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她说:“阿父说的,人在情急的时候最容易丧失心智,李耶若一直觉得自己拿捏把控着一切,现在让她惊诧一下,我就不信露不出马脚来!阿父看她是喜是怒是悲,不就可以推测她的小九九了?”
  然后撒娇:“这样地气寒冷的秋天,跪在地上,我的膝盖都痛死了!完了,阿母说膝盖受寒要老寒腿,我这两条腿怕是废了!”
  皇帝正欲说话,外头的门环突然响了起来,他最信任的黄门总管在殿外说:“陛下!烽火急奏!”
  皇帝顾不得女儿,赫然起身,到门前打开闩子,急急问道:“哪个方向的烽火?北燕么?今年的烽火这么早?”
  那黄门总管早把尚书省的急奏准备好了,躬身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打开一读,眉头却皱得更紧:“西凉?他哪儿来的胆子?”
  杨盼跪在那里插嘴:“西凉?李耶若他们国家?”
  皇帝回头道:“军事机要,要你听?!麻溜地滚蛋!”
  杨盼求之不得,赶紧爬起身,从掖门离开了。
  杨盼第二天睡眠不足,在内书房一个又一个打哈欠,李耶若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在她斜对面远远的位置,虽然出神,却一个哈欠都没打。
  好容易到了更衣的时候,杨盼伏在案上小憩,闭着眼睛就迷迷糊糊起来,不知迷糊了多久,突然觉得谁站在她身前——想必是郭师傅又在恨铁不成钢地看她呢。她吸溜吸溜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惺忪地抬头说:“下面是写字么?我会好好写的。”
  李耶若的笑语顿时让她精神了:“郭师傅不在呢。她们的更衣还没有结束呢。”
  杨盼睡得半懵不醒,只觉得李耶若的脸有两个在面前晃一般,但是心里仿佛有个声音说:下的套要有傻鱼上钩了,快清醒过来!
  李耶若坐在她身边,瞥瞥四处并没有人,才笑吟吟说:“昨天那么多衣饰,是公主赏我的?”
  杨盼打叠着精神,脸上的惺忪之色分毫未少:“是啊。阿姊喜欢不?”
  李耶若低头说:“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杨盼不说话,等她说。
  李耶若果然忍不住,过了一会儿说:“你大概不知道,一路上过来,罗逾照顾了我很多很多。我心里……唉……不好意思说,只是怕别人家误会……现在不说吧,又怕大家以为别的……你说我怎么办?”
  李耶若的眸子亮晶晶地瞥过来,带着刀剜一样的锋利,杨盼深觉这目光就和自己在努力打量别人细节神色的时候一模一样。好在她现在可以借这惺忪的神色装疯卖傻,于是张着嘴,一脸懵,迷迷糊糊地说:“啊?”
  李耶若暗骂了一声“蠢货”,却也不得不对这又笨还没睡醒的蠢货再说一遍:“我心里,喜欢的另有他人。一路上过来,那个人是谁,你应该懂的。”
  杨盼对自己说:“好诶!他们乌龟看绿豆——对眼儿!他们王八配团鱼——成双!”
  可是不知道怎么,心里一阵酸,实际上很想脱口骂一句“奸_夫淫_妇”!
  她惊觉自己的焦虑,所以故意蹭着衣袖找了个伏得更舒服的姿势,嘴里简单“哦”了一声。
  李耶若宛如重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回响都不见,心里不由猜疑起来:
  她自认比罗逾、杨盼他们都要大一些,从前家宅里的斗争看得也多,总该比他们多懂一点。杨盼动不动就去招惹罗逾,而罗逾则每每望着杨盼的小酒窝露出不自觉的笑容,这不是少男少女间的喜爱又是什么?
  可是,杨盼此刻满不在乎,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还有,她也完全不提自己和她父亲的事,好像也满不在乎,这也不应该啊?
  杨盼已经在这片刻调整好了情绪,她深知李耶若察人观事的能耐比自己强,所以不敢在她面前多言多话,抬起头说:“衣服如果不嫌小,就不用费劲儿改了。”
  然后多了一句嘴:“国家多事之秋,省一点是一点。”
  此刻,杨盼敏锐地发现,李耶若瞳仁猛缩,原本就比较浅淡的眸子看得格外明显。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挑,又克制地收住了笑容。
  她在盼望国家多事?!
  杨盼立刻补上了一句:“打起仗来,你们怎么办?”
  李耶若努力调整着呼吸,哀哀说:“我不过一个孤女,命如飘萍,能怎么办?听天由命罢了。”
  杨盼叹息道:“可是罗逾呢,他身为右相之子,只怕接下去处境艰难。”
  李耶若随口道:“谁处境不艰难?”
  这一点不在乎的模样,让杨盼心道: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想得还有点乐?
  她不由伸手刷了自己的脸一下。
  李耶若惊异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杨盼说:“这些奏文,我不该说……”抚了抚字自己的脸:妈的,还真有点痛。
  可是,看着李耶若仿佛意会了的表情,妈的,痛得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耶若:哼,笨蛋还是我的对手?╭(╯^╰)╮
杨盼:这招在三十六计里叫什么来着?假痴不癫!
皇帝:emmmmm……对于坑爹货,另有一妙计可用!
杨盼:爹,啥计啊?
被坑的爹:不可说,不可说!
 
  ☆、第二十九章
 
  南秦以地处长江下游的建邺为都, 一国所辖的地方也只是今日的中原和江南。雍州以西的西域土地归属西凉, 黄河以北的茫茫草原和大漠则属于北燕。东北靺鞨,西南吐蕃, 则是小国,虽不成大气候,也独立地存在着。
  现在, 烽火从西北而来。
  国家有战事, 武将出身的皇帝虽然不怕,但是前一场仗打完才不过几个月,紧锣密鼓地又要准备下一场, 着实累人。听到消息的西凉质子们更是满心的害怕——毕竟两国交战,命运最不可期的就是他们。真打到难分难解的时候,质子们的脑袋便是一件武器,可以乱国君、诸侯或大臣的心境和士气。
  所以, 平日再在西苑养尊处优,到底还是假的。
  一般来说,烽火传递军事消息最快, 但是,也最不确切。
  可是, 有备无患,备战原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要立刻操持起来。但,是不是打,怎么打, 现在还在等消息。大家只知道,尚书省和中书省的大员都在太初宫外城单建了值庐,连皇帝那个布衣逍遥的小舅子也又被从秣陵老家请了回来,帮皇帝运筹帷幄。
  杨盼在担忧之余,听说二舅回来了,欣喜万分,眼巴巴地遣人在中书省的值庐外一趟又一趟地问询,终于把沈岭盼到了恩福宫。
  沈岭进门,左右一探头:“咦,阿盼,你的猫和狗呢?”
  杨盼上前挽着舅舅的胳膊,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哎!都给我阿母弄没了!心疼得我呀!”
  沈岭忍着笑说:“这大概是皇后处心积虑要做成的事了。你胳膊拧不过大腿,认了吧。”
  杨盼嘟着嘴说:“只有认了呀,现在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全部送到了西苑罗逾那儿,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一次,唉,成天价茶不思饭不想,说多苦就有多苦!要不是罗逾还算会养猫养狗,我估计早就心疼病了!”
  沈岭说:“喏,我这次从秣陵给你带了新板栗和新莲子。”
  杨盼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在哪儿?在哪儿?”
  沈岭说:“既然你成天价茶不思饭不想,想必这些零嘴更没心思吃,所以还是送人吧。”
  好个腹黑的家伙,一句话不小心就要着他的道!杨盼自有一种黏糊的功夫,扭股糖似的腻歪在沈岭胳膊上说:“茶不思饭不想,只有靠这些零嘴来抵消。舅舅疼我,这些好东西万万不可以送给别人。”
  两人融融地笑闹一阵,沈岭问:“为什么把你的猫狗送给罗逾养?”
  杨盼再想不到阿舅也在试探她,老老实实回复:“我也没想着要给他,是他自己要的。”
  沈岭说:“瞧起来他对你不错?”
  杨盼对这话报之以一声“哼”。
  沈岭虽有识人之能,但再想不到外甥女心里对罗逾已经有了两世的恩怨,仍只当她小孩子脾气,对人有好感但又傲慢,不由笑着劝她:“你也别净这样,两国的战火要是真的烧起来了,西凉来的人都是岌岌可危。听说西凉的罗右相一直是死硬主战派,所以你阿父在西凉打胜之后,谈城下之盟,首要要的质子就是右相家的孩子。”
  杨盼问:“右相家也肯给?”
  沈岭道:“不肯也得肯啊!罗逾还是右相的嫡生儿子,那又怎么样?挥泪也得送过来啊。不过我看他倒也没有骄娇二气,罗右相家的家教还是挺严的。”说完,目视杨盼不语。
  杨盼没有他想象中的芳心暗喜的样子,也没有他想象中依然骄纵的模样,而是目露一点儿疑惑,这点儿疑惑持续了很久,最后化作一丝道不明的惆怅。
  沈岭之前试探过罗逾,已经对他有些怀疑,此刻杨盼的表情,使他不由问:“你对罗逾,了解多少?你告诉阿舅,我帮你分析。”
  杨盼摇摇头:“我以为我很了解他,但其实,我对他知之甚少,他身上都是谜团,我一直在试探他,可是他很少露出破绽。”
  沈岭默然了好一会儿,又问:“听说这次李耶若要大婚的消息也是你传出去的?”
  杨盼点头说:“是的,阿父叫我抛砖引玉,我想了想,李耶若心里最想求的利益应该就是嫁给我阿父,从此掌权弄权,能够不可一世。但是现在我发现,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她顿了顿,分析道:“大概她也发现我阿父并没有为她的美色所动,就算硬是嫁了,将来也不可能像她自己设想的那样宠冠六宫,更不可能生了儿子还能够有觊觎太子的希望,所以她换了一把算盘?”
  沈岭点头笑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番分析,颇有道理。所以,你就抛了一块偌大的砖头,期待看看她的反应?”
  见杨盼也在点头,他微笑着说:“这次的烽烟,是从武州点起来的,而不是西凉的都城张掖。我先和陛下分析过了,这仗八成打不起来——武州才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围城苦战,士卒、百姓个个厌战,好容易平息了烽火,哪个蠢货要再次持戈上马,底下人不恨得想咬他的肉?”
  杨盼拍拍胸道:“那就好!我也怕阿父又要一去好久,我不能见到他呢!”
  沈岭摇摇头说:“但是你抛的砖?”
  杨盼说:“不成功就不成功,总比闹起一场大战好。”
  沈岭赞许地点点头:“这是大慈悲心。不过,忘战必危,你阿父积极备着,也是对的。”他顿了顿,突然转折说:“你阿父虽然不乐意,但是我支持你,这块‘砖’可以抛,而且可以抛得更逼真一点,不然,逼不出真相。”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同样眼睛一亮的杨盼:“不过,阿盼,这是大过错,将来问责起来,你可能担当?”
  杨盼拍着胸脯:“我能!我只是怕哪一步做错了,现在有阿舅指点,我就不怕!我敢担当!”
  沈岭笑笑不言,他看起来俊秀清瘦,跟地头半耕半读的秀士一样质朴纯良、温文尔雅,其实胸中丘壑、杀伐果决,乃至手黑心狠,甚至远胜于皇帝本人。
  得了锦囊妙计的杨盼神清气爽,趁着夜色未降,带着两个侍卫和一群宦官,招摇着来到西苑。“李耶若。”她趾高气昂地直呼其名,“两国就快要打起来了,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还给我吧。你的喜事么……估计泡汤了。”
  李耶若原在一棵大树下刺绣,听了这话,慢慢地抬起眼睛,好一会儿方说:“公主说什么?”
  杨盼哂道:“何必装傻?这些东西也挺贵重的,我还有些舍不得,还给我罢。这片西苑,原是皇家的园囿,若是两国交战,也不适合各位居住。倒是换到佛堂去,念念经,求求平安,修修来世,或许还实惠些。”
  此言一出,这些西凉来的女孩子们个个色变,有几个想着自己未来不可期的命运,已经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隔壁就是西凉来的少年们居住的地方,杨盼声音高,这样敏感的消息更是一阵风似的送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耶若起身。
  她比杨盼大四岁,个子也高了一截,站在那里颇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在一群哭丧着脸的女孩子里,她的冷笑让人瘆得慌:“修修来世?南秦的皇帝陛下,打算将我们这些所谓的‘客人’的脑袋,一个个送到故土去?战争的消息我们也刚刚听说,沙场上刀枪尚未碰一碰,就已经想着我们这些人的脑袋,皇帝陛下是不是太急了点?”
  杨盼心想:听这口气,她果然对这次的战事有谱!
  杨盼逼近一步,虽然矮她李耶若一截,但气势上完全不输,双手叉着腰,昂着头,嘴一张就来:“李耶若,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能把你们弄出去?”
  她转身吩咐两个侍卫:“你们把她,还有罗逾扠出去!秣陵县旁天印山,有我父皇修建的皇家寺庙与庵堂,让他们俩先住进去体会体会。”她毫不掩饰地得意地又对自己带来的宦官说:“人出去,你们就进去,把衣衫首饰,还有我的猫和狗,统统搬回我的恩福宫去。物归原主,才是正理。”
  李耶若面沉似水,带着些许轻蔑,杨盼眼角余光瞧见,深感这块“砖”还是未曾抛对。
  不过少顷从另一侧被提溜出来的罗逾,已经风毛乍翅的气怒模样——她上一世和他相识八年,成婚五年,好像还没有见过他这样急而怒的神色。
  罗逾甩脱拉扯他的那个小侍卫,整整衣服,对杨盼拱拱手:“公主,这样的无妄之灾是什么意思?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我们是来求学中原的。就算将来要杀要剐,我也应当等陛下的旨意。”
  杨盼笑道:“要杀要剐,你也是第一个,罗右相跟咱们大秦不对付,你难道不知道?右相家的小郎君,暗地里有哪些勾当,该死不该死,你最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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