绝:“不行。”
方奕旸乖乖地坐直身子:“好。”
她能感觉出他的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方奕旸忽然笑了:“其实你不给我看,我也能猜出你的长相,齐腰的黑色长发,肌肤白白净净的,很文静漂亮的女生。”
许温岚像被戳中脊梁骨似的,声音大了几分:“别瞎猜。”
方奕旸沉声说:“你在害怕什么,就算我以后能逃出去,怎么可能会伤害你一根毫毛。相反,我会……”
许温岚立起身,郑重其事地说:“我帮你并不是为了跟你以后有交际,也不是想要你好好报答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方奕旸沉默半晌,良久开口:“我懂你的意思。”
许温岚将饭盒塞进栅栏的间隙:“我会骗他说你有肺结核,以后尽量由我来送饭。”
方奕旸重重应了声:“好。”
许温岚起身离开仓库,阖上铁门的瞬间,仿佛听到他在说话。
“我懂你,那你懂我吗?”
胡飞立在小田园的阡陌上,摘了颗草莓往嘴里塞,见许温岚脸色凝重的出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他是不是真有病?”
许温岚点点头:“是肺结核晚期,要不怎么会吐血。”
胡飞睁大眼睛,惊悚万分:“天啊,我刚还进去了,这病会传染的。”
许温岚说:“这病的严重性你也知道,吸到点唾沫就有传染的可能,这家伙怪可怜的,关在里面没办法治疗,只能等死。”
胡飞吓得脸色苍白,往廖哥的方向起步:“我去跟老大说,还是别给他送饭了,要他自生自灭。”
许温岚连忙拦住他:“等等,你不必跟廖哥说,饭还是要送的,一时半会死不了,廖哥还要利用他绑票呢。”
胡飞从兜里掏出钥匙,满脸嫌恶:“那怎么办?我实在不敢进去了。”
许温岚忍住不笑:“还不简单,以后我替你送。不过你千万别告诉我哥,他知道你怕得传染病不敢送饭,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还会怕他,笑话!”胡飞说是这么说,求之不得的把钥匙扔给她,“你是医生,不会得病。”
许温岚接过钥匙,其实很想告诉他,医生也是人,有血有肉,同样会得病的,甚至因为经常熬夜,平均寿命比普通人还要短一点。
骗到钥匙就好办多了,以后能自由进出仓库,可惜没弄到栅栏门的钥匙,否则他就能逃离出去了。
许温岚兜里揣着钥匙,心情格外的好,途径许家屋外的大柏树,瞥见许任文手握铁锹在树下挖土。
廖哥一身匪气的立在旁边,对许任文指手画脚:“再挖深点,没吃饭的劲啊,胡飞那傻子呢,关键时刻不见人。”
汤池双手捆绑的跪在地上,脸上一片红一片紫,左眼皮浮肿着,看样子挨了不少打。
许温岚飞奔过去,问许任文什么情况。
许任文扬起下颌,往汤池示意了下:“廖哥刚刚严刑逼供,要他说出他家哪里藏有宝贝,他就说这棵柏树底下有。”
许温岚愕然地说:“这棵柏树是爸爸移植的啊,要藏也是我们的爸爸藏,怎么可能是汤爷爷。”
汤池的嘴巴也遭了不少罪,口齿不清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棵柏树底下藏有宝贝,打开来很危险,要我们千万别接近它。”
这话听起来像骗小孩子的话,不过这只是棵柏树而已,汤爷爷不准他接近的目的是什么?
廖哥吆喝一声:“愣着做什么,赶紧给老子挖啊。”
许任文不得不继续挖土,把柏树周围的土挖空了,连树的根茎都能看到。
“真的有宝贝吗?”廖哥等着不耐烦,“你小子要是敢骗人,今天就活埋了你。”
汤池的四肢微微发抖:“我没骗你啊……”
“我好像铲到什么硬东西了。”许任文声音激动的说,用铁锹往深处铲,没办法撬起来,“我看要不是大石块,要不是大箱子?”
汤池激动地大喊:“太好了,我爷爷不会骗我,底下肯定有东西。”
廖哥笑呵呵地说:“你小子沾了你爷爷的光啊。”
许任文铲掉附近的泥土,慢慢地展现土壤下的“宝物”。
六月初的天多雨,风掺杂着一丝潮湿,像侵略般拂过柏树底下,惊起一丝丝的凉意。
所有人盯着泥土下藏匿的白色,面容的表情那一刻瞬间凝固。
嶙峋的白骨头与粗壮的树根,紧紧缠绕,仿佛无声的告诉人们,它们已纠缠过多少年的岁月。
☆、他出来了
许温岚是医学生,看过甚至解剖过尸体,却没有此刻让她头皮发麻。
要知道,这株根深叶茂的柏树,从小陪着她一块长大。
这树是父亲种下的,会是谁的尸骨?
许任文呆滞的盯着白骨,脸色煞白,良久后默默用铁锹填回泥土,仿佛在掩盖土壤下的秘密。
廖哥见惯了死人,区区白骨不放在眼里,但本以为树底下藏着古董,谁知道挖出来的是一堆白骨,只觉得沾了一身晦气,向汤池猛地踹上一脚:“狗东西,还敢骗你老子。”
汤池泪流满面:“这不能怪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忌日。”廖哥大手一挥,对许任文说,“看他的孬种样,也问不出一件古董,就在这活埋了。”
许温岚打算开口劝阻,又想起先前劝过,要是再提一次,不管什么理由都可能引起怀疑,正盘算如何是好。
许任文突然说:“廖哥,树下已经埋了一具,再活埋一具会风水犯冲,这里毕竟离我家没多远,还是换个地方再处理掉他吧。”
廖哥心情差的时候,不喜欢被手下忤逆,朝许任文怒斥:“叫你做啥就做,扯什么狗屁风水。”
许任文抿嘴没作声,低头看着翻新的泥土,手握铁锹的顶端,力道紧了紧,掐得指尖发白。
一阵铃声猝然响起,廖哥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谨慎地接通电话。
“是维特啊,你总算来消息了。”廖哥激动得声音发颤,听到对方说话,话锋突然一转,“操,他们不交赎金?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连父母不交赎金,方奕旸岂不是要没命。
廖哥接完电话后,豁然大悟地嗤笑:“要保证港仔活着,他们才交赎金,香港人就是爱瞎搞名堂。”
许温岚暗暗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方奕旸的父母很明智,这样既拖延时间,又给确保了方奕旸的安全。
廖哥越想越气,猛地拍下掌心:“割下港仔新鲜的脚趾头,今天就寄给他的父母,看他们还敢得寸进尺。”
许温岚胸口发紧,连忙说:“廖哥,脚趾头寄过去要时间,已经拖延那么多天,最好速战速决,现在网络信息那么发达,不如用匿名ID与他们父母视频。”
“你的主意好棒啊,我怎么没想到。”廖哥哈哈大笑,“跟他父母直播切肉,直播完要他们打款给我。”
许温岚心底敲起了闷鼓,看来廖哥执意要弄残方奕旸。
想搞匿名直播需要黑客技术,否则警察会很快摸着网线找到他们,偏偏他们之中只有维特懂这一技术,廖哥非得再低三下四的求维特前来帮忙。
回忆起那晚与维特的对峙,许温岚更觉得心惊胆战,这家伙可是比廖哥还残忍的变态。
不行,她必须在廖哥搞血腥直播前,想方设法帮方奕旸逃出去。
廖哥心情转好,没再要求许任文处理汤池。
那天晚上,廖哥命令许任文和胡飞,把一个黑色大铁箱搬进汤家的别墅,当着众人的面,嘴叼雪茄,威风八面的打开黑铁箱。
居然是满箱的军火武器,手.枪、步.枪和手.雷都有,杀伤力巨大。
孟佳琪啊的一声,被骇人的武器吓到了。
“大晚上鬼叫什么。”廖哥昂头瞥向孟佳琪,满脸得意地说,“出来混怎么可能没抢。”
孟佳琪假惺惺的娇笑:“哥哥好厉害。”
廖哥搂着孟佳琪,吧唧亲了两口嘴,指使两个手下:“全部收起来。”
许温岚注视他们扛起沉重的箱子,问许任文:“这玩意你们从哪搞到的?”
“比如黑市、暗网,还有警察想不到的地方。”许任文沉着声说,“你先别回屋睡觉,我有话要跟你讲。”
许温岚只能在原地等他藏好箱子。
二十分钟后,许任文才回到客厅,面色凝重的拉起许温岚来到后院。
他深吸口气,开门见山地说:“给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姓方的香港人,处处维护他。”
许温岚摇头:“这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不是帮廖哥出谋划策了吗?”
许任文瞧她的表情:“你变得会骗人了啊,我好歹是你亲哥,你骗得了我?凡是掂量清楚,别搞得你先被男人骗了,男人骗女人的本事厉害着呢。他对你说的话,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许温岚口气平淡地问:“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你……”许任文哑然。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受骗。”许温岚背过身,慢悠悠地说,“我回去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