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湖——三月子归
时间:2018-06-14 10:32:53

作者有话要说:  有妹纸担心方奕旸撩妹是违心的。
莫多想,他表示没兴趣,才懒得去撩。
 
  ☆、我要你的手心
 
  许温岚担心他瞧见喂草莓的一幕,脚跟像站不稳似的发虚,视线却直直对撞上他揣摩的目光。
  许任文用手背敲下门板,退出房间:“赶紧出来。”
  他的话不容置喙,仿佛下的是一道铁令。
  许温岚深思片刻,决定出去跟他谈谈,把心底的话彻底说明白。
  离开前,许温岚回头看一眼方奕旸,暗想他戴眼罩不能看东西,吃草莓咬到她手指,应该是无意的举动。
  她轻轻地说:“我走了。”
  “刚刚吃到的很甜,谢谢你的……”方奕旸话语拖得余味绵长,重重地落音,“草莓。”
  许温岚回忆起被他咬到的触感,右手的拇指蜷曲了下,仿佛被滚烫的热水烫着了,那股异样的躁热流窜进颅顶。
  她张嘴想问他,最后闭上了。
  有些话难以启齿。
  窗口边,许任文指间夹烟,对窗外吐出烟圈,深黑的眼眸盯梢柏树落下的影子,若有所思。
  许温岚走近问:“你以前不会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任文察觉许温岚在侧,左手倏地插进口袋里,用右手中指弹掉烟灰:“大概一年前吧,心烦的话会跟廖哥抽上几根。”
  许温岚讽刺地说:“你跟他学了不少好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他我也活不过今天。”许任文深吸一口烟,呼出淡青色的烟气,“最近你跟那个香港人很亲近,有没有探出点东西?”
  许温岚说:“才一天而已,你问的太急了。而且我跟他还不熟,有些事别乱猜。”
  许任文冷笑:“我担心你没探出来,就被他诱惑了。”
  他果然看到了,还想用哥哥的身份,教训她一顿吗?
  许温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魁梧壮硕的柏树:“你记不记得,这棵大柏树是我出生的那年,爸爸从很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许任文蹙起眉头:“不要转话题。”
  “他生前最喜欢树木,除了这棵柏树,家附近其他的树,也是他一手呵护。”许温岚自顾自的说,“他常说教人就好比植树,要打好根基,让树干挺直向天生长,因此从小对我们很严厉,特别是对你……”
  许任文额头的青筋暴起:“别讲了。”
  许温岚继续说:“可他没想到,在湖岛长大的人,太容易被外界诱惑。”
  许任文暴吼一声:“够了!都过去了!”
  “好,那聊聊现在的。”许温岚意味深长的笑,指着走廊放旧相框的凹槽,唯一一幅相框的正面却背对着他们,“那副相框是不是你转过去的?”
  许任文的目光移向相框,满脸不耐烦:“你又想说什么?”
  许温岚把照片摆正:“你不看看吗?”
  相框赫然是一张泛黄的旧照,在二十多年前拍摄。照片中年轻的英俊男人,梳着上个世纪最流行的中分头,双手搂起身穿粉红棉衣的女婴,身边站着只有他膝盖高的两岁小男孩,手捧一根五彩棒棒糖,通红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
  她记得爸爸曾经说过,拍照片之前,她哥的棒棒糖掉在地上,脏兮兮的不能吃,才哭的那么委屈。
  许任文看着照片愣神,好一会才察觉指尖被烟头烫红了,甩手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手插着口袋转身就走,脖子微微缩起,仿佛畏惧着什么。
  许温岚在他身后叹息:“我懂了,原来你不敢见他。”
  ………
  那一晚,廖哥难得没吆喝打牌,一楼异常的安静。
  许温岚睡得很不踏实,梦到年幼的时候,梳着两根麻花辫,蹲在枝叶繁茂的柏树下捏泥人,玩着正起劲,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当时只有六岁的许任文,蹬着小短腿跑来,俯下身细瞧妹妹的泪眼,嘴里抱怨地说:“爱哭鬼,你又哭什么?”
  小温岚抬起莲藕似的小胳膊,指向草地上的泥人:“大的是爸爸,小的是你,最小的是我,那我的妈妈呢?汤池家里有妈妈,为什么我们家没有?”
  许任文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
  小温岚泪眼朦胧的看他:“哥哥,你看过妈妈没?”
  许任文愣住了:“记得吧,别说妈妈的事了……”
  小孩对四岁以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依稀记得有个温柔的女人照顾自己,但完全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模样。
  小温岚鼓起腮帮子,坚持问:“妈妈在哪?”
  许任文做了嘘的动作,目光越过小温岚望向柏树,眼底透出惧色:“闭嘴,爸爸会生气的。”
  小温岚转过头,看见硕大的柏树后立着一个男人,修长的手搭在柏树粗糙的树干,昏黄的夕阳从身后笼罩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面容在婆娑的树影下模糊不清。
  父亲在她的记忆深处,是最强悍最有安全感的存在。
  而在那一刻,她无比畏惧着他。
  许温岚从梦中惊醒,只觉被褥一片冰凉。
  从小到大,她睡觉踢被子的坏习惯,一直没能改掉。
  半夜口干的难受,她难耐地起床去一楼倒杯热水,刚踏出卧室,发现对面方奕旸的房门是开的。
  这很不正常,他们平时关押方奕旸,只要没进去,一定会记得锁死房门。
  许温岚打开房间的灯,四周没一道人影,只瞧见床底下掉落套脚的铁链。
  她立即跑向许任文的房间,发现他不在屋内,连廖哥和胡飞也不见了。
  如同迷途在深渊中,她无措地跑出房屋寻找,瞥见仓库窗口透出的一束微弱光亮。
  许温岚顺着光线,悄声走到仓库的窗外,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不错嘛,你跟胡飞整晚待在仓库,把这里搞得跟牢房一样。”
  “对啊廖哥,这才是真正关人的地方,楼上得空出一套房间,还以为给他住的是招待所呢。”
  “仓库关人比较便利,而且我妹也住在二楼,最好要他们保持距离。”
  “哈哈,你难道担心他俩搞出点玩意来?那不更好嘛,港仔可是超有钱的,说不定你妹能当阔太太呢,嘿嘿嘿……”
  锁门的响动和脚步声消失后,许温岚等过段时间,才尝试着偷溜进仓库。
  仓库是许父在世前,存放雕刻用的木头的地方,几块木头不值多少钱,仓库仅有的两扇通风窗就没做防盗窗。
  通风窗离地面距离有两米距离,刚好院子里摆着废弃的木头梯子,许温岚利用它爬到通风窗,透过窗口窥视昏暗无光的仓库内部,依稀记得通风窗底下是张桌子,希望许任文他们没有搬动。
  她咬了咬牙,从窗口一跃跳进去,结果预测失败,底下是硬邦邦的地面。
  这一跳跳得脚底发麻,腿的肌腱仿佛断裂开,她疼得险些掉出泪来,硬挺着扶墙壁站起身。
  “是你来了吗?”
  幽暗沉寂的室内响起清冽的嗓音,仿佛珍珠滚落玉盘的震响,令人心惊又欢喜。
  他说话向来是平缓从容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语调流露出急切,仿佛瞬间没掩饰住他的欢喜。
  刹那之间,她觉得这一跳是值得的,低声回应:“是我。”
  他又问:“我刚听到很重的倒地声,你是从窗口跳下来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有点酸疼,没事的。”她怕被发现不敢开灯,在黑暗中摸索墙面,触碰到冰凉的柱形铁杆。
  原来许任文改造了建在仓库里的工作室,拆掉下半扇木门,围一堵像监狱一样的栅栏铁门,将方奕旸囚禁在里面。
  “以后不准这样。”他似乎有点生气,“万一地面有玻璃碎片,你的脚可能要废了。”
  她轻轻地嗯一声:“你在里面还好吗?”
  他舒朗的笑了笑:“你别担心我,确实像你哥说的,里头一切很便利,有张小床和卫生间。他们解下我的手铐和脚链,也松开了眼罩,比先前的房间自由多了。”
  原来他耳朵非常敏锐,隔那么远距离,也能听到廖哥他们的对话。
  他知道许任文是她哥,是什么时候晓得的?
  岂不是阔太太的言论,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他有何感想,别真以为她接近他,是为了做阔太太。
  她越想越不自在:“我先回去了。这里跟地下室一样容易潮湿,夜晚睡觉可能会有点冷。你先睡一晚,冷的话明天告诉我,我再给你拿张被子。”
  “现在就有点凉,总想找东西暖暖。”
  “我马上拿来。”
  “被子我不需要。”他声音放缓,无限温柔,“我要的是你的手心,能给我吗?”
  
 
  ☆、那你能懂我吗
 
  方奕旸的声音极具魅力,任何人都抵挡不住他的话,莫说他此刻在温声祈求。
  许温岚犹如被他蛊惑,不由自主的抬手,伸向栅栏的缝隙间,在触碰到微凉指尖的那刻,头脑仿佛恢复清明,倏地抽回手。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
  “对不起。”好一会,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得回去了。”
  他恍若无事,平静地说:“好。”
  她用父亲以前的工具绳,勾住通风窗的一排粗钉帽,双手勒住绳子两端攀上窗口。
  “明天你还会来吗?”他忽然开口,语气有点不安。
  许温岚这时发现房屋的二楼亮了灯,恰好是她自己的房间,连忙翻身从梯子爬下,扔下一句话:“看情况吧。”
  怪她找人太过心急,出门来忘记锁门,所以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她在走廊拐角处,迎面撞上许任文,装作吃惊的问:“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许任文一脸嗔怒:“你跑哪去了?”
  许温岚扬了下手里的水杯:“去厨房用奶锅热了杯牛奶。”
  许任文面色缓和了点:“你喜欢下楼喝水的习惯,还是跟小孩子似的。我现在每晚打完牌睡觉前,都要看看你有没有反锁卧室。”
  许温岚问:“有必要吗?”
  “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生。”许任文放低声音,“做哥哥的总得看着你,快点回屋睡吧。”
  许温岚咬咬下唇,在只言片语里,尝到被物质的洪流冲淡后,一丝丝久违的亲情。
  他哥在湖岛陪她长大的岁月里,一直是听父亲话的坏男孩,后面跟外面的混混坏了,变成嗜赌如命的亡命之徒,即便是他心态变了很多,袒护这个妹妹的行为一成不变。
  躺回被褥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总浮出那轻柔的话。
  “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问的时候,那语气像讨要糖果的孩童,为了最渺小的渴求而已。
  她突然很后悔那么回答了。
  ……
  关押方奕旸的仓库,除了送饭的时间,整个一天都是锁上的。
  许任文不再允许她去帮仓库,自己和胡飞揽下送饭的任务。偏偏这两个男人天天打牌,送饭从不尽心尽责,以前轮到他们送饭的时候,时常晚几个小时才送,或者压根把事给忘了。
  许温岚路过仓库,目光扫过紧闭的铁门,脚步在原地停滞片刻,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离开。
  不同以往的是,以前在同一楼层,还能名正言顺的探望他。现在仓库一堵沉重的铁门,仿佛把他们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半夜睡觉会不会冷,过了饭点会不会饿,是不是过得度日如年?
  要是把她换做他过这种幽禁的日子,没书本和田园打发时间,很可能几日就要发狂了。
  在胡思乱想之时,一只手猛地拍了下肩膀,她万般惊愕地转过头,见汤池满身泥泞的立在她眼前,胸口起伏微微喘着粗气。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汤池大声跟她道歉,“我来的太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温岚感觉得出,此时的汤池不太对劲,担心地询问:“汤池,发生什么事了?”
  汤池缓了口气,懊丧地揉搓眼皮:“我爷爷的画不见了,怎么办,我爸妈知道要杀了我的。”
  “是你放在湖岛的那幅?”许温岚同样吃惊,“那天你放回保险柜了,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汤池磕磕巴巴地说:“就是今早发现的。爸妈在新家设计个地下储藏柜,决定把爷爷没卖出的旧画收藏进去,我就自作主张的带佳琪来湖岛度假游泳,顺便把那张遗留的金丝猴带回去,谁知道那幅画不见了……”
  他越说越急切,眼珠布满血丝,眼角还渗出泪水,迷惘地找不到北似的。
  许温岚安慰他:“别急,我们先想办法。”
  许任文恰时出现,右手提着一份铁饭盒,大步朝汤池走来:“汤池,那怎么搞得衣服一身泥?”
  汤池叹息一声:“还不是因为佳琪,她跟我吵着要回去,结果发现快艇的发动机坏了,她气得把我推进坭坑里,弄得我衣服裤子全是泥巴。”
  许任文笑了笑:“你女朋友脾气倒蛮大。”
  汤池说:“我实在没办法了,许大哥,你们的船在哪,我借一下明天就还你。实在找不到画的话,我只能选择报警了。”
  许任文抬起眼眸,直直看着他:“你要报警?”
  汤池被他盯着莫名发麻:“那画卖出去很值钱,警察肯定会受理的。”
  许任文阴阳怪气的说:“是啊,真可惜啊,那么好的画。”
  许温岚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对汤池说:“你先回家换身衣裳,画的事咱们待会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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