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假惺惺!”杨盼捞起一旁另一张桌子上的墨碟,“哗”地就泼了过去,李耶若那件雅致的藕荷色襦衫上溅满了墨点。
  李耶若胸口起伏了几下,抬眼望着杨盼,出语却挺悲悯:“公主这是怎么了?好似在拿妾发泄不满?”
  她恍若高高地俯视着杨盼,把杨盼失控失态的情绪尽收眼底,于是她惊惶的嘴角不小心时会勾起一丝笑意。
  杨盼咬牙切齿地说:“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么?”
  “若有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吧。”李耶若挺着胸,双手恭顺地相挽,一切在她的控制之中,事不怕大,就怕不大。
  杨盼甩开她的双手,哽咽了一声“你这个祸水”就往外跑。李耶若看了看周围,说:“我去瞧瞧吧。有的话,不说明白不好。”也追了出去。
  太初宫是前朝所建,建制颇大。自当朝皇帝杨寄改朝换代之后,因为不设后宫,用不到那么大地方,用不到那么多人,房子虽不好拆,却空关了不少。李耶若紧走慢走,跟着杨盼到了一所空置的宫室中,踌躇了片刻,毅然跟了进去。
  杨盼身边有两个小侍卫,杨盼指着李耶若问他们俩:“你们确定,上次那话是她说的?”
  小侍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遍身墨点的李耶若,点点头说:“是呢!”
  杨盼目眦欲裂,一手戗指着李耶若:“就是她诬陷我阿父的?!”
  没等小侍卫说话,李耶若已经泠然道:“诬陷?只怕今日是你们要来陷害我吧?”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要灭口么?我等着!”
  今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今日跟着杨盼而走,而且,她的后手还有那一步棋子,对质她不怕;就算死,她也不怕。
  何况,几日相处,她已经把杨盼这个废物点心看得门儿清:耳朵软、脑子笨、心肠又嫌好,除了会说几句狠话,会搞几个恶作剧,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小孩子的把戏,其他百无一用,就是个傻瓜!
  她李耶若从小在内宅里经历那么多不见波澜,却暗地潮涌的风波,死亡都擦肩而过多少回了,对付这么一个傻瓜,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杨盼的手抖得厉害,指都指不住李耶若一般,亦是气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耶若冷笑道:“你要灭口,我也拦不住。只是我从西凉一路来,从建邺的大门万众看着走进太初宫,今日又在我族人的面前离去,若是暴毙,你可须想一想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杨盼道:“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再说,你们西凉也不过是我们大秦的手下败将!”
  李耶若笑着点点头:“极是。”
  杨盼反倒馁了,过了一会儿奓着胆子又嚷嚷:“何况,你还以为我阿父真的喜欢你?”
  李耶若瞳仁瞬间一瑟缩,又很快恢复了原样。她仍是一脸冷而娇媚的笑容:“我不知道,不过,古往今来哪有一个皇帝后宫只有一个皇后的?他倒不怕人说?”她觉察杨盼的目光如炬,盯着她的眉梢眼角、唇齿颊颔,顿时有种逼仄感扑面而来,不知为什么,生出一种不能被她逼视的直觉,只能丢下一句:“你来杀,我等着。”转身要走。
  杨盼虽还不会收敛目光,但真有心看人,还是能发现李耶若表情里的细微差别。李耶若虽然戏入骨髓,到底也才十六岁,那些喜或惊,总会在一时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略露端倪。
  原来人心就是这样看的!
  杨盼见她快要出门了,便在背后幽幽说:“我告诉你,我还是不信。我秣陵老家,有相面之法,女子眉散,才是破瓜,你不是。”
  李耶若辞锋上的小胜,竟然差点被这句话破功。
  杨盼分明看到她的背影滞了滞。
  杨盼心里吁了一口气:试探了这么多种话语,若真是抽梯子的话都要抽光了,好在不算白费。
  李耶若回到西苑自己住的屋子,翻开菱花镜,仔细打量自己的眉毛。看了一会儿,看不出端倪,不由有些焦躁,她伸手摇了摇茶壶,里头空空如也。作为质子生活在异国他乡,虽受礼遇,到底不比当年做县主时被伺候得周到。只是家破人亡,那些富贵过眼云烟一般,实在不值一提,更及不上她心中的仇恨和野心。
  李耶若起身去宫院耳房打热水。
  耳房的几个婆子,今日见了她极为客气,伸手接过茶壶,殷切地说:“奴婢来,奴婢来!怎么好让贵人亲自做这些腌臜事?”
  倒好热水,又殷切地问:“茶叶还有没有?奴婢这里倒有些阳羡的好茶……”
  李耶若矜持地说:“对不住,我喝不明白阳羡茶,这里虽有茶砖,可惜没有新鲜的牛乳和酥油。我就喝白水好了。”
  那婆子挤眉弄眼地捱蹭过来:“好的!好的!县主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将来,奴婢们也要等县主提携栽培。”
  李耶若若有所思,接过茶壶扭头说:“笑话了,我不过一个伴读。”
  婆子笑道:“县主花容月貌,将来前途是可以限量的?老奴娘家有个内侄女,不知县主可想要个丫鬟?”
  果然人心势利!
  李耶若说:“我自己尚不知八字那一撇在哪里。”见那几个婆子还要上来奉承,就不再说话,摆摆手离开了。
  “当年武州一战,你誉满天下,如今,我要叫你谤满天下,或被流言压得万世史书里都不能翻身,或者老老实实臣服在我的裙下。”她暗暗想着,“只是尚有一事……”
  罗逾从外书房回到西苑自己住的地方,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他点亮烛火,突然照见角落的矮榻上坐着一个人,不由唬了一跳。他素性深沉,并没有呼喊,而是扬起灯照过去,恰巧看见李耶若那张浮着胜利笑容的脸。
  “县主阿姊,你干什么?”罗逾拍拍胸,“吓死我了。”
  李耶若笑得美艳不可方物:“我又不是蜘蛛蜈蚣,你怎么会吓死?”隔了一会儿,她说:“我那里,多半应该是成了。”
  罗逾沉闷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是有两种打算么?成了哪一种?”
  李耶若道:“要么得偿所愿,要么报仇雪恨。我觉得,可以得偿所愿。”
  罗逾轻轻笑了笑。
  李耶若没注意他的细微表情,继续说着:“杨盼那蠢货可以再用一用。听说皇后有娠,这是我绝佳的机会。想当年,我那继母便是这样乘隙扳倒我的亲娘。”她笑得有些毒辣的阴沉:“欺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罗逾说:“那我那件事,还要请阿姊在你的事成功之后多多帮助。”
  “嗯,自然的。”李耶若说,“不过,我这里有个坎儿,得你帮我迈过去。”
  罗逾道:“阿姊请说。”
  李耶若雪白的胳膊伸了出来,宽袖荡在肘部,胳膊蛇一般勾在罗逾的肩头,媚然又羞涩地笑道:“我还是处子,若是他们就这一条查下去,难道不是个自己打嘴巴的坎儿?”
  她抬起那双极漂亮的眼睛看着罗逾:“四郎,帮帮我,你又不吃亏。”
  
 
  ☆、第二十四章
 
  罗逾惊诧地望着她,少顷把她一双胳膊从自己的肩头摘开,礼貌地说:“阿姊,我不懂。”
  李耶若说:“你放心,我不会发出动静。你只管用力,撕裂了我也熬得住。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罗逾道:“可是阿姊日后若真的成了,南秦皇帝心里总是有数的,他难道不膈应?”
  李耶若说:“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男人什么德行?上了榻自然是禽兽,下了榻才可能想仁义道德。我只要有了一个孩子,就总归有办法……”
  这话一说,罗逾突然严肃起来:“阿姊,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为何?”
  罗逾摸摸鼻子,低声说:“我……我不会……”
  李耶若笑了:“你也是个蠢货……十五岁了,这个也不会?”
  “不会也不打紧,我……我教你。”她有些羞怯,但是也很自信:“我阿耶有一回宠幸我继母,叫我偷偷瞧见了,男女之间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后来阿耶准备把我送给南秦皇帝,特为叫人带那种书给我看,还有叫天竺那里和合双修的高僧教我‘采合之术’,我虽没有真正经历过,门道还算明白的,你只管信我。”
  她最后激他:“我是个女人,都不怕吃亏,你怕啥?若是这个能耐都没有,你原本计划要讨好杨盼,怎么讨好她?只靠骗么?……来,我教你。”
  罗逾看她,她已然松开了小衫的带子,泼溅着墨点的藕色,格外显得她肩头、锁骨、胸脯上白亮得惊人。她微微喘息着,指了指那道丰腴的沟壑,低语道:“先亲这里……”
  罗逾退了半步:“我不想学。”
  李耶若不由恼了,掩了掩衣襟说:“罗逾!哦不,不知道该叫你啥。”
  她眸子闪着冷光:“罗右相家的四郎君,常年流涕,身子瘦弱,不能见风,几乎不与出门、不见人,认识他的没几个。所以这次做质子,右相家居然选了他,大家都觉得奇怪。我呢,小时候曾随阿耶去右相家,恰恰看见罗四郎在窗口气恼地叫:‘谁又开了窗?隔壁种的梨花,花粉都飘过来了!’我记得,那个小郎君长得也很好看,也有三四分像你,只是,眉梢有一颗红痣……”
  李耶若摸了摸罗逾的眉梢:“你的红痣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也不流涕,不畏风。”
  “——你又是谁?”
  罗逾的手一下子掐在李耶若的脖子上,低声说:“李县主,若是你此刻死了,大家只会疑南秦皇帝,或者广陵公主杀人灭口。而他们,即便谤满天下,即便后世永远背负着恶名,也与我无关,我才不用在乎。”
  但他的手还是慢慢松开:“但是,我确实还想靠你,到西苑的禁苑去。我们明明可以合作,就别闹到不可收拾好吗?”
  李耶若咳得难以自制,拼命捂着嘴,怕声音太响引起别人的注意。
  罗逾退开半步,甚至都不愿意给她顺顺背,继续道:“你懂了我的秘密。可是别忘了,我也懂你的。等你当了皇妃,再来灭我的口——那时就看各自的本事了。但是此刻,我不喜欢有人胁迫我。”
  他最后说:“知道的事太多,既是宝藏,也是利刃,愿你我不要互伤。”
  李耶若一路与罗逾同行,这个小郎君虽然沉默的时候多,怕虫子的怪癖也很好笑,但总而言之是挺暖和的一个人,再不料居然手段可以这么辣!她哆嗦着双唇看着罗逾,最后“嗬嗬”笑了两声,别过头道:“如此,这是我的软肋了?好,算是我们一起下了注,一起打一场赌吧。”
  李耶若出了一会儿神,没有再纠缠他,她等呼吸平静了,小心揭开门帘窥伺着,直到确实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点声音,她才回头道了声“再会,你我都还彼此缺不得,对吧?”转身从揭开的帘子下钻出去了。
  罗逾定定地看着还在轻轻拂动的帘子,心道:不错,结盟是必须的,但也是暂时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的道,差得太远了!
  他坐在那里,眉头虬结,天黑透了都不知道。
  而另一端,杨盼简直是带着新发现的万分惊喜,从那座空荡荡的宫院拎着裙子飞奔回恩福宫。
  金萱儿见一个人旋风似的飞进来,还未及招呼,已经拉着她的手就地一旋,陀螺一样转了两圈,绕得她头昏,金萱儿埋怨道:“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下学了?难道——”
  杨盼嗔道:“哎呀,你就是煞风景!”
  金萱儿老婆子一样说:“嗯,奴婢就是煞风景,今日可有书要背?瞧公主这高兴的架势,肯定不是背书背得好,而是逃学了!”
  啊,简直是杨盼肚子里的蛔虫!杨盼收敛了飞扬的表情,说:“你什么都知道啊!”
  金萱儿嗤笑道:“那是,全写在公主脸上呢!”她伸手在杨盼额前虚画了一道,好像那里大大地写着“逃学”二字。
  原来自己的表情那么不收敛啊。杨盼想着,李耶若那么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叫她看出不对劲来,那么她自己这样大剌剌的表情岂不是早把自己卖完了?她苦着脸说:“完了,你定是要告状了!我今日又要挨打了……”
  金萱儿见杨盼泫然欲泣,急忙安慰道:“不能啊,皇后才怀了身子,奴婢哪敢去告状气着她啊?”
  杨盼憋着肚子里的笑,心想:得,怪道我没有机心,我身边一干人都这德行!她摇摇头说:“我阿母最恨我说谎,我拼着挨顿打,也不能等她发觉真相后伤心难过……”
  金萱儿见杨盼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就要走,简直要跺脚:“小祖宗,该老实时不老实,不该老实的时候,怎么又这么老实了呢?哎——就是去认错,也要说得好听些……”
  她的小祖宗哪里是去认错,正打算赶紧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父母,叫他们放心呢!
  显阳殿一如往常的安静而祥和,宫人们在外殿值守,见杨盼拔脚要往里走,急忙“嘘”了一声拦住,悄悄说:“陛下和皇后在后殿的寝宫,说了除非中书省和枢密院的急奏才许通报,其他杂事来烦他们,一律要打断腿呢!”
  杨盼道:“那你不通报就是。”
  那宫女又好气又好笑:“不通报就让公主进去,那只怕不是打断腿,得断头了。”
  杨盼看那宫女一副哄小孩的方式看着自己,心里大不服气,她边盯着宫女的脸,边笑吟吟说:“我进去看一眼,父皇母后没空的话,我再偷偷出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那宫女一脸“不可”。于是杨盼沉下脸说:“如其不然,我就在这儿大声嚷嚷,要是坏了啥事,大不了我陪谁一起被打断腿好了。”
  这下,那宫女气急败坏起来,杨盼心道:你的情绪也是写在脸上的!穿鞋的还是怕光脚的,你越是怕,我就越是就这条威胁你。她越发像个熊孩子一样,昂着头说:“怎么样,让我进去还是让我嚷嚷,你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