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皇帝在太初宫里,特意背手在太子就读的外书房训话:“你们也长大了,行事说话,当知道谨慎,凡事多想两步,多思虑思虑可不可以,会不会有什么后患。而不能轻浮冒进,想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皇子,也不可能活得那么任性啊!”
  他说说,就游离到了他赌棍的老行当上去了:“就像赌樗蒲吧。如果说摇出什么花色是天命,那么,棋盘上怎么走总是自己的能耐了吧?我以前在樗蒲棋盘上走子儿,都要谋划六七步才算完——你们以为我是怎么当常胜将军的?”
  他的眼睛,犀利地在太子、临安王,以及一个个伴读的脸上扫过去,目光停留的时间虽然短,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两个小皇子听是在听,大概根本听不懂,手指头在背后玩蹀躞带后面的玉佩;其他伴读倒是有好奇樗蒲的,呆着脸一讲“樗蒲”二字就傻乐;罗逾刚刚从西苑回到外书房,倒是听到“常胜将军”四个字时,眸光闪动了一下,其他时候,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皇帝叹口气说:“这次建德公殁了,朕也有监察不力的责任。一应在西苑禁地侍奉的侍卫和宦官都已经加以惩处了。而广陵公主亦有三大过:一是随意把罗逾和李耶若两位西凉的客人关了进去,大不礼貌;二是她所管辖的小宦官竟然敢指使罗郎君为他干活,大不敬;三是不问缘由,送建德公不能吃的东西进去,真是愚不可及!”
  他颇有怒发冲冠的样子,用力一拍案几:“不罚不足以正宫规,不罚不足以向建德公的家人交代,不罚也不足以向西凉的客人表示歉意!”
  皇帝下定决心一样,叹口气说:“朕虽然心有不舍,但有这三个‘不罚不可’,少不得也得挥泪施罚了。”
  大家瞟着皇帝的脸色:好啊,看你怎么罚。
  皇帝沉吟片刻道:“朕也与尚书令和皇后商议过了,小惩大诫:杖责二十,禁足一月,罚俸一年。”
  下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这个罚,可不轻!仅一个杖责,只怕十二岁的小姑娘就受不起。
  皇帝又说:“杖责,朕亲自施责,绝不卖放。其他人给朕看着,也记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子杨烽扁着嘴几乎要哭:“阿父,你要打阿姊啊?别啊!”
  临安王杨灿也过来拉住了皇帝衣襟:“阿父,阿姊会哭的,你饶她这一次吧!”
  皇帝板着脸怒声道:“还敢求情!朕告诉你们,今日你们阿姊犯错,阿姊就受罚;明日朕也不管是太子还是诸王,但凡有错,广陵公主这就是个例子!”
  他赌徒的目光仍在这说话发怒的间隙里,清楚地扫过每个人的表情:太子和临安王是真哭,其他伴读们不过跟着求求情。
  但是罗逾,一脸震撼的诧色,眼睛半晌都没有眨动,嘴角抖动着,好像也想上来求情,但是觉得自己地位不合,说不出口。
  哈!皇帝心想,闺女,你说的“美人计”,大约真的对他有用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作者上班、辅导孩子、收拾行李,真是忙疯了。
留言的小天使、灌溉的小天使、投雷的小天使,我都在看,但是还没有时间一一回复。
现在这里一并跪谢了!
么么大家!爱你们!(づ ̄3 ̄)づ╭?~
 
  ☆、第四十五章
 
  甭管“苦肉计”也好, “美人计”也行, 反正当事人杨盼一点都没有成功使用计谋的快意。
  嘴上说“敢于担当”,“担当”来了, 她的肩膀立马缩起来了,吓得饭都吃不下了。
  哭求也哭了好几回了。但是皇帝手一摊:“阿盼,都到这个份儿上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叫阿父怎么办?再说,你自己也不愿意功亏一篑吧?忍忍吧,很快就好了。”
  沈皇后平时打起女儿来都跟不是亲生的似的, 可此时却红了眼眶,备在那里的都是责打宫女用的竹板子,三尺多长,薄薄的还带着青篾面儿, 光闪闪的看着就结实。她拉拉皇帝的衣袖轻声说:“真拿这么大家伙啊?我那里有戒尺的……”
  一尺多长的戒尺,看起来跟痒痒挠似的,皇帝苦笑着说:“这就是打给人家看的。”
  皇后遇到大事时从不对皇帝胡搅蛮缠, 哪怕心疼得红了眼圈,还是默默地撒开手说:“好吧。不过, 你……你力气大……还是要心里有数啊!”
  皇帝轻轻抚抚皇后的脸颊,又摸摸她的肚子, 轻声细语道:“阿圆,你别担心,你回显阳殿好好休息。我在外书房的戒室施责。你呀, 眼不见为净。”不避女儿,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顺便耳语道:“你放心。”
  杨盼吓得几乎要走不动路,赖在柱子边不肯动弹,一口一口地求饶:“阿父,我以后不敢了。你把我禁足,多少天都行!罚俸更没问题,随便罚,十年八年也行……”
  皇帝上前拖了两把,她就杀猪似的嚎啕起来,抱着柱子不撒手。
  皇帝一声断喝:“别闹了!”
  杨盼杀猪似的嚎啕停息下来,眨巴着泪眼,害怕地望着皇帝。
  皇帝眉目凝重,脸板得铁块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西苑的那个宦官,四十板子一点都没轻;四个值守的侍卫,本来完全没他们的事,也是二十军棍死去活来地打。我事前问过他们,愿意不愿意,服气不服气,他们虽然也害怕这样的无妄之灾,但是都是极硬气地跟我说:‘愿意!服气!’”
  杨盼可怜兮兮抱着柱子,心里说: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服气啊!
  虽说是苦肉计,可我没答应啊!
  罗逾犯的错,为啥要我挨打啊?
  皇帝放缓声气:“我心里都记着,今日他们肯担这个责,明日,西苑的总管、白下城的领军,就是他们!赏罚分明,才好办事,才有人肯为你效忠,甚至为你献出生命。”
  “我的小命……还是想要的……”杨盼抽抽噎噎说。
  皇帝一把把她从柱子上拽下来:“谁要你的小命啊!”
  他放开手,也没有再去硬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就是我的东风了。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心疼你,就算了。你还像以前一样,在宫里吃好的喝好的,等我和你阿母护着你。将来也乖乖地听话,读书、嫁人、生孩子。好吧?”
  说罢,甩手要走。
  杨盼在后头拉住了皇帝的衣摆,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阿父,我去。”
  “去什么?”
  杨盼吸溜吸溜鼻子:“我认罚。”
  皇帝露了一点笑容。
  她马上蹬鼻子上脸:“但是你不能下手太狠!”她看了看一旁几乎要抹眼泪的沈皇后,有了点底气,说:“不然,我就告诉阿母!”
  但是沈皇后很快说:“陛下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我不心疼!大局为重!”
  口是心非啊亲娘!
  杨盼才涨起来的一点勇气,又快要消失殆尽了。
  皇帝适时喊道:“如此,来人,拿根软绳儿,把广陵公主绑进轿子里,送到外书房戒室去!”
  花容失色的杨盼被带到外书房,为着女儿家的面子,太子和临安王的伴读都避在屏风后面。两个小皇子则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阿姊,哭着求饶:“阿父,阿姊都哭了,你饶了她吧!”
  皇帝凶巴巴说:“国法、宫规、法度、规矩、道理……哪一项能饶?除非你们谁来替!”
  俩小的虽然舍不得姐姐,但是更怕痛,看看跟着皇帝的宦官,捧着那油亮纤长的竹板,都不敢吱声儿了,只敢跟着杨盼一起抽抽噎噎地哭。
  杨盼心里也挺感动:弟弟们啊,将来我一定好好管你们,不叫你们再为皇位的破事闹得阋墙。
  正想着,皇帝指着外书房后头一间屋子:“喏,那就是戒室。”
  杨盼顿时感觉又走不动了。皇帝轻轻推了她一把:“你不是说有担当吗?越是恐惧,越要勇敢。”
  杨盼两条腿筛糠似的抖啊,第一次感觉到皇权和父权也可以如此可怖。但是,确实要勇敢啊,她告诉自己:这是阿父的苦肉计啊,必须要让罗逾不疑,接下来,阿父才有对付他的办法,再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才可以改写,可以一辈子好好活着,陪伴父母家人,教导弟弟,看着大秦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这么想着,确实有了豪迈气。
  戒室本就是惩戒犯了过失的皇室子弟或伴读的世家子弟的,隔着屏风,里面摆两张窄窄的条榻,铺着皮垫子。杨盼脑袋“嗡嗡”地响着,不断给自己鼓劲儿,终于有勇气俯身上去,抓着榻沿儿,绷紧脊背,闭紧眼睛,咬紧牙关,准备挨打。
  空中破风声一响,随即“噼”地一声,屁股一痛。
  杨盼倒抽一口气,但是又想着自己的颜面,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喊出声来,叫外头人笑话她。
  皇帝在她身后低声自语道:“啊,看来嫌轻……”
  杨盼想对他说:“不轻啊!挺疼的!”还没来得及说,重重的一记抽下来了,她身子一挺,觉得眼泪忍不住地向外冒。
  一对比就发现,刚刚第一下简直是挠痒痒!
  这才是铺天盖地的痛,简直连胸腔都嗡嗡响着疼起来,一下子就感觉冷汗渗了出来。
  杨盼倒噎着一口气,想哭又想忍。
  皇帝突然俯身到她耳边,低语道:“咦,你怎么还不哭?”
  杨盼心道,我这不是忍得好苦吗?
  但给这一说,再也忍不住了。她觉得一直疼爱她的父亲简直是换人了啊!阿母揍她也不这样揍啊!猛击之后,现在感觉才开始清晰:一阵阵翻上来的痛楚伴着委屈,催成了奔涌而出的眼泪和她的嚎啕大哭:
  “别打了!我不挨了!疼死我了!”
  哭的间隙,隐隐觉得父亲在笑着说:“这样哭就对了,别停。”
  她正想回头问问这话啥意思啊?回头恰好看见那根板子高高地扬起来,作势就要打下来了,吓得头皮一紧,赶紧把眼睛闭起来。
  紧跟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身后炸开,杨盼听着声儿,不由又高声地哭起来。
  但是——
  这次没疼。
  大概是因为第二下板子实在太疼了,所以,杨盼才刚从绵延的痛楚里感觉出不对劲。她回头一看,她父亲正在出力地抽打着皮垫子,抽出来的声音跟挨在人身上也差不多。
  见她傻傻地愣神,皇帝气恼地比划了两下板子,低声骂道:“呆了啊你?哭啊!不哭的话我就只能……”
  原来如此。
  本来就痛,又委屈,再想想上一世被罗逾杀的时候那种伤心绝望,哭还有什么难的?!
  特别是当杨盼想到:她明明能哭得很逼真啊,为什么还要真的挨了两下打?这委屈劲上来,哭得更惨了。
  他们俩演得卖力,隔着门和屏风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声说:“成王有过,则挞伯禽。请陛下不要再责罚公主,臣愿意替她!”
  里头两个人都停息下来。
  这声音很分明,是罗逾的,带着焦急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杨盼抽噎了两下,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皇帝却放下手中的板子,伸手把她打横抱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埋头在我怀里哭,别停。我要好好看看他的神色,听听他说什么。”
  罗逾直到把话说出口,才放松下来。
  选择了,后悔也晚了。可是逼着自己做决定,也挺好。
  他其实也弄不太懂自己的心思。自从到南秦皇宫以来,艰险是经历了不少,也有好几次功败垂成。但是总的看,好像还是一直在向着他的目标发展着。
  可是当他看见杨盼被皇帝抓进戒室挨打的时候,突然不对了。他使劲地说服自己:这件事无伤大雅,杨盼是皇帝的爱女,挨打一定不会很重。他不能因为这件事心软,乱了阵脚、乱了计划。
  何况,杨盼又算是他什么人?他只不过瞧她的酒窝和笑颜可爱,难道还真的会对她有什么情感?会为她受伤疼痛而心疼?
  他随着太子和其他伴读一起在外头低着头听,手指甲一遍遍地掐自己的掌心,掐得很痛,但是心里还是乱,乱得连掌心的痛都顾不上。
  到杨盼的第一声哭叫伴随着山响的板子声,他的坚定一下子被决堤的抱愧冲垮了。
  心里突然不乱了,涌上来的都是同一个念头:我要阻止这事!不然,就像妹妹那时候在我面前死去一样,因为我晚了一步,就阻止不了了!
  理智虚弱地在告诉他:不会的,杨盼不是你的妹妹。
  可是没有用,他疯狂地想救她,护她,不让她受伤。
  直到他终于说服了自己的理智:你出言为杨盼求情,将来她会感激你呀!离你的愿望不就更近了?
  只消一念,他就义无反顾踏出了求情的那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亲们。你们决定,这顿板子,男主替,还是不替?
 
  ☆、第四十六章
 
  罗逾听见脚步声, 抬头便见皇帝抱着杨盼出来了。杨盼钗横发乱, 披散下来的长发蜘蛛网似的网在皇帝的衣襟上,但是风一吹, 又变得一匹缎子似的油亮。她大约害羞又疼痛,整个脸都埋在皇帝怀里,捂着脸嘤嘤嘤地哭。裙子垂着, 两只脚上的鞋都给蹬掉了, 露出了雪白的绣花袜子,一枝枝的莲花开在袜子沿儿,粉嘟嘟的可爱。
  皇帝问:“你说什么?”
  罗逾“扑通”跪倒在地上, 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这件事不能责怪公主,臣过失更大,请陛下惩处。”
  他垂着头,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心里在说:好吧,就当又打了个赌。
  这一幕,上一世并没有经历过, 杨盼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震动,她捂着脸, 从指缝里看跪在地上的罗逾,在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又不断告诫自己:别被骗了, 假的!
  随即,听见皇帝说:“哦嚯,你来替挨剩下的十二板?”
  罗逾笃稳地点点头。
  皇帝抱着杨盼, 走到了他的身边。杨盼的水红色纱裙,带着她身上惯有的桂花蜂糖的香气,一起拂在罗逾的头顶,使得他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荡漾与豪情,再次用力点了点头:“请陛下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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