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借蜜——朕的甜甜圈
时间:2018-06-15 09:13:46

      奚清楷仰面靠在椅子上,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微微收紧了些。
      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书房的灯亮得有些干扰视线。
      那个人当时躲得应该是他。
      ……不,肯定是他。
      奚清楷非常确定。
      那一个眼神撞上来后,好几秒没有移开。
      一眨也不眨的,像一片宁静深色的海域,仅仅是存在,就没来由的令人烦躁。
      奚清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黑白分明的眼里,大概是藏着很多悲伤的。
      是控诉吗?也不算。
      只是她的眼神一直在奚清楷的脑海里定格,只要他试图忘记,就开始跑马灯似得一直出现,直到他再次认真记起为止。
      那感觉就像,你越抗拒,越想远离,却越来越近。
      奚清楷突然倾身用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快捷键,响了三声那头立刻有些困倦地接起:“喂,你老人家又睡不着了吗?”
      “肖乾,这话我只问你一遍,”他右手在光滑的椅把上似有若无地轻敲了敲,语起轻柔得令人脊背发冷:“我到底忘了什么,是哪种忘法?过去我等了你一年多,你一直回避,我在想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是的话记得提醒我。”
      肖医生一咕噜爬起来,为自己心碎了两秒钟后,冷静开口:“逆行性遗忘。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我接手的时候你都快醒了,身体情况可以,但这一方面不太好。
      我本来担心会影响你以后,无法形成新的记忆,或者容易遗忘之类的,好在没有。
      这一年你在哪我虽然不能确定,可我猜想这应该是受了外伤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身体帮你忘记了,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不怎么好?”
      尽管有些说不通,毕竟再不好,形成那些伤疤的日子应该更难熬,他却依然记得。
      奚清楷沉默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气得他心情很不好,说真的。
      对方掌握的信息,全是已知的。
      逆行性遗忘,心理学上讲是Retrograde Amnesia,跟记忆好坏没关系,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现在的情况好像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记起来。
      身边原先的助理之一被调走,处理完何氏的事就离开了,原因是什么家里有急事,需要在离家近一点的分部工作。
      奚清楷不太记得起他姓什么了,但那个助理的处事风格记得很清楚,沿着这条线回忆起了青年的脸,紧跟着而来的是一道飞速的闪回。
      他在的那个场景……奚清楷确定,他见都没有见过。
      给人的感觉是扑面而来的灰暗陈旧破败。
      他紧闭的眼复又睁开,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既然都是这个人引起的,直接去找她应该会快一点。
      反正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是他们曾经相爱了成家了这种老套的戏码。
      他对自己的审美有信心。
      最主要的是,那时候只要神智正常,想得都会是扒着悬崖的缝爬出去,傻逼才分心谈什么情爱。
      也许他们结过仇,或者她救过他,都有可能。
      奚清楷想着,总得解决了,这件事。
      要是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他只能把那个混蛋押过来亲自拷问,不怕耒沙不开口,怕就怕他倒不出什么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手下找到她住址前,他们又一次碰面了。
      在相当无意的情况下。
      两次。
      *
      那天虞安跟着做一个新项目。
      早上上班前匆匆忙忙分别给弟弟妹妹打电话,给虞颢打得时间尤其长,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他这次参加了体检、指标正常、复查也会去……虞颢在电话里拖长了音,说求你了大姐,我要上体育课去了好吗,大早上的你抓紧时间多睡会儿吧!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虞安头疼地赶到了公司,只来得及买了一杯豆浆,早饭都没吃,但也不怎么饿。
      路上被通知说直接赶到越荔路的会金中心,因为她经常踩着点打卡,组长已经习惯了。
      她看文件很快,飞速的翻电子文档,把关键词一一扫到心里,连甲方的名字都略过去了。
      这次是跟着去谈判的,听说对方还同时跟业内他们的竞争对手讲条件,搞得局面很僵。
      不过再僵,应该都比不上她僵。
      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透明的窗格里映出虞安木然的神情。
      VIP电梯门口的人,让她突然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想一想艹了,谁他妈该跑啊,亏欠了的人是他不是她,当初他弟亲口说的,他们以后早晚要断,早不如晚,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拖他后腿。
      虞安想确认,转头奚清楷不带温度地扫她一眼,问说你是哪位?彬彬有礼到令人觉得好笑。
      虞安昂首挺胸地和往外走的人擦肩而过。
      奚清楷走到大门口,上车前突然问林助:“今天裕美的case是陈醒然负责?”
      “对,”林助帮他开好门,答道:“赵副总和他一起,跟两边都在接触,华戌这边跟我们合作可能更适合些,但价格要高一点……”
      奚清楷低头看了看表,淡淡道:“改下行程,下午的让卢羽自己去,明天交初案就行。
      问下他们俩,我要去旁听。”
      林序冷静道:“好的。
      您可以直接上去。”
      这……问个xx。
      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华戌跌破了眼镜,没想到霂远重视到这个地步,心情复杂地觉得自己应该可能貌似被重视了,以及大概凉凉了。
      本来谈判桌上有僵持是正常的,两位副总和麾下至少还愿意磨一磨双方的诉求,谈到冰点的时候大不了大家出去抽根烟、喝杯咖啡回来再继续。
      现在倒好,这个看起来年轻优雅到有点邪性的人往主桌悠悠一坐,也不大说话,任各种提条件,只微微带笑看着,不像要参与的样子,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用眼神鼓励你继续。
      跟特么看傻子一样。
      弄得霂远这边也跟着改了风格。
      说实话,看着瘆得慌。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同事推了一把她,说小虞,你不出去透个风吃个饭?
      虞安垂眸盯着文件,分明觉得上面的字好像都要飞起来了,飞进到空中,她用意念把它们摁回去,冷静道:“不了,早上吃太饱了。”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的声音就这么响起了。
      会议室本来就又大又安静,要讨论的说话的全出去放风了,感觉墙都在帮她回荡着肚子叫的声音。
      从奚清楷进来那一刻开始,虞安维持着面无表情维持了四十分钟,现在终于有点接近崩溃了。
      她也没有捂肚子,在众人的侧目下道:“不好意思。
      我饱了偶尔也会这样。”
      无论是同事或者对面的人都没多说什么,大家继续埋头各做各的事。
      只除了一位,始终不咸不淡地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问:“这位小姐,你姓什么?”
      我姓你爸爸。
      虞安深觉自己修养实在是好,于是笑不露齿地对上男人的眼神,惜字如金道:“虞。”
      “哪个yu?”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黑眸里漾起一瞬笑意:“于无声处听惊雷,还是,虞美人的虞?”
      虞安无话可说,也看着他,直到笑了:“你猜呢?”
      对面那个人鼻子眼睛哪哪都是他,但神态发丝穿着说话哪哪都不是他。
      当然,从他说出那句话那天起,她知道什么是划清界限。
      虞安本来就在等着这一天,就像等第二只靴子落下。
      何况经过那一刻的心悸,虞安当时就想,怎么都好,只要他活着。
      她只是没想到,过后的日子能变成那样。
      像一颗苹果,表面刷了漆,看起来是好的,里面却一寸一寸地被腐蚀着烂透了。
      朋友和虞颢虞孟清都不再提那个名字,慢慢地看她一切如常,觉得失恋就这么过去了,倒也挺好。
      除了她自己知道,其实不太好。
      奚清楷没再回答,转过了眼,和身边人低声讨论起公事。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三个秘书送来了足以摆满一长排的精美食盒。
      打开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是粤式点心,肠粉、虾饺、黑椒牛仔骨、奶黄包、凤爪之类的……一式三份。
      林助在问询的目光中举了举手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订的。
      大家都辛苦了,算是填点肚子吧。
      等彻底结束了霂远再正式宴请大家。”
      气氛活跃了一点,虞安实在被味道熏得头晕,转身出去找厕所了。
      洗完手和脸,她无精打采地吹干手才踱步出比她家都干净华丽的厕所,迎面撞上一个男人。
      额头碰到对方胸膛处,乌木沉香的味道同时接近清香辛辣,一瞬间包裹住她。
      虞安刚要道歉,下意识觉得这味道熟悉,抬眼就看到奚清楷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对不起。”
      虞安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三个字,绕过他就走。
      “真不饿么,这可是场持久战。”
      奚清楷靠在女厕门口,垂首点了烟,明明是正经的问话,清雅白皙的模样,却硬是被他问得诱意十足。
      虞安脚步一顿,大踏步地离开。
      *
      她撑到了这一天结束,下楼的那一刻真想对自己抱拳叫声壮士。
      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虞安插上耳机,哼了出来,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回家前被林瑜雯一个电话叫出去,夜场撩人吵闹,正符她的心意。
      最好音乐劲到摇晃地板才好。
      虞安点了十杯酒,烈酒,统统摆到自己的范围内,阻止西施下手:“你今天别喝了,我要放纵一把,你负责送我回去。”
      西施眨巴了下眼,眼波流转地妖娆动人,靠上她蹭了蹭:“宝贝儿,你要不要把你的工作套装换了我们再说放纵的事?”
      虞安穿得就像每一个会在28岁结婚、30岁生娃、按部就班又乖巧的女白领一样,薄衬衫外面一层厚针织毛衣,衬衣领翻到外面,下身一条烟管裤,外面套一件深色大衣,正经得分分钟要上台代替钢管舞女郎来一首《感恩的心》。
      她愤怒地把西施推开,从鼻腔深处不屑地哼了一声,结巴道:“你,你懂什么……这就正、正到深处,自然骚!”
      西施卧槽,心说这真是醉了啊。
      虞安挠了挠脸,晃一下昏沉的头:“不说了,我……我去上个厕所。”
      西施刚要陪着一起去,虞安把她推开了:“干嘛你,看不起我?!”
      虞安力证自己很清醒,走得雄赳赳气昂昂,拐上了二楼厕所。
      她一推开门,咦,马桶呢,房子怎么这么暗,就一点溢出来的彩光。
      再低头一看,咦,地上怎么跪了个人,扭头看她……哇,还是个美女。
      楚楚可怜的,哭得好像眼线花了。
      虞安把门合上,摇摇晃晃走过去,蹲下来,用袖子替美女擦了擦眼泪,嘟囔道:“哭啥,没马桶就用杯子啊,一个不够用两个!”
      顾一心是演员,二线左右。
      她上个月借着和老板去酒店大堂谈一个电视剧,刚好遇上了他。
      顾一心和团队都真的心一动,借着霂远的这位掌舵者小炒作了一回,本来想着名字和照片都马掉了,大众猜不猜得到不关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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