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另一边磕头就没停过,哽噎着说:“大汗放心!雁门郡全力为大汗报仇雪恨!”
  罗逾心放下一半,听见杨盼在另一辆车里的低泣似乎更叫人心切,他抽空去看了她一眼,她已经哭得满脸发红,皮肤仿佛已经被泪水浸肿了,嘴唇上都是咬出来的血印子。
  罗逾颤着声音问:“阿盼,你怎么样了?”
  杨盼哭着摇摇头,痛得说不出话来。
  罗逾说:“我们……应该就快能进城了。”
  “哇……”她这才大哭出来,“逾郎,我这辈子没这么痛过……”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会议,请假一天。
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下一章让小宝宝见面。
 
  ☆、第一九一章
 
  肚子里跟几十把刀绞着似的, 一阵猛缩, 一阵剧痛,痛来的时候天昏地暗, 日月无光,恨不得死过去,可以结束这样惨无人道的苦刑。好容易不痛了, 终于可以喘口气, 累到昏昏欲睡,这瞬间就可以闭上眼睛眯瞪过去。
  还在仙境里飘呢,下一场的痛又来了, 冷汗倏忽一下全出来了,中衣的背上顿时全是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就冷得钻心。
  城门在刺史的指挥下大开了,三十万人里外分布, 皇帝的辂车和罗逾的马匹进到城里。
  罗逾斗篷里裹着的那个人已经痛到了最难忍受的时候,被她揪着衣襟,听她的哭叫, 罗逾就觉得鼻尖发酸。
  跟着他的黑压压的士兵出奇的安静,除了橐橐的步伐声和偶尔兵器碰触到的叮当声, 一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刺史说:“委屈大汗和殿下,还有王妃先住臣的府邸。臣已经吩咐拙荆找稳婆、郎中去了, 也备好了床榻、热水和一些丫鬟婆子,伺候王妃生产。扶风王放心。”
  罗逾如何能放心!
  杨盼在刺史府的屋子里生孩子,哭叫声一声连着一声的, 他在外头连坐都不肯坐,头顶着墙面,想着听人家说过,女人家生孩子,比男人家断骨开膛还要痛,他被父亲打断过骨头,也挨过皮鞭,就他这样惯能忍痛的人都觉得那段挨打养伤的日子苦不堪言——这叫这个手心擦破皮都会哭鼻子的阿盼怎么受得了?
  真后悔让她给自己生孩子。
  可惜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了,罗逾只能用头撞着板壁,让自己痛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够减轻里头人的疼痛。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减轻不了,但是仿佛这样,会能有点同甘共苦的感觉,使他心里好受点。
  突然,他听见杨盼的哭声低下去,而另一声嘹亮的哭声响起来。那声音很陌生,可又觉得很熟悉。里面乱糟糟的,是一群伺候的女人在说:“恭喜王妃!生了!”
  杨盼大概是“哐当”就倒下去了,嘴里道:“小兔崽子终于出来了!健康不健康啊?”
  里头笑道:“好得很!王妃您听这哭声,有力极了!”
  罗逾也顿时活过来一样,屏息凝声,等着里头把他的小宝宝洗干净送出来,叫他这个新阿爷看一眼。
  心急如焚的时候,时间就觉得特别慢,连更漏里的水滴,都滴得叫人焦躁。
  好容易见门帘子掀开,稳婆亲自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喜滋滋送过来说:“殿下快看,是好漂亮一个闺女!”
  罗逾笑开了花,见那红襁褓小小的一团,里头露出个好像只有拳头大的红彤彤的小脸,他挓挲着双手,连抱都不敢抱,口里不停地问:“这怎么抱啊?我力气大,会不会弄伤了她?”
  稳婆笑道:“不会的。来,殿下曲胳膊——对,就这样。”口里笑嘻嘻嘟囔:“小郡主乖乖,叫阿爷抱抱……”
  罗逾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女儿,小小一团,应该就六七斤重,可是在他胳膊上托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压在他的胳膊上。
  他抬头问那稳婆:“王妃好不好?”
  稳婆笑道:“好,就是累坏了,刚刚清洗干净了,倦得要睡。”
  罗逾问:“我可以看看她吧?”
  稳婆面露难色:“这……产房不洁,男人家一般不进去的,怕染了晦气。”
  罗逾皱眉说:“有什么不洁?她怎么会给我带来晦气?我就进去看一眼,不打扰她睡觉就是。”
  正好听见杨盼气息虚弱的声音:“我的孩子呢?”
  罗逾不再与稳婆啰嗦,一手抱着娃娃,另一手打起帘子,径直进了房间里。
  里头刚刚清洗过,但还有些血腥味弥漫着。只是和战场上的血腥味不同,在这里,罗逾只觉得怜惜她,想着她刚刚受的苦,只想上前安慰她,真挚地跟她道一声“辛苦”。
  杨盼的眼睛惺忪地睁着,看着他的脸问道:“咦,怎么是你进来了?”
  罗逾抱着孩子坐在她榻侧,眼睛在灯光下闪动着柔和的光:“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侧身把小女儿给妻子看,语气里都是骄傲:“她长得太漂亮了!”
  杨盼仰起脖子看了看皱巴巴还没长开的孩子,皱眉说:“哪里漂亮……”
  小家伙听到这一句,不情愿般的张开小嘴大哭起来,一只小手从襁褓里探出来,画着圈儿舞啊舞的。
  罗逾笑道:“你看,你说她不漂亮,她生气了。”
  杨盼觉得胸口鼓胀胀的,而那稳婆亦笑着说:“殿下说笑了,这么小的娃娃,哪里听得懂大人的话?小郡主是饿了,而又闻到阿娘身上的乳花香,自然想要吃奶了。”又道:“一时情急,还没来得及寻乳母,今日先让小郡主吸吸吧。”
  杨盼骄傲地挺胸瞥了罗逾一眼,从他怀里接过女儿,手忙脚乱在几个婆子的帮助下解怀哺乳。刚出生的小孩其实也不会吸奶,但是到了母亲的怀里自然就安静了,小嘴尖尖地拱了一会儿,大概吸到了几滴,就满足地睡了。
  杨盼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不过看着从自己肚皮中养出来的小东西,又觉得甚是好奇,凝视着小家伙的睡姿,笑道:“我阿母一直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想到我也会生小宝宝!虽然长得不好看,不过毕竟是亲生的,我将来可不像我阿母一样,动不动就拿鸡毛掸子打!”
  稳婆笑道:“好了,旁边有小摇篮,让小郡主睡里面吧。做阿娘的累了那么久,小心别伤了腰!喝点石蜜水,早些休息吧。”
  乳母把新生儿抱了一边儿的摇篮里,罗逾趁人不注意,在杨盼汗津津的额角亲了亲,低声道:“叫你吃了那么大的苦……阿盼,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得!”
  到了雁门郡,整个状态确实稍微松乏了一些。转天,罗逾从妻女房间里出来,又去瞧父亲的状态。
  里头正好有个郎中背着药箱出来。罗逾把他拉到一边,问道:“里面那位,身子到底怎么样?你跟我说实话。”
  郎中叹口气道:“活下来是没问题,但是伤在脊骨,神仙也难帮着恢复到原样。下半辈子大概也都这样了。”
  罗逾想着父亲半生叱咤风云的豪气,现在一朝落入这般田地,帮他想一想也真是够惨的。然而人力哪能胜得天力?除了自己心里排解,只怕也别无办法。
  正好听见里头在怒斥刺史送来服侍的人:“你们瞧我半身不能动弹,就可以躲懒么?这茶熬成这样,是给人喝的么?滚出去重新熬茶!”
  “砰”地一声瓷器碎于地。里头人唯唯诺诺退出来,看了一眼门边的罗逾,一脸无奈。
  罗逾掀帘子进去,面前正是一滩碎瓷,地上泼溅着浅褐色的奶茶。他最看不得这样的脏乱,俯身捡拾了大瓷片,又叫一个侍女把其他的瓷片扫了,地面擦净,弄得整整齐齐的。
  房间里有一股病人的浊气,罗逾知道父亲从当皇子起日子就过得精洁,当了皇帝之后更是以一国奉养,虽并不喜欢奢侈,但是注重细枝末节的周到整齐,此刻这样的气味充溢着整个房间,自然心情好不起来。
  他在案桌上找到一个香炉,在白灰里埋了炭火,又从身上的荷包里掏了两星沉香搁在灰上的云母片上。淡雅的蜜药香气随着炭火炙烤云母片的温度升高而袅袅升起,房间里的浊气散了。罗逾扭头问叱罗杜文:“父汗可能开点窗户透透气?刚刚郎中说父汗能不能吹风?”
  叱罗杜文面色惨淡,但话语依然平静:“没说不能。其实能与不能也没什么要紧,横竖已经这样了,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
  罗逾跪到他床前的氍毹毯上,抚平被褥上被病人抓出的指印褶皱,然后抬脸道:“儿臣有一个好消息,不知能不能让父汗稍稍解颐?”
  叱罗杜文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望着儿子,恍惚间他还是那个小小少年。当年那个小少年听了“母亲”皇甫道婵的建议,请求跟着使节到西凉潜伏,寻找时机打入南秦时,就是以这样清澈的目光仰视着父亲,说话不疾不徐,有条有理,慢慢把自己的恳请诉说出来。
  那时候他就诧异着:这个受了重创的儿子,睁开眼睛后就记不起他的母亲给他的沉重打击,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亦是恨屋及乌,把儿子丢在禁宫一角不闻不问,任他像株野草一样长大,仿佛这样才能报复罗逾的母亲给予他的恶毒的羞辱。但是几年的时光,倒让十三岁的孩子长得那么好看,连沉静陈述的态度都那么好看。
  做父亲的心在那一瞬间是软和下来的,可是强迫自己想着罗逾母亲的可恶,强迫自己对那个少年心生厌恶,于是正中下怀一般把他远远遣走——眼不见心不乱,大概就再不会想起那个可恨的“她”。
  “父汗?”
  叱罗杜文听见儿子在轻声叫他,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道:“你哪一天打回平城,把拔烈的人头献到我面前,或许我还能解颐。”
  罗逾目光微微一黯,但和十来年前那个小少年遭受他狠心打击时,那种失去父爱的失落表情不一样,他还是显得坚韧和强大,微微笑道:“这是儿子以后慢慢努力要达成的目标:为父汗报仇,也要为自己洗清冤屈。只是若是毕生只剩了这一件事,日后这样漫长的时光又该如何黯淡呢?”
  叱罗杜文不置可否,然而忆及他曾经在被前任皇帝叱罗乌翰逼迫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一颗心里除了报仇夺位再无其他想法时,确实每一天纵使在笑也过得黯然无光,唯一的快慰就是他利用杨寄,重新夺取平城,逼得长兄逃亡。
  当他那时重新站在平城宫的丹墀之上,傲然凝望着匍匐在下的群臣;当他来到兄长的后宫,把那个她重新裹在怀里,丢在龙床上时,一瞬间是美快无比。
  可是,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快的感觉就和在床榻上与她共赴高唐最完美的一瞬间一样——瞬间过后,从顶峰跌下来,他捕捉到她目中不甘的泪光。他心里的美好轰然倒塌,但是自己还不愿意承认。
  罗逾能看到父亲脸色细微的变化,埋藏很深的仇恨、不甘、懊悔与悲悯,他暗想:父亲此刻遭遇了一生最大的失败,什么事都想得多也是难免。他低头所:“那,儿子告退了。”
  叱罗杜文终于问:“你说给我听听吧,是怎么样的好事?”
  罗逾粲然笑道:“父汗添了个孙女。”
  叱罗杜文简直要嗤笑出来:他儿女多得自己都数不过来,孙子辈的大概更是几十上百了,当着面看都认不得。如今不过是多了个孙女!有啥好喜的?
  他瞥眼看儿子,可这傻孩子却是一脸笑,笑得呆乎乎的,是真心诚意在跟他分享这个喜讯。
  罗逾结婚晚了,生育自然也晚了,二十五岁才得到第一个孩子,当然是欣喜若狂的。
  皇帝终于清清喉咙说:“那贺喜你了。”
  紧跟着又来了句不讨喜的:“不过,还是要尽快生儿子才是。”
  罗逾傻乎乎问:“为什么?”
  皇帝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一九二章
 
  罗逾不思进取地伺候杨盼坐完月子, 杨盼自己都忍不住警告他:“雁门刺史是父汗的老部下, 你也别太轻信,别撒手不管, 万一他们俩联合起来对付你、抢你的兵马,你怎么办?”
  罗逾笑道:“我并不傻,雁门内外我都有安插。再者, 现在还没到兔死狗烹的时候, 我父汗最懂用人之道,才舍不得这会儿就把我抛舍掉。”
  然后腻歪着她问:“啥时候能碰啊?”
  “碰啥?”
  罗逾笑得脸上浮一层粉红,用额头蹭她的额头:“小坏蛋, 跟我装傻不是?”
  白皮肤就是诱人,杨盼忍不住在他粉粉的脸颊上亲上了不少口水,然后摸摸头说:“我们那儿讲究的人家要坐个‘双月子’,再熬一个月哈, 乖!”
  但他们俩哪打熬得到两个月?
  晚上罗逾忙完公务,回来逗弄小女儿,一脸傻气, 孩子吐个口水泡泡他都能乐半天。
  杨盼无奈地看着他,终于嘟着嘴说:“完了, 我估计这娃将来要给你宠坏了。”
  罗逾回头很认真地说:“你说我这些年苦不堪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娘儿俩能过得无忧无虑些?”
  杨盼翻着眼睛心道:很好!和我阿父当年一个调调。所以我上一世就是被他宠傻了, 我阿母怕我被阿父宠得无法无天,三天两头揍我。小时候不理解,现在重生一回是明白了, 有多溺爱女儿的阿父,就该有多凶悍的阿母!不然,死都是轻的!
  罗逾硬是看到他的小郡主累睡着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解衣上榻说:“啥时候再给我生个儿子?”
  杨盼警觉地看着他:“不生!疼死我了都!为啥非要生儿子?”
  罗逾老老实实说:“其实女儿也挺好的,不过我父汗说应该再生个儿子,大概觉得儿女双全更佳?”
  杨盼瞧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然后趁他钻进被窝的时候狠狠踹了他一脚:“不生!你找别人生去。”
  罗逾揉揉腿,笑道:“好好,不生就不生。”锲而不舍在被窝里摸了她一顿,摸得她直咽口水,然后他一翻身说:“睡吧。”
  杨盼气愤,在他胳膊上扭了两把,罗逾问:“怎么了?”她说不出所以然,吃了闷亏又不甘心,只觉得他好讨厌,伸手又去掐,从胳膊掐到腰,再往下探,却又不舍得掐了,一双小爪子上上下下地轻薄,最后抱着他,胸脯蹭他的背:“你这个人太不厚道了,哪有像你这么讨厌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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