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温岚怔了怔:“这就是你绑票的理由?”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许任文轻慢地摊开右手,左手始终藏在口袋里,“你也知道啊,钱是万能的,没钱无路可走。”
眼前满含笑意的哥哥,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许温岚嗓音有点干涩:“是嘛……”
“连汤池那二货都成了有钱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我受过很多苦,见识过的龌龊事,是你绝对体会不到的。”许任文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处处脏污纳垢,有钱人会用钞票把屁股擦干净,假装自己是高等的上流人士。”
许任文指向二楼,轻笑一声:“你以为楼上被关的那位,能干净到哪里去,说不定做的事比我们还恶呢。”
“够了,谢谢你提醒。”许温岚嘚嘚嘚的上楼,在走廊看到廖哥叉腰立在窗边,粗黑的眉眼盯着楼下草坪的方向,一眨不眨的,神情像一只垂涎鲜肉的饿狼。
多年前,草坪由于多年未修剪,长满凌乱的杂草。许温岚前两年搬进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从仓库翻出割草的长剪刀,蹲在地上将杂草除干净,每次修剪足足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汤池和他性感的小女友,不知自己在草坪能如履平地,多亏了许温岚的功劳。
此时,他们穿着同款玫红色的情侣服,青春洋溢的边调情边打羽毛球,在平整的草坪上随意践踏,垃圾遍地乱扔。
小女友跳上跳下的掷球,即便隔着衣料,也能看清她胸前两团波涛起伏。
廖哥咽了咽吐沫:“妈的,好白菜被猪哄了。”
许温岚很想问问他:“汤池是猪,那你是什么?”
她默默回到卧房,阖上房门,看着书架摆满平平整整的厚书。
许任文说的话,有一点没错。
世界是悬浮于海洋的冰川,她所栖息的地方,只是浮于海水的冰层而已。
汤池打羽毛球的当天下午,再次敲响许温岚的家门。
他手握着羽毛球拍,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撑着门墙,笑嘻嘻的说:“岚岚,今晚跟你哥去我家聚聚怎么样?”
二楼的胡飞听到动静,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脸警告的盯着许温岚。
见许温岚迟迟不请他进屋,汤池自个脱了鞋子踏进玄关,左顾右盼:“我好久没来湖岛了,你家跟以前变化不大,进来看看怪怀念的,你哥还在屋里睡觉吗?”
许温岚突然开口:“今晚我跟我哥来不了。”
汤池呆了呆:“你们晚上有事吗?要不明天再约?”
许温岚一口拒绝:“明天也没空。”
汤池眨了眨眼,傻傻的问:“那啥时候有空?”
许温岚无语凝噎,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了,你个傻小子还听不懂。
“人家约你还不去?”廖哥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撅起嘴巴假惺惺地笑,“待会把你哥叫上。”
许温岚侧头瞥向廖哥,暗想他在搞什么主意。
汤池有点怕廖哥的凶相,退到门外,朝许温岚招招手:“那晚上见哦。”
等人走后,许温岚关上房门,冷淡地开口:“你不是说,我要跟他保持距离吗?”
廖哥一副老子的话就是命令的神情:“我是说要你跟他保持距离,没说不让你去他家聚会。”
许温岚问:“你不会也想去吧?”
廖哥呵呵笑着说:“不错啊,你居然懂我。”
许温岚暗想,鬼愿意懂你。
许任文听说汤池约他们吃饭,无所谓的同意了,偏头看向许温岚,神色莫名的变得黯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廖哥要胡飞待在原地看守,哪里也不能去,自个兴致勃勃地跟来凑热闹。
离开前,许温岚无意听到,胡飞在背地里咒骂他。
当晚,汤池做梦也没想到,来他家做客的除许家兄妹之外,背后还跟着拽里拽气的廖哥。
汤池看到廖哥的刹那,像吃到苍蝇的表情:“呃,进来坐。”
小女友扭着细腰路过,看见三个人进屋,不甘不愿的嘟起嘴:“阿池,你不是说两个人吗?”
汤池连忙说:“两个三个都一样,不就是多双筷子。”
汤池不太擅长圆场,这话更惹得廖哥不悦了,暗想早晚搞死你个臭小子。
许温岚拖鞋进屋,环顾四周:“你家重新装修吧,跟以前比变化很大。”
汤池冲她眨眨眼:“是啊,三四年前请人来装修的,待会带你去画室看看。”
汤池的家离许温岚家不远,无论是装潢和占地面积,比许家的宅子奢华得多。三层楼的一层底下是车库和储蓄室,二楼是四间大卧室,三楼有一间偌大的画室。
几个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上闲聊,小女友靠坐沙发按着遥控器,一双白花花的细腿占了大片位置,廖哥的目光落到双腿分开的粉色布料,一时半会挪不开了。
许任文瞧不起咬着金汤勺长大,没见过世面的汤池,面对他的叙旧全程冷漠脸。
汤池只好找许温岚聊天,先向她介绍自己的小女友,名字叫孟佳琪,年龄刚满二十岁,目前是某所大学的大三学生,在学校的院里还算院花。
许温岚知道她所读的学校,是一所三流大学。汤池毕业应该有四五年了,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孟佳琪察觉汤池一直在跟许温岚说话,涂着彩色眼膏的眼梢瞥向许温岚,以女人看女人会有探究的神色,细细打量她一番:“你的皮肤怎么那么白,是不是BB霜涂多了,看起来一点血色也没有,长头发是用假发接的吧。”
汤池有点不高兴:“咋说话的,人家纯素颜。”
孟佳琪捧着肚子,咯咯地笑:“你又不是她男朋友,怎么知道她纯素颜。”
汤池满脸尴尬。
“我确实没擦BB霜,可能经常不晒太阳,脸色白得不太健康。”许温岚下意识的捋下长发,“头发太长时间没剪才蓄得这么长。”
孟佳琪吃惊地张开红唇:“哇,你多少年没出门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蜗居宅女?”
汤池真的生气了:“佳佳,别说了。”
许温岚无所谓的笑笑:“算是吧。”
孟佳琪挑挑眉毛,洋洋得意的说:“宅女没男朋友吧,要不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很多帅哥哦。”
许温岚摇头:“不用了,你的备胎我消受不起。”
孟佳琪嘴角的笑发僵,俏脸瞬时垮了。
汤池同样尴尬,赶紧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马上吃饭。”
临近吃饭的点,孟佳琪压根懒得掌勺,汤池同样不会做饭。菜是用从外面买的食物罐头,有鱼有肉,倒出来装在盘子里再用微波炉热热。
廖哥吃了一口,当场吐出来:“你热的是哪里捡来的垃圾,比姓许的女人做的还难吃。”
汤池被廖哥的粗鲁吓傻了。
孟佳琪看着吐在桌上的食物,双手捧着胃,红唇大张,做出要吐的表情:“脏死了,干嘛吐出来,恶心……”
廖哥见状,连抽几张抽纸,擦掉桌上的食物:“好好好,擦干净,没有了吧。”
许温岚放下筷子,同样没了胃口。
廖哥对孟佳琪的态度有点怪异,可能男人对“柔弱”的女人毫无抵抗力吧。
汤池对许温岚不再动筷,开口问:“不合胃口嘛?”
许温岚敷衍地说:“我已经吃饱了。”
汤池笑了:“好巧,我也吃饱了。你们待会有兴趣去我爷爷的画室看看吗?”
许温岚小时候去过,兴趣不是很大,碍于汤池的面子同意去看看。许任文反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下三楼时,许温岚发现廖哥没有跟过来。而孟佳琪不愿陪同,留下来看肥皂剧。
画室前几年翻新过,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墙壁没再挂一副汤爷爷的画作,空荡荡得只剩书桌和书柜。
书画界有一种独特的现象,作家在世的时候,可能一幅画顶多值几千几万元,一旦过世,遗下的画作成为稀有品,一下子涨到几十万几百万,乃至上千万。
汤池揭开地板下的保险柜,输入密码从柜子里掏出一卷画轴,献宝似的给许温岚瞧:“东西越稀有越值钱,其实这么多年我爸妈只买过两幅,其他的偷偷藏起来,卖一副就够我们吃十几年了。”
许温岚弯下腰,将发丝撩到耳后,细瞧画中的金丝猴:“笔墨好细腻真实,怪不得汤爷爷的画价值不菲。”
汤池恍然地看着她的耳垂,像裹在一缕缕青丝下的珍珠,心头怦然一跳:“是啊……我爷爷的画时间越久越值钱。”
许任文盯着画卷,眼神仿佛燃烧点星火,要把那昂贵的宣纸戳穿般:“这幅大概值几百万吧?”
“估计不止呢。”汤池得意的呲牙,“还要看拍卖的买主愿意花多少。”
许任文拍拍他的肩:“有个好的爷爷,你小子这辈子值了。”
汤池讪讪的笑:“哈哈哈,哪里的话,你也有个好妹妹啊。”
许任文但笑不语,态度对汤池转好不少。
许温岚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三人有说有笑的下楼,一楼的通道传来调笑声。
“哎呀,土死了,带金链子的男人都土,以为自己是黑帮老大吗?”
“信不信,我就是老大。金子多值钱,要是给你买金链子,你难道不会要啊?”
“人家才不要金链子,要会发光的大钻石呐,你买得起吗?”
“你是我女人,我立马买给你。”
汤池一下楼梯,见廖哥靠在孟佳琪身边,手还摸在她浑圆的屁股上,孟佳琪毫不介意的娇笑。
“你手摸在哪儿呢,佳琪是我女朋友!”汤池手握成拳,健步朝廖哥挥拳过去。可在廖哥面前,他的攻击不过是绣花拳头,大手猛地擒住他的手腕,往外侧一掰,发出咔擦的响动。
汤池的脸瞬间苍白,疼得嗷呜直叫:“你勾引我女朋友,还敢打人!”
廖哥一脚踹倒汤池,自作潇洒地点了根烟:“哼,就打你个兔崽子咋地,你还能反咬我一口?”
孟佳琪满脸心疼,蹲下身却毫无举动:“哈尼,疼不疼啊,你小心点啊。”
廖哥居高临下,俯视孟佳琪隆起的胸脯:“这男人一点用也没有,你还跟着他作甚,男朋友要找靠得住的。”
“有时候见好就收,不要闹事比较好。”许温岚挡在汤池身前,直直面对廖哥,“别忘记你来湖岛是做啥好事的。”
廖哥瞪大眼睛:“你还敢警告我?”
“廖哥,算了吧,我们回去。”许任文连忙拦着廖哥,又摆回以往讨好的姿态,“这俩小年轻不懂事,跟他们计较,影响你老大的风范。”
廖哥很受他这套,甩甩手:“得,回屋打牌去。”
许温岚查看汤池的伤势,发现他的手腕被掰得脱了臼。
“你忍一忍。”许温岚托住他上臂下部,两指扣住桡骨头,擒住伤处的手腕做七八次旋转动作。
“啊啊啊……疼疼疼……”汤池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许温岚放开他的手:“动一动好些了没?”
汤池大着胆子,试着动下手腕,仍是非常疼痛,不过至少手能够动了。
许温岚提醒他:“用红花油抹抹会舒服点。”
汤池赞叹地说:“厉害,听说你学医当了医生,救死扶伤真了不起。”
许温岚眼神黯然,摇摇头:“我不是医生。”
在一旁抽烟的许任文,冷漠地旁观他们,目光落在许温岚身上:“我们差不多该回了。”
许温岚起身,离开别墅前,回头看了眼汤池,真心希望他早点离开湖岛。
两人往许家的方向前行,途径在两旁树围绕的石子道,一路上沉默不语。
“你今天有心思。”许温岚双手抱着胳膊,突然开口,“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许任文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物件,面容被树下的夜色映得阴冷发寒:“看看这个,能跟我解释下吗?”
躺在他右手心的,恰是只用过的药膏。
许温岚那晚给方奕旸涂药,差点被胡飞给撞见,混乱间躲进他被窝的那会,把药膏遗忘在桌子上,想不到被细心的许任文发现。
她面色波澜不惊,平静地开口:“有什么好解释的。”
许任文猛地甩手,将药膏掷进草丛:“我不是说过,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要离他那么近嘛。他是男人你是女人,男女力量悬殊。只要给他一点机会,就能轻易制服你。”
许温岚说:“我知道。”
许任文胸口起伏,闷闷地说:“知道你还靠近他,给个理由啊?”
“但是他不会那么做。”许温岚抬起下颌,凝视他窜着火苗的眼眸,“他是聪明人,知道就算杀了我,也没法逃出去。”
许任文打量她,细细琢磨她的话语真假:“那是为什么?你难道是看上他了?”
许温岚捧腹笑出声:“你对我还不够了解?我怎么可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做这些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的亲哥哥。”
许任文怔了怔:“为了我?”
许温岚继续说:“虽然已经套出他的身份,但他的一切你们又知道多少。再说这次绑架,你们心里也没底是不是,将那么重要的信息交给一个变态,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妹妹呢?”
许任文轻蔑地撅嘴:“你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窃听,跟踪,还是色.诱?”
他的话明显有嘲讽意味,许温岚憋住怒火,耐着性子说:“女人都是水做的,男人是干涸的渠沟,哪有绕得开的。我能做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信不信,我能套出他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