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恨你更想你——丁律律
时间:2018-06-16 09:19:26

  饶是如此,陈皖南未曾放一点手。
  他皱眉,握紧了一把,把瞿嘉扯着拽到一张椅子上,大约是工人们休息时坐的,这里靠着窗外,对着平台上的唯一一家小卖部,“你坐这儿别动。我说万一,碰到你那位隐藏高学历的维修工人,往外面喊一嗓子,我顾不了你,你自己要顾自己。”
  “你想的太严重了。”瞿嘉拉了拉他手,觉得他此时此刻也需要检修一下才好,这么高度紧绷着情绪,身体该吃不消。
  陈皖南直接拨了杨波的号码,神情冷冽的紧盯着四周,“我和瞿嘉在索道运营中心,半个小时后,派人接她下去。”
  “陈队怎么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淮河支队排查的防锈油去处,有结果了吗?”
  “有。端山一共在三个地方出现了这批防锈油,除了松谷景区管理处,玉屏宾馆,还有就是你所在玉屏索道运营中心。加上瞿嘉的凶手画像,明确指出在张烁死亡前,凶手有过一次户外检修行为。我们缩小了排查范围,但一无所获,那些被出过户外检修行为的工人们,全都查了个底朝天,清白的很。”
  杨波后面的话没说了,事实上现在除了他,有很多人都在怀疑瞿嘉的画像是否出错了。
  目前看来,这起案件就是因为郭姗姗而起,凶手在为她复仇,如果推曾锐下山的不是曾鹏,那肯定就是其他人,而这个其他人很可能就是杀死张烁的那个人。
  “杨波,你听着,瞿嘉不会出错。尽快排查昨日停留在玉屏峰的所有人,除非对方是飞上山,否则,他就一定在各道口上的监控里。曾锐没死,他还会再动手的。”
  “你放心,曾锐由我亲自押送。”
  挂上电话,陈皖南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窗护咯吱一声被推上,冷风消退,他迷糊的大脑才清醒了些。
  “我好虚弱啊。”他呻.吟了一声,靠着瞿嘉坐了下来,要不是马上张哥就要把郭师傅带来,他真想没皮没脸的往瞿嘉腿上一躺,那些破事,爱他妈干嘛干嘛去。
  “休息一会儿呗?我和郭师傅聊聊,效果可能比你好呢?”瞿嘉和他商量着。
  “好吧……”陈皖南别无他法。
  下午一点十分,瞿嘉在维修库见到郭玉,一个很清瘦的六十岁老人,虽然脸上的皱眉诉满了生活的不易,但精神很好,一口健康的白牙,笑容很有感染力,头发也不全白。
  这样性情外放的坚韧样子,很容易让人获得亲近感,怪不得宾馆里与他合影男游客,对老人佩服有加。
  “你好郭师傅,我是瞿嘉,市局刑侦队的工作人员。”
  郭玉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很惊慌的朝领他来的张哥望了一眼,有些茫然,“这是?”
  瞿嘉只好把自己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张哥显然没对老人说实话,一脸涨红的要解释什么,但郭玉愣了几秒后,摆了摆手,脸上神情落寞,他明白了一切,“你走吧。我和瞿警官聊聊。”
  剩下两个人面对面时,瞿嘉坦然的望着郭姗姗的父亲,“郭师傅,我知道你排斥警方的介入,宁愿把消息透漏给记者。郭姗姗她……”
  “是真的。”
  “……”瞿嘉心里不太好受,面对着这位父亲毫无预兆就奔涌出来的眼泪。
  “她被曾锐强暴过……”
  “郭师傅。”瞿嘉不忍地拉了一张椅子给对方。
  郭玉眼珠子动了动,但没理瞿嘉。
  “那是五年前,她和曾鹏在恋爱,我在老家并不清楚这情况,后来同乡的一个小伙子带信给我,说姗姗自杀住院了。我过去时,她已经出院,她整天郁郁寡欢,被噩梦惊醒,我以为她和曾鹏分手了就没事了,那种人家我们高攀不起,也是我这个做爹的没用,没把给她好的生活,让曾家人看不起,我也不要进那样的人家!”
  瞿嘉默默无言,她浑身安逸的气质,像是一座发泄平台,让老人尽情的抒发着,“曾鹏有一个同卵双胞胎弟弟,叫曾锐。我无意从姗姗笔记里看到这人的存在,才知道,姗姗自杀和曾鹏无关,是曾锐那个畜生啊,冒充他哥哥,玷污了姗姗……畜生!只恨昨晚他为什么没摔死,畜生啊!”
  “笔记?可以具体说说吗?”瞿嘉扯了多张纸巾,才将老人的泪水止住。
  “只言片语,没多大用处的……”郭玉再次老泪纵横,他每次说到失踪的女儿,就像祥林嫂一样,能对任何人说出一大串的故事,如果瞿嘉愿意听,他好想跟人说说姗姗小时候的调皮事,再不说,他都要忘了。怀疑,女儿是否曾来过他的生命。
  “一定是场梦吧……”老人恸哭的声调,始终响彻。
  直到老人家被搀扶着离去,瞿嘉耳畔还在回响这段悲切声。
  “现在你们能走了吗?”张哥面色不善的盯着瞿嘉手里的陈旧笔记本。
  这本日记是郭玉随身携带的物品,里面有老人家的噩梦,也有老人家的温馨寄托,在郭姗姗被曾锐强暴以前,她的生活都是坚韧快活的。
  郭玉敏感细心,才拼凑出了女儿被玷污的遭遇,如果不细心看,这本日记本根本就是郭姗姗的流水账,为什么不让老人带回老家?
  当然,外人的不理解,对瞿嘉而言无关紧要。
  她手指正停在一张照片上,是八年前,曾鹏与郭姗姗登顶珠峰的纪念照片。是一群人的合照,大概都是他们的朋友。笑容灿烂,时光荏苒。
  在卓韵之前,曾鹏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曾鹏,怎么说呢,仿佛天塌下,也有高个子顶着的那种开朗。
  “有问题吗?”陈皖南见她盯着照片许久不回神,目光也随之看去,十分意外的瞧到她手指抵着照片里曾鹏胸口别着的钢笔,低着头似乎需要一只放大镜的努力样子。
  “别看了,是同一支。”
  陈皖南的声音一出。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
  瞿嘉浑身僵住,目光空洞似乎看到遥远的某个场景,那个男人披着一身风雪,与自己太太携手走进餐厅,人声鼎沸里,他眼神稍稍的一瞟,不带任何感情的从她身上略过。
  瞿嘉当时的感受,啊,这就是指纹推理小组创立人卓韵的丈夫了吧。
  一如想象中的沉厚,不动声色。
  可是当晚,曾鹏却告诉她,他认识米诺,并且承认曾家与米诺组织关系暧昧。
  这种毁灭一切原罪的心态……
  “我怎么才想到……”瞿嘉嗓子哑了哑,说不上后面的话来。
  陈皖南没吭声,他把笔记本合起来,不再让瞿嘉看到那只钢笔,关于高学历维修工人的这点判断,来源于火锅城当晚的视频监控里,那位行凶者藏在外套口袋里一支露出来的万宝龙笔帽。
  与照片里曾鹏胸口别的那支一模一样,这种量产货,加上年代远,如今已十分少见。
  视频不清晰,警方都不能判断是不是一支钢笔,还是某种机电零部件。
  但照片一对上,铁证如山。
  出现在火锅城监控里的人,是曾鹏无疑……
  “卓韵怎么办?太可悲了。”瞿嘉脑子一团乱,被陈皖南浑浑噩噩牵出检修库。
  “她心里早有答案。”陈皖南猛灌了半瓶矿泉水,“你这幅表情,像失恋一样,怎么,对曾鹏感觉很好?”
  “不是……”瞿嘉无从解释,只说,“我也许错了呢,毕竟,没有证据表面,曾鹏涉嫌谋杀。”
  “不要感情用事。”陈皖南摸摸她头发,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卓韵是我朋友,和你没多大牵扯,为她想那么多干嘛。”
  他口是心非。
  瞿嘉勉强笑了笑,不忍再观察他表情。
  ……
  端上光明顶主峰。
  下午一点,正是阳光暖热的时候。
  昨夜下的厚厚白雪,淹没到游客们的膝盖。铲雪的工人们一大清早就把主路清理了出来,此时,人们上山才算方便。
  小卖部卖着的热玉米,茶叶蛋,即使价格贵的离谱也供不应求。
  赵晓然啃着一根二十块的玉米棒子,心痛的滴血,要不是耳机传来即将得胜的消息,她真要受不了这翻山越岭还要被宰的办案生涯了。
  杨波本来要押送曾锐坐缆车下山,但陈皖南一个电话打来,不但要他们放弃缆车,还把人截住,并且注意观察周遭一切可疑人员。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凶手在你们周围出现了,很有可能在缆车上动手脚,虽然你们没坐上去,但前后两个小时间,等候缆车附近的人,其中就有一名是凶手。
  这道指令的惊悚程度,直接让杨波这组人马紧张了起来。
  现在赵晓然还有功夫啃玉米棒子,下一秒可能就得满山的乱窜,缉捕一名武力值不明,但危险值绝对很高的犯罪嫌疑人。这是对方最后的机会,在端山一举杀了曾锐,必定是一场豁出去的搏斗。
  “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瞿嘉不太赞同陈皖南的决定,毕竟,目前没有事实证据表明,曾鹏是杀死张烁的凶手,哪怕是买凶人,也没半点指向。
  只凭一支相同的钢笔帽,不能说明什么。
  “你在上面乖乖的,我下去看看。”陈皖南只丢了这句话,便随着松谷派出所的张所长,一起从玉屏峰的后崖下山。
  目前警方汇总的关于曾鹏最近半年的动向中,有一项十分可疑,他与四个月前攀登过端山,并且在玉屏峰留宿,但离开时却是从玉屏峰后崖的大峡谷里走出来的。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叫做心锚的称呼,指人类经过长期情绪积累,平时无有异像,但突然受过一个相关刺激,便会触动心锚爆发,走上过激的道路。
  曾鹏的心锚很可能在四个月前打开,他在玉屏峰后的大峡谷里,发现了什么?
  瞿嘉坐立难安,熬到夜色黑沉,陈皖南仍是没有消息返回,她心态开始变得糟糕。
  “嘉姐,你先去食堂吃点饭吧。”赵乐天见她空等在大堂,有点不忍心的劝她,可惜没有效果,他只好又跑回食堂,捧了一碗喷香的牛肉面过来。
  “我暂时不饿。”瞿嘉没什么胃口,一直空望着天上洋洋洒洒的细雪。
  又下雪了。
  虽然不似昨夜的暴风雪程度,但这种空寂,欲来不来的躲躲藏藏,叫人心里没半点踏实。
  赵乐天把牛肉面又端了回去。再回来时,瞿嘉问他话,“昨夜出现在玉屏峰的男游客,和今天在光明顶出现的全部比照完毕了吗?”
  “加班加点完成了,目前没可疑的人员。杨组长那边也暂时滞留在光明顶了。凶手根本没对曾锐下手啊。难不成是今天晚上?”
  “打草惊蛇了。”瞿嘉笑了笑,莫名加了一句,“不过,也是引蛇出洞。”
  “啊?”赵乐天为自己智商默哀,打草惊蛇了,还能引蛇出洞?
  “觉得迷吧?”瞿嘉无声勾了勾唇,没等赵乐天点头,径直点拨他,“那你跟我说说,凶手这么清楚警方的行动,明显是身边人,你排查的这些男游客里,有谁一直在我们身边?”
  “除了我们的人,那只剩下曾家的司机了。”赵乐天回忆了下,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保镖进入他的脑海,“这人昨夜跟着曾太太上山,今天曾锐被带去光明顶,对方也一同前往。不过,身为曾家人,跟着曾锐也不奇怪吧?”
  当然不奇怪,所以,才一直被忽视。
  那名男保镖,还跟着卓韵去过瞿嘉的家,那天早上打开门,瞿嘉很难不注意这男人的存在,长的不错,衬衫底下深藏不漏的肌肉也显然是个身手很好的人。
  “他会受曾鹏指使杀人?”赵乐天还想再问。
  玻璃桌面上,瞿嘉的手机一阵大震。
  “喂?”她赶忙接起,瞬间,担忧了一下午的男人,有点微喘的气音便从里面传来。
  “中奖了简直。底下有具尸体!”
  “……”瞿嘉呼吸一顿,“那你们怎么办?”
  “背上来啊怎么办。”陈皖南嗤笑了一声,有点悲愤,“瞿嘉,你说,我该怎么告诉卓韵,她老公是为了前任大开杀戒,所有机关算尽,连她的婚姻也被牺牲?这样的夫妻,真没做头。你以后,千万可不能和我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儿子奶奶旅游回来啦。下面的更新会很顺利。么么哒。
 
  ☆、终曲
 
  崖下的白骨不是别人。
  她叫郭姗姗, 失踪前二十六岁,政大法学女硕士。
  陈皖南发现她时, 尸体呈白骨化,风霜雨雪日晒, 脆化的严重,不经意的踩过,宛如一根枯枝, 轻易碎裂。
  做刑警的天生直觉,他在风雪里停住脚步,然后发现了这位半身埋在雪里, 半身躺在石岩下的失踪者。
  夜色漆黑, 狭隘的一线天山涧里,风声呼啸如万马奔腾, 留住陈皖南那一声脆响,何尝不是这具白骨的主人想要得到一种的解脱呢?
  多少人在寻她……
  人到暮年仍做着挑山工的老父亲,挑的不是一瓶瓶水,一盒盒饭;挣的也不是一身汗水的钱与财, 只抱着那一丝侥幸,也许漫长山路中发现她的蛛丝马迹;再就是, 那一名隐藏高学历的机电工, 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曾努力攀登,也得过他的心,然而被毁于一旦, 如此轻易。
  那是郭姗姗进荣鹏的第一年。担任法务专员的职务。
  曾鹏和她一个学校毕业,不过之前一直没交集,除了在校友名录上看到过此人深沉精英的样子,至多的不过是一句称赞,进了荣鹏她所关心也无非是工资卡上的数额,绝不想象今生会与此人有额外的交集。
  所以在工作之外的高山救援队组织里看到他,郭姗姗相当吃惊。她虽然业务能力精湛,广受领导们的侧目,但这位是老总,身份首先不一般,加上平时很难看到他和员工亲近,大会上也不是健谈开朗的风格。
  埋头苦干的技术精英,少搭讪为妙。
  郭姗姗自觉戴上口罩,心里侥幸,大概老总也不认识她这个才进公司半年的小法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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