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听不听随他!
  不过他还是加了一句:“父汗不用多操心,还是好好养伤吧。”
  叱罗杜文简直怒发冲冠:这不仅是翅膀长硬不听话了,甚至还反过来驳斥他、架空他了!
  但是再想想现在父子间这情形,他又觉得黯然:事实已经翻转了,现在他想抽儿子一个耳光,不仅腿不能动,手够不着,而且就是够着了也没有力气,只怕会弄得挠痒痒似的。
  这样的无望,气得他简直要吐血,血虽然吐不出来,但是又觉得活着全无意义了。
  见父亲生气了,罗逾又觉得不忍心刺激他,他放低声音说:“前队已经拔营而去了,这一两天咱们这里也要走。马车虽有,但都是运送东西的,没准备多少舒服的大车。您儿媳说,她乘坐的辂车不大颠簸,让给父汗乘坐,可以养一养腰伤。”
  “她呢?”
  罗逾虽然担忧,但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叹口气说:“她先跟着黑油篷的马车走,坚持到雁门郡,找个城池再弄辆辂车来给她坐。”
  皇帝未置可否。
  罗逾等了一会儿,都打算告退了,才听他说:“雁门是要郡,扼住雁门关,向西可以扼统万,向东可以下肆州,再往南夺下并州,你再到扶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那时候便可以发檄文传告天下,揭开拔烈那混蛋的画皮!”
  罗逾眨巴着眼睛看父亲,而父亲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他:“这都听不懂么?我还以为你在南秦真的学到了点山川地理、夺城守成的本事。”
  罗逾竟不由露了点笑容。叱罗杜文质问道:“你笑什么?”
  罗逾忙收了笑,说:“父汗才是用兵的高手,儿子有父汗亲自指点,哪能不长进?”
  叱罗杜文横眉看着他。
  罗逾急忙道:“我去看看晚膳可曾准备好,准备好了就给父汗送过来。辂车里要有什么东西,父汗先想一想,告诉儿子我尽力去办。”
  他走出那座小军帐,又是忍不住一笑:之前一直担忧父亲的心理状态,连瓷器都不敢往他那里送,现在有了“报仇雪恨”的心思,还可劲儿地帮自己谋算,大概已经不想死了。
  他到自己的军帐里,对着沙盘仔细看了半天,这一路的计划,确实是叱罗杜文设计得更好,而且雁门郡是要郡,守郡的刺史也是叱罗杜文曾经算计再三任用的心腹亲信,到时候雁门郡率先投诚,或许可以兵不血刃得到一座城池来休养——毕竟,杨盼很快就要生了!
  想着杨盼,身后蹑手蹑脚跑过来捣乱的便是她了。
  罗逾早听见她轻轻的步伐声——身子重了,还以为步伐可以像以前那样小猫似的么?他不动声色,弯腰对着沙盘,摆弄上头的棋子,然后突然一转身,把她一把抱在怀里。
  杨盼吓得拍着胸脯,然后捶了他一拳头:“你吓死我了!”
  偏她还要恶人先告状!
  罗逾笑着低头亲她,然后离开点低声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是恶狼,哪能容得你这小恶人跟我撒野?”
  杨盼给他亲得“呼哧呼哧”的,踮着脚毫不示弱盯着他的眼睛,凶巴巴说:
  “我还要!”
  罗逾只觉得今日心情极好,这凶巴巴一声天籁似的,让他心都要化了,看她挺着肚子踮着脚,怕给累着,连哄带骗弄到榻上,软绵绵的羊皮褥子上抱着亲吻,更舒服呢。
  果然,她很驯顺,闭着眼睛享受美妙的长吻,舌尖仿佛在起舞,沾点、试探、交缠、来往……用的是最美的舞姿,时而温软如箜篌上的流水音,时而又激烈如鼓点上的胡旋舞。
  罗逾的手不自觉地在她身上上下抚弄,而她也不甘示弱,浑身贴上来,小手抱着他的肩胛,一条腿很不自觉地塞在他腿间,膝盖还前后蹭了蹭,问他:“你怎么能熬不住呢?……”
  简直是坏得没边了!
  罗逾生气地在她衣带上一拉,打成漂亮蝴蝶结的衣带一下子全松开了,再把罗衣一扯,就露出奶油色的皮肤来。
  “哎呀!现在可真的不行,忍忍吧。”小东西伸手捞她的衣领,徒劳地想再穿上。
  罗逾把她的手一捉:“忍不住!你惹了火,你不灭谁灭?乖乖的,手来。”
  虽然现在没办法享受鱼水之欢,可是女人更重的是心里的体验,他暖暖的亲吻,柔柔的爱抚,眼睛里大男孩一样对她天真的光,还有叫她伺候满意后微微的喘息声,无一不让人心醉。
  杨盼看着他闭上眼睛,随着深深地呼吸,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双又黑又浓又长的剑眉斜入鬓角,眉梢挑起可爱的模样。杨盼忍不住探头去吻他的眉心,他的鼻梁,一点点往下,鼻尖蹭着他的皮肤,寻着他的嘴唇,主动探了进去。
  再一次长吻过后。
  “阿盼……”他睁开眼睛,虔诚而狂热的光闪出热量来,“有你在,我总是福祉无穷。这次,我会赢!”
  
 
  ☆、第一百九十章
 
  罗逾带的大队伍在前头走, 平城派出的人在后头虚张声势, 大概是意不在此,总是匆匆接触打两下就散了。但是听说平城内部血雨腥风, 人人自危。所以,离开是对的。
  辂车宽大,抗震也好, 但是一般的马车走在不平坦的山路上, 里面的人是很遭罪的。
  杨盼的车里虽然垫着厚厚的棉垫,但是震动起来周身就跟打摆子似的,坐半个时辰就必须停下来透透气, 疏散一下筋骨,不然,整个儿要被颠散架了。
  罗逾看她扁着小嘴强自忍耐的模样,实在是心疼得不行, 商量着:“你和父汗挤一挤辂车行不?”
  杨盼连连摇头:“不行,我瞧着他害怕……”
  “你又怕什么呢?”罗逾哭笑不得:他以前是怕叱罗杜文,因为当皇帝的时候他力气大、脾气大, 打个耳光、抽顿鞭子、砍根手指,乃至各种羞辱人的法子, 叫人不得不畏葸。现在那就是个下半_身不能动弹的瘫子,上半身的力气也远不如当年。
  “看你和他说话时倒跟与你亲阿父似的大大咧咧, 没觉得你害怕。再说,虽一辆车里,你离他远远的, 不就行了?”
  杨盼嘴扁扁的,好像都要哭了:“他那眼神怕人……我不跟他一道坐车!”
  想想确实有点瘆得慌,罗逾觉得自己的父亲在“温和可亲”这点上实在做得太失败。他叹口气:“那你跟我骑马?”
  骑马也坚持不了半个时辰,杨盼腰酸背痛,肚子还给颠得一阵阵发紧。又不能不跟着大队伍行进,罗逾只能哄着她:“再坚持坚持,就快到雁门郡了。”
  因为难受,只能各种法子挨着折腾:坐一会儿车,骑一会儿马,然后再步行一会儿——美其名曰:为了以后好生。
  结果折腾坏事儿了,她在远远都能看见雁门城楼的时候,一时激动,没掌握好平衡,在山路上摔了一跤。旁边有人扶着,摔得倒不重,可是大概震到了肚子,没一会儿她就开始感觉肚子一阵阵发紧,又一阵阵发疼。到马车上解衣一看——糟糕,见红了!
  罗逾简直吓死了,打马过来急得口不择言:“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好好的叫你坐车不坐,说要什么为了‘好生’走走,可不,真好‘生’了,这不明明还有半个月才生呢,你都……”他团团转:“怎么办呢?雁门还没打下来,你难道在山间驻扎的营帐里生?”
  杨盼又惊又怕,“哇哇”大哭:“你居然还吼我?!我吃那么多辛苦是为谁生孩子啊?!我不生了,我死了算了!”
  一旦不讲理起来,就回到当年那个熊孩子。
  罗逾给她搞得鸡飞狗跳,赶紧软下来求饶:“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急了……姑奶奶,您别哭,别哭成不?留着力气生孩子时再哭好不好?你气坏了,你揍我两下出出气好不好?”
  杨盼当然想揍他,但是现在又惊又怕,又听说生孩子是费力气的事,得省着力气生孩子,不能浪费力气在揍他上。
  罗逾叹口气说:“这里是山岭,没法驻扎营盘,估计从见红到生,还得过阵子,你熬一熬,我叫驾马的快一些,尽快到雁门外的谷地里驻扎,只是稳婆怎么办呢……”
  现在也愁不到这上面,只能跺跺脚,又怕她担心,强笑着吻一吻她的头顶:“没事,没事,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为了安全,只有三军一道加急,马队提缰小跑,步军更辛苦,得提着戈戟奔跑。
  罗逾怕加速后父亲会不舒服,到他的辂车边打招呼:“您儿媳妇有要生产的迹象,不得不加急到雁门外的谷地先驻扎下来,然后再到周围农户家问问有没有稳婆。虽然是辂车,在山路上加速也会颠簸,要叫父汗吃苦了。”
  叱罗杜文沉吟片刻说:“好,到了雁门,不要急着扎营,派人环围城池,做出佯攻的样子。”
  罗逾眨巴着眼睛不太明白,叱罗杜文喝道:“做就是。”
  队伍加速在山岭小道间狂奔,终于赶在日落前到了谷地间。罗逾想着父亲的吩咐,咬了咬牙,点数了三万人,把城池四周都围上了——他心里打鼓:兵法上说“疲兵不战”,这些刚刚奔波而来,连餐饭都没有吃得上的士兵,真要遇到城上的顽抗,只怕只有败北的份儿。
  他突然听见叱罗杜文在辂车里的声音:“宥连你过来。”
  他勒马过去,车帘揭起一个角,一只手颤抖着伸出来,手上一条绸布,上面满是看着乱糟糟的红褐色。
  罗逾接过那绸布,认出这是皇帝衮衣上撕下的一条边,尚有刺绣的星辰图案列在上面,而那淋淋漓漓的红褐色,却是血迹,也不止是乱糟糟的血迹,其实是皇帝亲笔的诏书。
  罗逾看了一遍,心里震撼,转向车窗,低声道:“父汗……”
  叱罗杜文的声音沉沉地从里头传出来:“人心难测,雁门刺史原是跟着我一起打天下的亲信,这些年也对我忠心耿耿,但是天下局面翻覆,若是他觉得我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改投拔烈门下,就怕他会阴你。所以,围困他,看他对你这个‘叛臣’的态度,便可知他有几分忠心。有忠心,再把朕的亲笔血诏给他看——我的字,他也是熟悉得很的。”
  独尊皇帝时,臣子表耿耿忠心是自然的事;但需要作出艰难抉择的时候,才能真正看出人心。叱罗杜文当皇帝这么多年,掌控无数人心,自然有他的一套法子。
  罗逾亦觉膺服。
  果然,城门楼上放了一通箭下来,逼退罗逾先遣的三万人马,只能远远地在射程之外看着城楼上。
  罗逾圈马在外围看了一圈,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东城门上的高楼,道:“给我喊话,告诉刺史,我这里是三十万大军,有的是时间,坐困一座城,不消三个月就可以叫城中粮秣罄尽,他要是咽得下树皮、草根、人肉,便跟我耗着吧。”
  一名士兵举着白幡,到城下喊了一通。
  上头射下来一支箭,把士兵手中的白幡射成两截。然后城楼上也喊话下来:“宥连叛贼,弑父之罪令人发指、海内寒心!如今城中同仇敌忾,就算粮绝,也誓与逆贼抗争到底!”
  果然坏事传千里,罗逾听得苦笑了一声,派一个信得过的亲从,带着叱罗杜文的血诏叩城门求见刺史。
  那亲从去了有好一会儿,城门牢牢地闭着。太阳从城楼最高的地方慢慢落下去,厚厚的云如同凝固的紫褐色血迹,一块一块堆积在天际。
  罗逾紧张的等待中,听见了一些熟悉而压抑的低泣声,心里突然一抽,顾不得其他,回身往杨盼所居的马车而去。
  揭开车帘子,杨盼梨花带雨一般,一手捧着肚子,一手塞在嘴里,哭得肩膀颤抖着。
  “阿盼,你怎么样?”罗逾心疼地问道。
  杨盼摇摇头,把手拿开,抽噎着说:“你别管我。前头要紧。”
  “你也要紧啊!”他登上车,抓过那塞在嘴里的手,一下子就心疼得手都哆嗦了,“是不是已经很疼了?你把自己的手咬成这样?疼了你就叫嘛……”
  这样娇气的小公主,塞着嘴不肯叫,自然是因为怕哭喊声会令他分心。
  罗逾说:“我不攻城了。我叫人赶紧跑遍城郊所有的农户,给你找稳婆去。”
  杨盼摇摇头说:“我怕疼,其实应该还不算最急——我身边的嬷嬷告诉过我,疼是有规律的,疼一阵松一阵,要疼得特别密集了,才是要准备生了。我现在其实还好,总得一刻钟左右一次疼与不疼的循环。应该还能撑几个时辰。你去吧,别把最重要的事耽误了,那就不仅是我会倒霉,其他这么多人也会跟着你倒霉。”
  见罗逾还是犹豫迁延着没肯走,她趁着不太痛,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关心则乱、婆婆妈妈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快滚!”
  罗逾深深看了她一眼:“阿盼,骂得好。”他握着她满是牙印的小手亲了一下,对她点点头:“等我。”
  他离开,耳畔仿佛还响着她压抑的低泣,但是不错,她有勇气,他也有,现在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并肩作战,他必须赢!若是衣带血诏没有用,他就要一鼓作气血洗雁门!
  罗逾握着巴林玉柄的短剑,重新乘马到了队伍最前方,死死地盯着城门,再过一会儿,夕阳的余晖将彻底消失,这没有月亮的沉沉夜色,适宜破釜沉舟。
  然而城门洞开了,他的那个亲信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衣袂翻飞,步行极快,很快到了阵前。而城门又“吱嘎吱嘎”关闭上了。
  他的人说:“殿下,这是雁门刺史,说要亲自确认。”
  罗逾倒也敬佩刺史的勇气,下马迎接道:“刺史请。”
  那刺史打量了罗逾一眼,声音硬邦邦的:“臣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若是我回不去了,那么雁门军民将与殿下决一死战。”
  罗逾看了他一眼,佩服这位刺史的忠义果敢,点点头道:“请。”
  辂车里,他听见那位刺史一进去就发出的啜泣,头叩在车板上的“咚咚”响,而叱罗杜文声音冲淡,隐隐听到他在说:“患难见真知,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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