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恨你更想你——丁律律
时间:2018-06-16 09:19:26

  一辆别克越野,静静停在老槐树下,里面的监听设备,始终得不到大展身手的机会。
  “韩熙今天不上学,肯定是被昨天卢思琪的手机吓到了。”说话的正是杨波,他带着耳机,里面除了电流声和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再无其他。
  韩熙似乎真的是病了,在家中休养。
  瞿嘉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上关于韩熙家的各种资料。离异家庭,随母姓,即使判给了女方,也是跟在奶奶身边长大的。生活艰苦,三年前,也就是王子娴坠亡的那个月,她才拥有第一支智能手机。
  每天爱不释手,拍个不停。可能也因为,这是常年不在家的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遂异常宝贝珍惜。
  “所以没事还是不要瞎拍。前两天不有新闻说拍到情侣在图书馆做.爱,结果,人家鸳鸯没事儿。被拍摄者倒被学校开除了。你说你没事爆人家隐私干嘛?不找事儿做么。”
  “哎,说话注意点儿。”杨波胳膊肘不由分说,就把做.爱挂嘴边上的糙爷们捣了一下。
  “瞿顾问别跟粗人我见识。哈哈。”那哥们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连笑。
  瞿嘉落落大方的摇头笑,表示不介意。
  那两人接着聊。
  “拍摄可能是意外进入,事后怎么处理却全看个人素养。韩熙的做法着实可惜。”
  “这姑娘胆子还是很大。敢跟杀人犯做交易。”
  “等等……”杨波突然做了个收声的手势。
  耳机里有动静了。
  瞿嘉立即放下资料,小心翼翼的坐直。杨波扯下耳机,使得声音外放着。
  等待一夜的韩熙,终于等不住了。
  她歇斯底里的哭泣,但奇怪的是,这女孩还可以保持清醒的说话顺序。
  “你为什么杀她?”
  “是你杀的。”
  “周老师,我错信了你。”
  这是三句微信语音。说完后,韩熙就倒在了床上,压抑的哭声开始歇斯底里。她似乎克制了一夜,终于天光大亮后,排除了内心的恐惧,质问凶手,为什么杀掉自己的好朋友卢思琪。
  但实则,这三个句子,句句用心。
  尤其最后一句:我错信了你。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曾经相信你是个好人。但你让我失望了。
  “把韩熙带走吧。”瞿嘉失望的摇着头。
  杨波率先回头看她,“怎么了,瞿顾问?”
  “她已经在伪装了。回到市局,也问不出什么的。她甚至,不会交出王子娴被杀时的视频。那样就是她的错了。一切都是周文彬的错,他是凶手,她是无辜的被欺骗者,因为倾慕老师,而发生恋情。但产生口角时,我就怀疑他杀了王子娴,说的有模有样,甚至说有视频,还说……”
  ……
  “……我要是出事,就会有人把视频送到警察局,他就完了!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句话,他当真了。我哪里有什么杀人视频,是猜测,瞎怀疑,是怕他要跟我分手……周老师那么完美,我根本不相信他会杀人啊。直到看到卢思琪手机,才想起,我说的那些话,有可能是给好朋友带来杀身之祸了……”
  审讯室里,韩熙哭的撕心裂肺。
  她是一个外表很朴素的女孩,洗的发白的冬季校服,裤腿还短了一小截,运动鞋边微微裂开,有胶水粘过的痕迹。头发黑长,一把扎起束在脑后,但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这一把扎的发,显然是昨天的,经过一夜辗转反侧,乱蓬蓬的,混着满脸的泪痕,我见犹怜。
  “我该怎么办啊……卢思琪妈妈不会原谅我了吧……对不起,喜欢上周老师时就知道错了……不该把他的关心当成救命稻草……”
  韩熙的确需要人关心。
  她奶奶年事已高,半身不遂,每天她给端屎端尿,左右邻居都知道,陈奶奶虽然生了不孝子陈三平,却有个懂事乖巧的小孙女,连到嘴的粥都给小心翼翼吹温了,才给老人喂上。
  她有父亲等于没父亲,除了要债的堵上门打砸,平时再见不到半个踪影。
  母亲,也是虚的。十年,才见上一回。
  补习班的周老师,谦谦君子,照顾有加,便鬼迷了心窍。
  平时收到他的财物,也都变卖了,给奶奶用上,给父亲还赌债。
  “还不如死的是我。让琪琪活着。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要好的竹马……对不起……对不起……”
  “……”赵晓然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姑娘太惨了,而且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王子娴坠楼那晚,她拍到了什么。一切都是警方的猜测。这边韩熙一否认。王子娴的案子就难办了。
  杨波一边忙着递纸巾,一边眉头皱的死紧,到底是见惯风浪的男人,不似赵晓然那么柔和,朗声问,“周文彬的补习学校刚交了三年房租,卡上只剩十五万。这笔钱,在卢思琪出事的当天晚上被提了出来。你知道他干什么用的吗?”
  “不知道……”韩熙声音怯弱的回答,可能哭的太久了,整个脸色都有点缺氧的发白,她望望这间只有一扇小窗口的审讯室,感到喉咙一阵发紧,然后,不自觉伸手指拉了拉自己洗的发毛的衬衫领子。
  隔壁的监控室。
  穿焦糖色大衣,一脸沉思的瞿嘉,突然开口,“她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需要花花!!!~~~
 
  ☆、刺激
 
  微表情心理学告诉我们:当一个人撒谎时,面部和颈部的一些敏感组织会产生轻微的氧刺感,撒谎者为了缓解这种情况,通常会用手去挠那些氧刺部位。比如,当你说话不确定时,通常挠挠自己的脖子。而一个人说谎产生紧张感时,便会不自觉拉扯自己的衣领。
  监控室里,赵乐天这位小新人已经被瞿嘉的理论惊呆了,他赫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十分犹豫不决的人,因为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挠自己脖子,照瞿嘉的理论,便是不自信和没底气的表现。
  “韩熙的说谎姿势,除了拉扯衣领,还在不断的触摸鼻子。”瞿嘉的眼睛依旧盯着单向玻璃,里面的韩熙泪眼朦胧,一边答话,一边轻微碰触自己的鼻子。
  “触摸鼻子?”赵乐天喜出望外,他恨不得拿出小本儿,瞿嘉讲一句就记一句。
  “听说过比诺曹么,撒谎,鼻子会变大。那是因为当人说谎时,身体会产生一种叫做儿茶酚胺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会使鼻子内部组织发生膨胀。加上,撒谎时所产生的心理压力,致使血压飙升,鼻子便会再次增大。为缓解不适,撒谎者只好不断触摸鼻子。”
  在瞿嘉眼里,韩熙这个人,像是一个筛子,满身漏洞。
  然而,她并不能冲进去,揭穿对方的把戏。
  这非无奈,而是相当的失望。
  面对一个失去孩子的家庭,一个因此背上沉重枷锁的少年,韩熙第一时间做出的回应,不是赎罪的揪出杀人凶手,而是脱责。
  “嘉姐。”赵乐天遗憾的结束通话,对上瞿嘉平静的目光,失望地说,“陈队让我们把人放了。”
  ……
  很快,中餐时间到。
  警方因为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韩熙参与周文彬杀人一案,只好做完笔录后,放行。
  宁城市局很大,并且威严。恢宏的老建筑隐藏在硕大的法国梧桐树下面,人从下中走过,感觉特别渺小。
  韩熙状态并不好,白着脸,有点病歪歪的从大堂里往外走。
  “韩熙?”突然,一个明亮的女声从后面跑了出来。
  “周舟?”韩熙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是她初中同学,上了本校高中部后,班级不在一块儿,很久没联系了。此时,在市局见到,她突然感觉眼皮一跳,不好的感觉生出。
  “真的是你呀。”周舟笑容明亮地一拍老同学的肩,上下把她一打量,古怪道,“哎,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破啊?”
  “我一直这样啊。”韩熙不自然的弯了下嘴角。
  “是吗?我那天看到你穿三叶草限量运动鞋,还以为你发达了呢。”
  “那是仿版。淘宝五十块包邮。”韩熙摸了摸鼻子,笑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天真是好玩。初三那年的圣诞,咱们俩出黑板报,遇上王老师坠楼,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突然说要仔细核实当晚情况。重点问了你当时在窗边有没有拍到坠楼过程。多可怕呀。还拍呢。我如实讲了,你没拍到。你也因为这事来的吧?”
  “对。”韩熙的笑容明显比刚才深沉了一些,“你对警察说了,我当时在窗边休息,玩手机了吗?”
  “说了。”
  韩熙只觉得心噗通一沉,然而面上还是笑笑,“你先走吧。那辆车等你的吧。”
  “对,是我爸。要我爸送你呗?”韩熙这个女同学相当外向热情。
  “我马上去边上办点事。自己走就可以了。到学校再聊。”
  女同学只好挥手告别,然后蹦蹦跳跳下台阶,奔着外面黑色奥迪去了,临上车,还对站在台阶上的韩熙挥了挥手。
  这让韩熙十分自然的就想起卢思琪。
  那也是个家庭美满,经济实力强大,从来不知愁为何物的女孩子。甚至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做伴,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明里暗里的护着她。
  只可惜这次,再也没人能挽救回她了。
  “韩熙。”
  “……”韩熙猛地回头,方一瞧清身后那人,便惊的张口结舌,“瞿,瞿老板……”
  书店的女老板怎么在这儿?
  这是韩熙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便是拘谨的扯了下自己抽上去的旧校服袖口。
  瞿嘉目光平缓的看着对方这个掩饰动作,慢慢从台阶下来,到了女生跟前,“天这么冷,怎么把旧衣服穿上了?”
  三天前的早上,送对方来警局时,韩熙穿的是一件做工精致的尼大衣。
  “我……犯了错……不想再穿回之前的衣服了……”韩熙目光谨慎地瞥了一眼瞿嘉的挂牌,刑侦大队顾问的字眼,直戳的她心脏紧缩。
  “你不觉得,该去向卢思琪妈妈道个歉吗?”瞿嘉声音平和,深怕惊吓到对方,只要这个女孩放弃从周文彬身上牟利的心思,真心与警方合作,她便可以挽回自己,也挽回他人。
  “我会去向卢妈妈道歉……瞿顾问,我也想把周文彬绳之以法,但我能做的就是在卢思琪的案子上,做证人,是我无中生有的话,把卢思琪害死了。其他事情,我真不太清楚。抱歉了。”可惜,她做出的选择,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瞿嘉看着韩熙坚定离开的背影,无可奈何的皱皱眉,耳朵里的隐形耳机,传来陈皖南似笑非笑的声音。
  “怎么样瞿顾问?还要继续挽回吗?如果没用。我可要大方用这枚棋子了。”
  “你想怎样?”瞿嘉眉头皱的更高了。
  “我早说过,这女孩,药石无医。好,家庭不好是吧。这能成为被同情的理由吗?”
  如果不是面对瞿嘉,陈皖南根本懒的和任何人解释这女孩的秉性,直接抓了改造,因而他声音带了克制,仔细的和她说,“三年前,她对王子娴坐视不管,不断从周文彬身上要挟牟利,把一个杀人犯逼的狗急跳墙,杀死她身边的卢思琪。因为没找到要找的视频,他留下了韩熙。可当晚就提了十五万出来,这钱不是给韩熙的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瞿嘉无奈的接话。
  “她要钱是吧?刚好让我来个人赃俱获。”陈皖南嗤笑了一声,似乎对韩熙这样的嫌疑人,有够侮辱他智商的。
  “可我担心……”
  “你担心宋飞羽。”陈皖南平静的接话,然后传来打火机的啪嗒声,他似站在风中抽烟,耳机里传来风呲呲的细小声,对她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昨晚电话为什么不打给我?赵晓然顶什么用,嗯?”
  “……”瞿嘉皱眉,他语气怎么那么怪?
  “想监控宋飞羽是吧,要几个人?”
  “赵乐天……”
  “一个够吗?”
  “够……”
  “怎么没声了?午饭吃了吗?三号窗口的牛腩不错,你卡还没办吧,拿我卡打,办公室第二个抽屉……”
  “陈皖南。”瞿嘉严肃的截断他,在他应声后,却一句话说不出来,说什么呢?说他管太多,说他管的太自然,而他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
  瞿嘉涨红了一张脸,狼狈地扯下耳机,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
  难为陈皖南还有功夫关心瞿嘉吃没吃饭,白局已经连番在办公室里追问,命案必破,快三慢五不过七,今晚天一黑,就到三天。
  白局的意思是,希望陈皖南在“快三”上面,圆满把两件案子拿下,并且证据确凿无误,不准有被检察院驳回的一丁点漏洞存在。
  此时,周文彬还不知道自己三年前所做的事情败露了。
  意外是最完美的谋杀。
  一年有千千万万种意外事故,有些是真意外,而有些则是处心积虑的谋杀,叫人看不出来罢了。
  周文彬第一次杀人时,除了胆战心惊,还有一种兴奋的因子在血液里流淌。这是天生犯罪人的优势,也是米诺那个组织挑选合格成员的必选心理条件。
  可惜,他最终还是被淘汰下来。
  ……
  诺大的屋子里,因为窗帘拉着,一片黑暗。
  周文彬站在窗前,轻拉帘子,楼下绿草茵茵,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这是高档小区,进门有严格的刷卡程序。外人很难轻易进来。
  当初买这栋房子的时候,王子娴特别喜欢。周文彬没有太多钱,所以,房子名字是妻子的,但从那个女人死后,她名下三套市中心房产,一辆车,二十多万存款都归到了他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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