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陈皖南竭力结束他的声音,黑洞的枪口在纷繁乱舞的紫藤花枝下,寻找出路,然而,也就是几秒钟的安静,那道声音又嚎叫起来,米诺是一个疯子,他才是一个疯子——
“你的确可以死了——无路可退!”陈皖南头发被锈水喷湿,他那双眼睛冷的像地狱,寻找着。
“快停手!”这里发生的一切,通过陈皖南身上的监听器,全部传回。
千米开外的指挥大厅,全场震动,愤怒在白局的虎目里咆哮。
陈皖南……已然折了……
已然折了……
或许是为了瞿嘉,或许是为了他父亲,谁也说不准了,这位年轻有为的队长,在这一个夜里,对嫌疑人连开四枪,他枪法不至于这般没准头,打破了水管,打倒了紫藤树的棚架,击碎了泳池壁面和窗户……然后失踪了。
当夜,远不止这点惊心动魄。
外围守着的人马未曾冲进到事发点,在距离十米远的位置,院内爆.炸了,冲天的火光,大地震动了,被冲击波牵连的砖头,雪花般迎空抛落,砸进乌黑的河面,警员的血肉之躯,可怜孤落的烧成黑炭的不再美丽的花朵之中……
普通百姓没有亡着,他们房屋远离事发点,米诺又是仁慈的,他至少没有把炸.药安放到旁边川流不息的火车站里,他可以做到,但没有做,他是高级的,只跟自己的对手玩弄,其他的,根本不入眼。
……
“遇上大案,牺牲的警察,不算稀奇,总有人身先士卒,可他留有了污点——不管人如何编排陈书记,那都要讲证据的,不是血口喷人咱就信,陈皖南太年轻暴躁,居然没考虑后果,就这么……”
事过三个月,已经到了夏天。
宁城的双目所及中处处是发白的天空,百日变得更长,夜晚的苦短了。
窗户开的更阔,高状的法国梧桐,从一楼地面旺盛长到四楼会议室的窗口,翠绿的阔叶,伸进一点点在窗内,落在年轻女人圆润的肩上,似与安静的她一起,听着里面的谈话。
“好了。我知道,大家最近都不好过,尤其瞿嘉……”那威严的声音仿佛也说不下去,只叹了一口气,多余的话也不提了,毕竟这对他人的伤痛没有任何帮助,于是,这道声音重新对长桌上的众人道,“大家都休息一段时间。案子进行到这里,已经很成功。国外缉捕的部分,不归咱们管了。目前,他们各方合作,国际刑警也加入进来。大家就都放心吧,这个犯罪集团,看来覆灭在眼前啊。”
你方唱罢,我登场。
跨国犯罪集团,抓的从来不是单个人。战场,已然转至境外。
大家轻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把担忧的目光看向瞿嘉。
会议结束时,白局单独把瞿嘉留了下来。
她仍然坐在翠绿的窗口,一身白衣,没怎么打扮,但气质出群,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就是太过安静了些。
白局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过去,“瞿嘉啊。”
她眼神透明而平静的望过来。
“你别太担心。底下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哪怕是死讯。”白局虎目严肃,是个不易伤感的形象,所以毫不缓和的说出,失踪的陈皖南,就算是死讯,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瞿嘉无奈的笑了笑,转瞬即逝,从那夜爆炸开始,她就是这个状态,不尽情的嘶吼,不崩溃的哭泣,也不着急,当大家忙忙碌碌寻找那个失踪者的踪迹时,想起她后,就亲自到跟前去安慰几句,她不追问,始终平平淡淡的。
要说她不爱陈皖南,人们无论如何不会信的。
“白局,我想休息一阵子。”
到底受影响了啊。
白局皱着眉,接过她递上来的请假条,“休息也好。准了。”
“谢白局。”瞿嘉开始收拾桌上的零碎,其实没什么可记的,这是案件总结会议,宁城市局虽然没抓到活着的米诺,但能对对方进行抓捕工作,已然是证据充分,所以在法院那边,没受挫折,第一要犯周越被判处死刑,其他的零散的犯罪嫌疑人,罪名或大或小,都因拔出萝卜带出泥,整个团灭了。
案件在国内这方,似乎真的结束了。
瞿嘉收拾好东西,回到办公室和大家简单的告别,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而她除了证人身份以外,没有多参与,但感情还是不错。
“瞿嘉你打算去哪儿吗?”赵晓然有点紧张的看着她,那眼神就仿佛瞿嘉下一步会自我了断似的。
她笑了笑回答,“小跃分数出来了,考到了北京。我可能提前带她去玩一趟。”
“那最好了。”赵晓然吐吐舌头,在一屋子关心的目光中,把瞿嘉拉出了走廊,“其实大家都不放心你,怕你太想不开了。陈队那么突然……”
瞿嘉把对方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突地心里有一阵很尖锐的刺痛,但又什么抓不住,不知自己刺痛什么。
“好了,我还是要对你说。”赵晓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忍不住把秘密爆出来,她悄悄地凑在瞿嘉耳边,声音虽轻但十足的慎重,“陈队这么突然失踪,在警察队伍其实不奇怪,每当我们有特殊任务,总会有各种理由莫名出去公干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就很像失踪的状态。白局虽然说事情不跟我们相干了,但仔细想想,陈队完全有可能是被派出去了。”
三个月了。
第一次有人对她这般直白的说,陈皖南可能活着,他或是去了境外。
可这点,瞿嘉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关心的是——他目前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大结局(二)
大家高兴点儿,终于完结啦,咳,相信新文你们已经没力气追了,呜,我会努力存稿,目前一万字了。
☆、大结局(二)
八月初, 鹿跃的录取通知书下来,首都某政法学院, 法律专业。
小丫头竟然想当律师。
小源川陈家人不知为她高兴,还是揪心, 聋哑人当律师,怎么看怎么天方夜谭。
瞿嘉不多发表意见。
九月初在首都以鹿跃名字,买下一套房。面积不大, 实际使用面积只有74,五百万不到。
送鹿跃到校那天,把钥匙给她。
鹿跃拿着钥匙就一直哭, 可怜的姑娘, 不会说话,要不然她肯定跟瞿嘉说, 别担心,哥哥会回来的。
瞿嘉揉揉她发旋,笑着安慰几句,“如果让你不安, 我很抱歉小跃。这不是临终交托,以后, 还会给你买更多东西。等寒假, 能赶的回来,再聚。”
告别鹿跃,直奔机场。
第一站:新加坡。
第二站:越南。
第三站:新加坡。
第四站:俄罗斯。
瞿嘉就这么走了两个月,最后一站, 在俄罗斯时间呆的较长。
对她而言俄罗斯是个无比熟悉的国家,她会讲俄语,懂当地气候与民俗,到达伊尔库茨克的时候,甚至比导游还要轻车熟路些。
伊尔库茨克位于西伯利亚极寒地区,是离贝加尔湖最近的远东城市,贝加尔湖被称成为“西伯利亚的蓝眼睛”,从前在国内名气不大,尤其冬季,极寒气候,没谁跑到异邦来受罪,近几年,随着旅行者的相机,拥有广阔蓝冰世界的大贝加尔湖太过壮观,吸引的大家疯狂。
就比如瞿嘉所在这个团,带上导游一共二十八人,还有对夫妻夫妇,带着五岁的小孩子跑出来。
“尽情享受蓝冰世界吧!”女导游欢呼着,在异国他乡小酒馆,把气氛燥的热烈非常。
这家餐厅叫Antrekot,位于马克思大街上,白天它是餐厅,晚上就变成酒馆,许多俄罗斯年轻人会跑来这里抽水烟,今夜这里出现的中国面孔过多,一时吸引了当地人的注意。
那个穿黄色短袖T恤的女性应该是导游,说一口流利俄语,问服务生点了许多鲑鱼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旅行者中男性占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女性中有一位极为出色的——她真是一位喝酒好手!
在俄罗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通通爱酒,而这名中国女人她简直可以号称千杯不醉了。
“瞿嘉——太厉害了!喔噢!”男人们兴奋地嚎叫。
“别太多了,明天坐车六个小时呢。”有女同胞不忍心。
“对,对!你们这些男人,一劲儿的灌瞿嘉,她可是本团主力,我大将,不可以灌醉她!”
“阳导你别做什么导游了,给瞿嘉拿旗子吧,咱们愿意跟她走。”
“去去,钱都交了,我管你跟谁。”
大家哄堂大笑,这真是一趟愉快的旅行,他们中有些人目光不自觉寻找着什么,嘴上在和导游交谈,眼睛却出卖内心,忽地,终于捕捉到他们所盼望的那道倩影,可惜,佳人背影虽窈窕,气质却神秘,虽然还没看着那贝加尔的蓝冰,但这位约莫就是那冰吧。
门扉隔绝了里面的喧嚣。
没戴手套的手指,从金属把上离开时,一阵入骨的凉,瞿嘉站在马克思大街的夜色里,眯了眯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零下三十度的气温,除了白雾似乎什么都没有,那些建筑,街道消失了般,她触摸不到,哪怕曾经近在咫尺过。
“这么冷,为什么出来啊。”随着门扉的吱呀声,阳导快乐的声音响起。
她给瞿嘉带来了貂皮。
“谢谢。”瞿嘉把自己裹紧了,问她,“怎么不继续喝了?”
导游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无聊。我虽然在俄罗斯来往好几年吧,但真的不喜欢伏特加。你厉害啊。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为啥还跟团旅行?随便自己溜一圈,又熟悉当地,多自在。”
“一个人太引人注目了。”瞿嘉轻扬着唇,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女士烟。
“是的,有点不安全。”导游笑道。
瞿嘉嗯了声,笑着吐了个烟圈。
“回头看身后。”阳导突然放低声音说。
瞿嘉咬着烟随意地一侧目,透明的门玻璃内立即闪过一个尴尬的笑脸,对方是位男性毫无疑问,并且对她有意思,一整晚,偷摸瞄她好几回。
瞿嘉失笑了,烟雾腾起,她美丽的脸庞叫门内的那年轻摄影师红起了脸。
“旅行嘛,不考虑来一段蓝冰之恋?”阳导很懂行的笑嘻嘻。
瞿嘉一句话堵住对方笑脸,“我有男朋友的。”
“有男朋友还单独旅行?”这下换人家惊炸了。
“我男朋友很帅。”瞿嘉笑着回头看了眼门内,慢悠悠道,“露水情缘,实在没合格的脸能跟他比。”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男朋友。”小阳导怄坏了,心里一堆疑惑,她男朋友干什么的?为什么放心让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和一群大老爷们一块儿旅行?
“希望,你有机会见到他。”瞿嘉抽着烟,沉默了。
翌日。
旅行团重中之重的行程开启了。
要观赏冰封期的贝加尔湖里的蓝冰和气泡冰,大家得先在伊尔库茨克落地,然后随意逛下市内,一般第二天才坐在俄罗斯特色的面包车,颠簸六个小时,到达一个叫奥利洪的小岛,然后在码头乘坐气垫床到达另外一个岛,亮点就在这个岛上了——
岛上有一个村子叫胡日尔,经营着观赏加尔湖蓝冰和气泡冰的两条旅游线。
瞿嘉倒是没来过这个村子,这次是奔着冰潜来的。
她的目的一透漏,大家都挺惊讶的,来胡日尔不都是看冰的吗?
“不啊。胡日尔在贝加尔湖的中心,这里的冰潜举世闻名。其实也是看冰,只不过是湖下的冰。”
“所以你正在保持体力,准备大干一场了。”阳导活跃气氛的手段一流,她两手像大力士水手一般举起,展示被包裹如熊的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瞿嘉窝在泛着汽油味的座椅里,随着大家一起笑。
她是在保存体力,闭眼小睡,这一趟要开六个小时,晚上到达胡日尔村——她不能在那个地方睡着。
“怎么还不开车啊?”这车实在挤,非常具有俄罗斯特色的面包车,其实说是超长越野更合适,但还是有些闷,小孩子呆不住,更希望车子发动起来,他在车上焦躁的跳着。
那对年轻的父母忙安抚着,拆零食包装袋的声音哗哗响起。
其他人有的在聊天,见车子长时间停着,也好奇往外看,窗外正停下一辆车,下来四个男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孔,有一个是司机模样的大鼻子本地人,正在和三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讲着些什么,等那三个男人转过身,大家纷纷惊讶道。
“同胞啊,都中国人。”
“怎么,他们要上我们车?”
看样子是的。
阳导闻声下去了,和那个本地人沟通了些什么,然后就招呼那三个中国男人上车。
“怎么回事?”大家问。
“我们车坏了,麻烦各位屁股一挪,给我三个腾个位置。”
一个长脸小眼睛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他实在是瘦,从阳导身后轻轻松松就挤了过来,然后他口中的那位三哥,身材相当高挑,阳导堵在门口,只到人家胸口处。
“唉,见到帅哥走不动路啊,麻烦让让。”小眼睛恶劣一笑,得来阳导一声轻斥。
“这我们车,大方给你们坐,麻烦态度好点儿。”
“行行行,那你别站门口嘛,我三哥腿站累了,你负责按不?”
阳导遇对手了,叉着腰,就要和对方掐起来。
“魏旬。”那人的三哥,低沉地一声警告,磁性的男音,比他小弟的音色不知要高级到哪个宇宙去。
阳导不经抬抬眸,仔细的盯了对方一会儿,挺好看的男人,可惜带着毛绒绒的防风帽,看不见那眼睛是不是也有三哥的气势。
其他团员也盯着这人,没看出所以然,因为对方在忽然不经意往窗外那一瞥时,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整副身躯呈现出一惊的状态,那状态转瞬即逝,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眼花,窗户边并没有什么,只坐着瞿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