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借蜜——朕的甜甜圈
时间:2018-06-15 09:13:46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她非常不喜欢,虞孟清也不喜欢。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你、妈?!
  * * *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虞安把虞孟清掉了个个,背在背上,走到西施这一边的床沿边缘,拍了拍西施的肩,然后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勒得西施都疼。
  “睡吧,晚安。”
  虞安走到房间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明天的飞机吧?一路平安。”
  西施嗯了一声。
  西施家房子虽然大,隔音效果显然不怎么好。站在玄关,右侧两个客卧里的旖旎声响听得很清楚。她给虞孟清换鞋前,撕了一小块纸巾团成团,塞进她耳朵里。
  虞孟清环着她的脖子,侧着脸枕在她瘦削肩上,肉嘟嘟的脸硌得估计很不舒服,总是换方向。
  虞安拧开门离开,门啪嗒合上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忘了跟西施说了,今天有人叫她妈。西施可能会笑死。
  踏着落叶的碎声,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想到这一点,有点懊悔。
  他们五个总是互为爸爸,她在那一分钟里多了个儿子,相当于大家都多了个儿子。
  不过……那一声妈,真的饱含感情,他闭着眼都抱住了她大腿,好像真把她看错了。
  虞孟清迷迷糊糊转醒,隐约感觉到姐姐在笑,不自觉抬手用手指头轻戳了戳虞安的笑涡:“姐。”
  “嗯?” 虞安侧了侧头,笑意明显。
  “什么事,那么开心?”
  虞安扭过头,右脸蹭到了虞孟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背虞孟清还很吃力:“天气不错。”
  夜色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清月。
  这晚过后,她再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警察来找过她。
  快一个月后,猴子在隔壁市找到了工作,走之前,他和歪脖正上蹿下跳的把她架去喝酒烤串,一直想套她的话,想知道那个病患到底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他们能不能用那张帅脸抛头露面blabla……
  虞安盘着腿坐在塑料椅上,啃着骨肉相连装聋,她今天刚给了虞孟清四百五补课费,以后周一到周六都要补数学和英语,到晚上八点半以后。
  虞安算盘打得很响,反正这顿她没钱,吃完就走。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正逢周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火红并着烟雾,袅袅上升,映着一张张陌生面孔。
  猴子见虞安不理他,愤怒地探头过去,一口咬掉了她手里最新那串最上面的羊肉。
  “回答啊啊啊我操——!”
  虞安抬腿把猴子椅子掀翻了。
  她扭头把羊肉串塞到了笑倒的歪脖正手里:“给给给,你俩吃,我先走了,喏,这是我份子。”
  歪脖正笑得东倒西歪:“圆你好歹再多给几块凑个整数吧!”
  虞安切了一声,把六块钱收了回去:“不要就算。”
  猴子哀哀切切地躺在地上望天:“你们两个混蛋,没有一个问我的,我死了算了——”
  歪脖正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滚,你他妈站过的桩比老子打过的桩的都多,装什么b!”
  猴子家开武馆的,门派不明,生意一般,搞得猴子他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身上。虞安刚出学校那段时间,年龄不够找正规打工的地方,去的就是猴子他们家。
  猴子愤而跃起,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肚子直接撞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生活淫|乱,还能说明……”
  他俩时而相爱时而相杀,虞安已经习惯,她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走。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好几个人反向跑过来的时候,把虞安撞到了一旁。尖叫声陡然四起,众人都在满世界找声源,这时不知道谁高声一句——
  “他大爷的,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跑!!!!”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沸水倒进了油中,谁都不知道要往哪跑,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似得。
  猴子和歪脖正也傻了,他们往哪跑啊?煤气罐又在哪?
  虞安本来准备拉着他俩跑路,想想不对,三下两下爬上桌子,朝他俩吼道:“帮我扶稳!”
  她四处看了一圈,见两三百米外有一小块包围圈空了出来,那里有个男的闷头拎着煤气罐,跑得飞快,没多久就从她眼皮底下窜过去了。
  煤气罐瓶身起着火,危险的火光熊熊燃着,没有半点要灭的意思。
  虞安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双手拢成喇叭状朝对方喊道:“瞎跑什么!朝东边,两点钟方向,有河!”
  那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边垃圾成堆,污水口也往那边排,两厢夹击散发着恶臭,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往那边去了。对大部分人来说,刻意忘掉的东西,是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那样活多久算多久,才能更坦然心安一些。
  她看到那人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虞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手撑着桌子,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虞安始终远远落五十米,直到那拉着煤气罐的人把它掷入了河里,煤气罐重重落在水面上,在水面缓慢地打着旋。
  她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余光瞥见对方转身踱步走来,步子不快不慢,走得很闲适,目光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虞安本来准备走人的,但被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实在有点不爽,立马精神地回瞪了过去。
  对方身上系着咖啡色的围裙,上面印着‘罗记烧烤’几个字,看来是是在那打工的。她以前待过,老板实在是很琐碎的人,每天嘟嘟囔囔,时时刻刻嫌弃全世界,做的是服务生,但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帮忙刷碗加算账,可以说相当的善于挖掘员工天分了,她当时一周只在罗记帮四天,回家累得小拇指都动弹不了。
  她把自己从回忆里的那段日子丢出来,目光离开了围裙,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男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个子很高,整个人修挺如竹,肤色很苍白,长得相当打眼,比她见过的人看着都顺眼,不像是临安的水土能养的出来的人。本地的帅哥不少都以恋爱为生,年纪轻轻,肆意飞扬,其中当然也有学习好的,体育好的,女孩子们会逃课去看他们打篮球,但是自恋太过,用力过猛,虞安觉得油腻。
  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眉峰与眼角的弧度清冷凛冽,眼神却透着不相符的安静与随和,甚至带着些乖巧。
  “你到底在看什么?”
  虞安看累了,脖子酸肩膀痛,遂移开了目光,话里也掺了几分冷淡与不耐烦。
  “我在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他唇角微勾,眼里波澜不惊,声线和淡笑却无声无息的惑人耳目。
  虞安怔愣住了,定定神,她终于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平时生活庸庸碌碌,虽然只在临安这巴掌大的乱地方,但因为这地界流动率太高,她又得装着雷达,不停地扫射着新机会,为自己和虞家扩出一条生路来。有时候虞安觉得自己像一个仓鼠,永远在奔跑,可一步都没有前进,连带着周围的风景也没有变过。
  “想不起来吗?”
  奚清楷问道,话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虞安却倏尔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略含深意地望过去,直直撞进他眼里:“我记得。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道歉TVT 圣诞节没有更新!这一天是我每个月最难熬的日子,整个没有爬起来,也没设自动TVT……迟来的圣诞祝福送给大家,biubiubiu!
今天还有两更~
 
  ☆、Ch.5
 
  跟奚清楷见第一面的人,对他印象都非常好。他慢条斯理又温和,行事作风翩翩又得体,手腕作风又是出了名的稳准狠,圈里的人都知道,跟霂远合作几乎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奚清楷早年怎么混上来的,没人知道,只是他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时候,情商、能力、手段,无一不精,商业上的天赋更是让他一路顺风顺水。
  京城的何家和奚清楷交往甚深,何家的小公子是个浪|荡货,后辈里几乎都靠何家的二女儿何瑰撑着。她在豺狼虎豹如云的大家族内长起来,跟霂远合作前把这个公司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透。摸底进行的悄无声息,却在第一次和霂远老总奚清楷见面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言笑晏晏的接待了她,没有传闻里的阴晴不定,谁料五分钟后,奚清楷挂着笑扔出一沓资料,上面是何家麾下房地产相关的税务问题,漏洞一二三,明明白白撂在台面上。他笑着说,只要何总信任,我保证它们不存在。何瑰一身冷汗,权衡利弊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他签了合同。
  合作三年,何氏与霂远也算彼此成就。
  渐渐地,她半隐退的父亲试图撮合她和奚清楷。何瑰暗地里觉得好笑,奚清楷明面上半点新闻没有,私底下她却是撞到过几次的,奚清楷身边的人从来没有重复过,有她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明星歌手,也有圈内的集团千金,最多的是盘靓条顺的素人,查无此人的那种。其中至少四次,她见女人缠着他,苦苦哀求不想分手,奚清楷头都不抬请酒店或会所的保安把人架出去。商场上对对手则更是,有了经验,何瑰发现他所有的慢条斯理看上去都是虐杀猎物前的闲情逸致。
  这些何瑰都不是很关心,她只看利益。但扪心自问,对奚清楷,她是欣赏的。
  她欣赏他的能力手段,也欣赏他骨子里的狠毒冷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奚清楷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情。而他那样快速的陨落,警方匆匆结案的翻篇,让何瑰本能的觉得不对。
  在奚清楷离开后的三个月里,他原先的合伙人付明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资产重组,经过彻查后,付明浩进行的合并与新结盟都是大换血。何瑰也没有废话,直接找上了门,开门见山的对着礼貌接待她的付明浩道:“我觉得奚清楷的事不太对,他的葬礼是你操持的,尸体你真看到了吗?”
  付明浩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的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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