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罗逾用袖子把一尘不染的座椅掸了又掸,笑道:“公主今日驾临,臣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公主知道,臣怕虫子,东西一多,蜘蛛就到处织网,我独自在异乡,也不好啥意思劳烦西苑的宫人照顾,所以陈设还是越简单越好。叫公主见笑了。”
  杨盼只略坐了坐,等罗逾把一大包药材给了李耶若,她才按捺不住地说:“你们慢慢聊,我出去看看我的猫和狗!”
  她一出门,四面八方涌来的猫猫狗狗就把她围住了,摇着尾巴软软地腻过来。杨盼眼泪都要掉下来,蹲下身看看这只,摸摸那只,跟母亲见到久违的孩子似的,软侬侬陪它们说话,连哪只瘦了哪只胖了都要说半天,又从随身的褡裢里掏出肉干和小鱼干,一只只挨次喂给小猫小狗们吃。
  猫叫狗吠声音几乎把她湮没了,她被环围在猫狗之中,几乎无暇他顾,只是突然间脑子里闪过什么事,急忙从猫狗中抬脸,问跟着她来的金萱儿:“李县主和罗郎君呢?”
  金萱儿说:“又没他们什么事,我看见罗郎君和李县主出门了,大概是去李县主那里帮忙归置东西?”
  杨盼直觉不好,起身哄住了那些还缠绕着她的猫猫狗狗们,跨出门槛左右望了望:“我去李县主那里瞧瞧。”
  不出她所料,房间里空空如也。伺候在那里的宫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李县主回来了,更不知道她此刻去哪里了。
  杨盼紧张间学着舅舅教她的办法,深深呼吸着平复气息和心情,脑子飞快地转着:他们刻意背人离开,肯定是要谈论不可告人的事,既然不可告人,势必要找人烟稀少的地方。但是西苑虽大,荒芜的地方却不多……
  她突然灵光乍现:那个地方,荒凉无人,而且罗逾曾经去过,谁知道是不是去打探的。
  杨盼定下神来,对金萱儿说:“你在这里值守,我带两个靠谱的小侍卫去找人。”没等金萱儿反对,她已然拿出了公主架势:“我不是等你答应!你若拦着我,想一想担负不担负得起后果!”
  那层层密密的绿杨树,那片荒芜的白岗石宫墙,那个充斥着阴森可怖鬼哭的废弃宫院,杨盼再一次来了,悄无声息,猫一样循着一点点人语之响,在一片爬山虎攀满的石壁边,杨盼分明看到了那个上辈子就极为熟悉的影子。
  她手往下一压,蹲下身子,两个侍卫也蹲了下去。
  他们都听见戚戚的低泣声。哭了一会儿,罗逾说:“我知道你伤心,但是,哭总是不解决问题的。”
  过了一会儿,戚戚的哭声变成了抽噎,抽噎又变成了理智的一句话:“你说的对。不论怎么样,都必须面对。”
  “罗四郎,”李耶若的声音变成了冷冷的笑音,岑寂的西苑石墙边,声音不高也格外分明,“你的秘密我不知道,我却不妨让你知道我的秘密。”
  罗逾打断了她:“我没有秘密。”
  “没有?”李耶若呵呵笑着,“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一进西苑,你就寻着这片地方,心心念念想着进去的办法。如果只是好奇,那就算了。”
  沉默了良久。
  罗逾终于说:“我是有秘密。只是,你能帮我?”
  “要进这堵墙,只怕只有皇帝能下谕旨。”李耶若说,“你帮我,我才能帮你。”
  难道这里面的“鬼”与罗逾有关?杨盼嘴都张大了,赶紧自己用力捂住,可惜她带来的两个小侍卫年纪也太轻了,一个不谨慎,就听见“呃”一声嗝儿。
  声音不大,杨盼屏住呼吸,回头瞪了那小侍卫一眼。好在那两个人并未觉察。李耶若又重新带了哭腔:“四郎,你要帮我!这件事我是要羞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既然敢强_奸我,除非还敢杀我,不然,这根软肋我一定要抓牢!”
  杨盼的耳朵“嗡嗡嗡嗡”一阵乱响——随着那晴天霹雳一样的两个字。
  
 
  ☆、第二十一章
 
  杨盼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可亲可敬的皇帝父亲会去强_奸别人。这比她原来想象的最坏的结果——他去和李耶若幽会,甚至他忍不住李耶若的勾引,与她有染——都要可怕一百倍!
  耳朵里乱响着,罗逾和李耶若后来的所有对话她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若不是两个小侍卫在后面撑着她,她大概就要晕倒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满脑子想着,“阿母知道了怎么办?我的家怎么办?!”
  上辈子她任事不问,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遭遇了罗逾的背叛,死于非命;这辈子她想努力改变自己,远离罗逾,结果是,罗逾还没离开她,她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宛如旋涡一般躲不开的现实中,一张张画皮揭开,全都是血淋淋的狰狞。
  到底哪辈子才好?!
  “公主,公主……”小侍卫低声说,“他们已经走了,咱们走不走?”
  杨盼深吸了两口气,从半昏迷似的痛苦中醒过来,有气无力说:“走……你们俩……今天听到的一切都当没听到……”
  两个小侍卫一字不漏都听到了,所以也快吓傻了,只能拼命点头,恨不得自己变成哑巴才好。
  杨盼也不想去看猫猫狗狗了,到了这样的时候,一切外物都是空的,她脑子只是反复在想:阿父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做这样的事?!能不能让阿母知道?瞒着,对不起她,不瞒,万一气病了怎么办?
  她好想把自己用恩福宫的棉被裹起来,躲在床上不下来,从此后不问世事,还当个愚蠢而快乐的小公主。
  可是怎么可能?还是要面对的。
  杨盼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找二舅,两个小侍卫看着也软脚蟹似的,她只能自己强撑着走到西苑的角门,对那里的虎贲侍卫说:“派一顶轿子,送我回太初宫;再派两个人,去找沈国舅。”
  她昏昏沉沉也不想回住的地方,在官员到玉烛殿必经的甬道边上停了轿子等,可惜,等了好久好久,那没用的侍卫才气喘吁吁来回报:“国舅爷不在,说是到秣陵老家去了。”
  杨盼越发没了主心骨一般,正不知道去哪里,又听见她此刻最讨厌听见的金萱儿的声音:“哎!公主您怎么呆在这儿?”
  她飞奔过来揭开轿子窗帘一角,向里面张了张。杨盼撇过头,伸手把轿帘一扽放平了,不让她看见自己此刻落寞而流泪的样子。
  金萱儿不知这位小公主怎么又不开心了,只能小心翼翼说:“奴婢还以为公主还要去看看罗郎君那里养的小狗呢,没成想听角门的侍卫说公主已经到了太初宫,恨不得找了半个后宫,才在这里找到了公主。公主怎么了?为什么呆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去?肚子不饿么?……”
  娘哎,金萱儿未婚,还算个大姑娘,怎么啰嗦得跟老太婆似的!
  杨盼捂住耳朵,烦躁地说:“我乐意呆这儿!我不饿!”
  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金萱儿想了想:“公主要是实在舍不得猫猫狗狗,等皇后心情好的时候再求求吧,哪怕求回来一两只也是好的。”
  隔了一会儿,又笑吟吟说:“其实奴婢有件喜事要告诉公主呢!皇后现在叫您赶紧过去,过去您就知道了。”
  杨盼脑子里正“嗡嗡”地响,完全想不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什么喜事。想到去皇后那儿,顿时心焦起来,满心就是想逃避,可是又不断地说服自己:此刻,去皇后那儿探探行情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自己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心绪,像以往自己当那个无忧无虑、粗枝大叶的公主时一样,一切就不会失控。
  两种思路打架时,人最焦躁,杨盼用着舅舅教她的法子,拼命深深吸气,拼命想自己接下来一步两步要怎么做,终于在轿子里给了轿子外急得团团转的金萱儿一个答案:“好,去显阳殿看看我阿母。”
  此刻正是中午摆膳的时候,杨盼见显阳殿来往穿梭着宫女们,忙碌中喜气洋洋的模样,她撇头往柱子上包的铜皮儿上一看:亮得照见人影儿的铜皮儿正映着自己那张板得死沉死沉的脸,眉毛耷拉着,嘴角也挂下来了。她努力对着铜皮笑,扯得嘴角快抽筋,笑得还是好假好难看。
  杨盼不敢再往母亲用膳的侧殿去,挠了挠头,开始拼命想自己最爱吃的那些母亲的拿手好菜,期待心情会变好。
  她嘴里念叨着:“清炖四鳃鲈……凉拌荤粉皮……莼菜豆腐羹……金橘鲜鱼脍……四喜汤团子……八珍盖汤饼……蟹黄大甲粥……盐水烧老鹅……”终于觉得心情愉悦了一点,也终于哄得肚子里缠绵地唱响了欢歌。
  金萱儿跟着她,同情地说:“公主这么饿啊,一直叨叨着皇后的拿手菜。可惜了,今儿,还有以后一段日子,皇后是不会烧这些菜了。”
  杨盼顿时不饿了,转身抓住金萱儿的手腕:“啥!你说啥?!皇后……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烧菜了?”
  她急得泪花都要冒出来,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微笑荡然无存。
  一定是皇后已经知道了,一定是她被阿父气病了!
  阿父啊阿父,你有这么好的老婆,怎么就不珍惜呢?!
  正想得凄凉,吸溜着鼻子,看见帝后携手从侧殿走出来,笑得满脸是花儿。他们俩看见杨盼,惊奇地说:“阿盼?怎么哭了?”
  杨盼原本遏制不住的眼泪,硬生生只流了一半挂在脸颊上,另一半因为看着两个人满面春风的样子,又给憋回去了。
  “我……”她张口结舌。
  皇后笑着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想她的猫,想想又要看不见一阵了,念想得哭了。”
  皇帝笑着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怕以后我们顾不着她,妒忌阿母肚子里的小娃娃啦!”
  杨盼眼睛瞪大了:“啥?”
  母亲肚子里又有一个小娃娃了?
  她仔细打量着母亲的肚子,消失的记忆回来了:上一世的这一年,阿母不是又怀了身子嘛!第二年,也就是她死乞白赖要求和王蔼退婚嘛!第三年,也就是她死乞白赖要嫁给罗逾嘛!只不过,那时候的她,粗糙得慌,怎么样摆脱王蔼和嫁给罗逾才是她动脑筋最多的事。
  至于母亲肚子里的宝宝……嗐,这公母俩感情好,前前后后不知道生了多少个,她都习惯了!要是上一世她能和罗逾生个孩子,说不定还比父母生的娃娃岁数大!
  怎么又想到这个!杨盼恨不得抽自己。
  不过,她上辈子是没有能生孩子,罗逾一直劝她不要急,回过头想想,里面也有问题。
  抬起眼睛,沈皇后正在娇羞地笑:“死小囡,盯着我的肚子瞧什么。现在才怀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皇帝抚着爱妻的肚子,珍爱地说:“你看看,我回来半个月,你就怀上半个月,我真是雄姿英发、百发百中……”
  “呸。”皇后轻嗔着,“阿盼还在呢。”
  皇帝嬉笑着:“没事,她小,听不懂……”
  杨盼:“……”
  上一世都结婚了,啥听不懂?她顿时觉得脸一烧。然而,很快又想起皇帝的“秽行”,浑身又是一凉。
  她抬脸望着父亲,他满脸坦然,好像根本没有发生那件事。杨盼心里有些踌躇,呆呆看着皇帝小心珍重地扶着皇后,而皇后不停地嗔怪他:“啊呀,你干嘛神神道道的呀!生阿火的时候我满世界逃跑,不也好好生下来了?哪那么金贵?”
  皇帝被骂了也一脸开心,就差摇尾巴说“我愿意神神道道啊!”
  “阿盼,来了就一起吃饭。”皇后最后说。
  今日大概皇帝特别吩咐过了,御厨房也打叠起精神做了些靠谱的饭菜。
  皇帝往皇后碗里夹菜,叨叨地说:“多吃点,多吃点,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儿呢!”
  皇后则往杨盼碗里夹菜:“刚刚就听说阿盼肚子饿了,这个年岁的小囡要长身体,吃得多饿得快。”
  一家人这么温馨,杨盼觉得想掉眼泪,吃两口就忍不住瞥一瞥父亲。皇后终于放下筷子:“吃饱了。阿盼是不是有话要对阿父讲?讲吧,老瞧他,瞧得鬼鬼祟祟的,我可看不下去!”
  又对皇帝道:“你也仔细,你闺女最善哄人,别给她几句甜话一说,就啥都答应下来。我告诉你们爷儿俩,想把那些猫狗弄回恩福宫,我可不答应。”妩媚地剜了皇帝一眼。
  皇帝浑身骨头都轻了,要不是时间特殊,恨不得把杨盼赶走,自己上前和皇后温存一番才好。
  却当不得杨盼轻轻拉他的衣袖:“阿父,我确实有话对你讲……”
  皇帝遗憾地对沈皇后嘱托再三,又回首再四,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女儿出了玉烛殿。
  杨盼一声不吱,只管拉着皇帝的袖子往后宫赶。皇帝先还由她去,只等跑到了冷冷清清的后宫空屋子那里,才止住步子说:“咦,阿盼,啥事啊?跑这么远?”
  杨盼不言声,听听空房子四处还是有值班的老宫女和宦官说话的声音,就继续拉,但这次,皇帝定住了,她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挪动他分毫。
  “囡囡,”皇帝正色道,“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不走。”
  “这里有别人在!”杨盼固执地说。
  皇帝看了看她,妥协道:“真不能让别人听到?好吧。”他向身后远远跟着自己的一群黄门宦官大声吩咐:“把这里的人都给朕清开,方圆十丈中留一只耗子,板子伺候。”
  “喏”地一声,一帮子人动作起来。到底是武将出身的皇帝,训练身边的宦官训练得军队里似的:动作又快,又静,没一会儿,一群宫人敛衽而出,小碎步离开了。
  皇帝惬意地把女儿带进这座有些陈旧的宫院,找个抄手游廊的凳子坐下,散开他一双长腿,舒适地问:“说吧,又犯啥错了?要阿父怎么帮你遮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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