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猫们玩的。”姚白栀脸上有了点儿笑模样,抬头抛了两下掌心这团线球,发现缠的还挺结实,也有重量,里面的铃铛有响声却又没大到吵人的程度——严昭同志这是又抄袭“她”的“创意”了吧?
松风伸手进另一只靴子里摸了摸,又摸出一个蓝色的线球来,交给姚白栀后,看了看靴子,说:“这靴子里面还有绒毛呢,暖和和的,看大小正是大小姐能穿的,大小姐要不要试试?”
姚白栀却突然问:“今天初几了?”
“初四。”
那就对了,这靴子估计是严昭送来,叫她初九那天穿的。不过他到底打算带她去哪啊?怎么还要穿这种皮靴?以及,他人都来了,居然只送了东西,没要求见面?奇怪。
姚白栀坐下来,叫松风帮她换上靴子,“稍微有点宽松,应该还能再加一双厚点的袜子。”又起身走了几步,感觉鞋底很厚很舒服,回头正要跟松风说话,就看见窗外远处有人影晃动,她立刻坐了回去,再悄悄探头往外看。
院墙之外,有一行骑士绕到正对着亭子的南方停下,姚白栀远远看见严昭被簇拥在中间,正望着这边,就回头吩咐:“都坐下。”
松风几个听话的坐下来,姚白栀回身继续看着外面,想等严昭走了,再回自己院里去玩猫,然而她等了又等,外面那人就是不走,始终骑在马上望着这边。
“他不冷么?”姚白栀低声嘀咕,“就算他不冷,别人……和马也冷吧?”
她都看见白马不耐烦的转了好几圈了!
松风犹豫半天,终于还是低声提醒:“殿下大概是想远远看您一眼再走。”
姚白栀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还用她说?松风缩缩头,见大小姐没出声,又大着胆子说:“今天外面风挺大的呢……”
“风大怎么了?也不是我叫他在外面站着的!”她今天可没给严昭闭门羹吃,是他自己送了东西就走的,这会儿呆在外面学什么程门立雪啊?
松风就不敢说话了,主仆几个又等了得有一刻钟,外面那位殿下还是没有要走的迹象,姚白栀心中恼火,站起身来叫松风给她穿斗篷,然后推开门就下了小山回房了,整个过程都没往院墙外看一眼。
回去以后,松风赶紧叫把猫抱过去陪大小姐玩,自己悄悄打发人去瞧,不一会儿小丫头回来说:“外面没人了。”她这才替她家大小姐安心。
姚白栀拿着玩具线球逗了会儿猫,就丢给它们自己玩。俩猫对这个新奇的玩具很感兴趣,很快就表演起了前腿踢球绝技,屋子里响声不断,看着猫儿憨态可掬的样子,姚白栀的心情也终于好了些。
“人走了吗?”她突然问。
松风怔了怔,小声答道:“走了。”
姚白栀就没再说话。之后几天她仍然足不出户,却渐渐振作起来,恢复了以往的作息,练字学画看书玩猫泡温泉样样都不耽误,姚汝清听说以后,放下心来,“那日劝住了太子殿下,没让他们见面,果然是对的。”他心想。
到初九这天,严昭一早就打发人来说,他得先去行宫拜见嘉泰帝,大约午后会来接姚白栀。
姚白栀当然不急,她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到吃过午饭,听说太子已经来了,才换好衣服,穿上他送的靴子,出去见人。
姚汝清没交代什么就放他们走了,倒是严昭说,要去的地方带着丫鬟们可能帮不上忙,不如带两个妈妈去,最后姚白栀便只带了钟梁两位妈妈,把松风等人留在了家。
马车出了庄子,转向北,一路行到山边才停下来,严昭亲自等在车边,扶姚白栀下车,看见她穿着靴子,笑问道:“大小还合适么?”
“嗯,还行。”姚白栀说着还在雪地上踩了踩,“套一双毡袜正好。”
“那就好。”严昭松开扶着她手臂的手,让钟妈妈上前扶着姚白栀,自己回手指了一下山上,“今天风小,不那么冷,我带你踏雪寻梅,怎样?”
怎样,都来了还能怎样?姚白栀仰头看了一眼白雪覆盖的山体,问:“梅林在哪?怎么看不到?”
“在里面山坳。高处看着清楚,山下却瞧不见。”严昭打发人前面开路,自己走在姚白栀右边,遇到不好走的路,就搭把手扶一把,同时随口讲几句北鹤山其他时节的景致。
姚白栀好久没体会过脱离四方宅院的自由了,所以虽然天有点冷、爬山也有点累,她心情还是很不错,就连穿着靴子踩在雪上的咯吱声都让她觉得愉快,便难得的捧严昭的场,和他一边走一边聊。
“……梅林西边还有处山泉,泉水甘冽,酿酒最合适不过。行宫每年都会取水酿酒,进贡到宫里,今年我来督促行宫修缮时,还叫他们酿了些柿子酒,甜甜的,也不醉人,等过几日能喝了,我就叫人给你送去。”
“那就多谢啦。啊,险些忘了,今日殿下生辰,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严昭怎么会嫌弃?他惊喜不已:“怎么会?只要是你准备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
呵呵,希望一会儿你见了也能这么说。姚白栀仰头看一眼山上,问:“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怕你会累,前面有处猎户造的木屋,已经叫人收拾过了,我们进去歇歇,喝杯茶再往前走。”
果然,转过弯,姚白栀就看见一个外表看起来就很简陋朴拙的木屋,木屋四周有侍卫值守,等严昭打开门,让她进去时,里面已铺设好了引枕座垫,连烹茶的水都煮沸了。
她走进去转了一圈,见四壁都挂着毡毯挡风,火炉烧的正旺,还连着个小火炕,烧的屋子暖烘烘的,便解开斗篷交给钟妈妈,又问梁妈妈要了给严昭的礼物,最后叫她们出去等。
“不知道殿下的喜好,思来想去也不知送什么好,就干脆给殿下写了幅寿字。”姚白栀说着把卷轴放到炕边那张明显不属于此地所有的红木八仙桌上。
严昭过去帮忙展开卷轴,见纸面一个大大的寿字憨态可掬,细看之下这寿字又是由许多字体不同大小不一的小寿字拼成的,那份惊喜顿时翻了一番。
“我手上无力,写得不好,殿下别见笑。”姚白栀又说。
严昭抬起头,满是感动的看她一眼,道:“哪里不好了?写得非常好。”说着又低头细看字体,却越看越奇怪,不由抬头问,“你用什么字帖练的字?”
姚白栀低头一笑:“也没什么字帖,照着一本诗集练的。”
严昭一怔,继而一喜,双目落在她白瓷一般细腻润白的脸上,几乎忍不住想冲上前抱她一抱。
“殿下看我写的还行么?”姚白栀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过于火热,赶紧又问了一句。
“以你练字的时间来说,已经很好了,不过有几个字,你下笔时转折不太对……”他说着指了几个字给姚白栀看,又倒了杯水,伸手蘸着水在桌上比划,告诉姚白栀正确的写法。
姚白栀认真听完,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好的花笺,递给严昭,说:“正好,我还带了新写的一篇字,殿下帮我看看吧。”
严昭不疑有他,接过来打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顶头四个大字:婚前协议。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突然有了契约婚姻的feel
☆、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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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协议
甲方:姚白栀
乙方:
为了明确婚姻关系中甲乙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防止婚后可能出现的矛盾争端,经双方平等协商, 自愿在婚前达成如下协议, 以资共同遵守:
一、未经甲方书面允许,乙方不得与甲方有任何亲密接触, 包括但不限于敦伦、亲吻、拥抱等;
二、甲方嫁入东宫后, 乙方应为甲方提供独立住所,只有在甲方允许的情况下, 才可留宿(仅限甲方指定床位);
三、甲方有义务配合乙方在各种场合行使太子妃职责;
四、双方不得干涉对方的兴趣爱好,生活中各自独立、互不干扰;
五、乙方若要纳妾, 人选须经甲方认可, 并保障甲方作为太子妃的权威;
六、双方随时可以向对方提出结束婚姻关系, 另一方不得拖延阻挠。
其他未尽事宜,由甲乙双方协商解决。本协议一式两份,甲乙双方各存一份。
甲方:(签名盖章)
乙方:(签名盖章)
嘉泰十四(戊戌)年十一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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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笺上字不多, 严昭一口气读完,刚刚还火热的心瞬间就被一层冰封住了。
姚白栀站在旁边, 瞧着他脸色等他开口,严昭却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花笺, 她捏了捏手指,硬着头皮问:“写得怎么样?”
听见她的声音,严昭终于动了动,然后缓缓转过头, 眸光幽深的望着她,问:“你是认真的?”
姚白栀被他这样看着,不知为啥有点怂,但她确实是认真的,就点点头说:“如果这门婚事无可挽回,那……这就是我的条件。”
“无可挽回……”严昭低声重复,眸光一闪,透出几分痛楚来,“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我也没什么办法。”姚白栀叹一口气,“毕竟从头到尾,都没人在乎过我的意愿,我只好祈求下辈子投个好胎……”
“我可以同意……”严昭提高声音打断了她,“但得再加两条。”
咦?转的这么快?姚白栀问:“加什么?”
“每日三餐必须一起吃,另外每天两人独处时间不能少于两个时辰,三餐时间不算在内。”
“……”
姚白栀嘴角抽动、眉梢飞起,“这不现实吧?你肯定有很忙的时候啊!”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一天二十四小时,减去九小时睡眠,再减去办公和吃饭,顶多也就剩四个小时吧?他这是要空余时间一直跟她腻在一起?
“我的事我会安排,总之,你必须每天空出两个时辰给我。”
交换条件已经是姚白栀预想中最理想的情况,所以她略想了想,就同意了,“行吧,那我回去把那两条加上,然后誊抄两份……”
严晧收起花笺,摇头道:“不用,我回去写好了,签上名盖好章,一起给你,你把你签好名的再给我一份便是。”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姚白栀松口气,伸出右手说:“那……合作愉快?”
合作……严昭有点无语的看一眼伸到他面前来的纤细手掌,干脆伸手整个包住,带点气恼的问:“这算亲密接触吗?你主动伸过来的,不需要再书面允许了吧?”
姚白栀:“……”
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转头想给自己倒杯水喝,身后却有一只长长的手臂伸过来,先一步提起水壶,给她倒了半杯水。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山泉水。”严昭回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将写了寿字的卷轴卷好放到一边后,挨着姚白栀坐下,然后指指两人间大约三指宽的距离问,“这肯定不算亲密接触吧?”
“……”姚白栀没好气的冲他翻个白眼,说:“不算是不算,不过现在没名没份,这样于礼不合。”
严昭一笑:“谁说没名没份?今日我带你出来,是得了父皇和姚相允可的,父母之命,我们已经有了。”
他怎么好像突然想开放开了一样?姚白栀心中狐疑,没再接口,自己端着杯子慢慢喝水。
严昭喝完杯中水,另取了梅花茶冲泡,给姚白栀倒了一杯,又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姚白栀摇摇头:“刚吃过午饭不久,还饱着呢。你就别忙了,叫人进来伺候吧。”反正不能给别人听的事也谈完了,啊对!“这个协议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我爹!”
“放心,我并不想在岳父大人面前丢那个脸。”
姚白栀:“……”
两人沉默着喝了会儿茶,严昭突然说:“皇上最近在行宫休养的不错,很喜欢这里,打算一直住到腊月底再回宫——正旦大朝总不好挪到行宫来——等过了上元节,圣驾再回来。父皇想赶着那半个月把我和严煦的婚事都定下来,最近正给严煦选妃。”
“二皇子殿下么?已经有人选了吗?”谁那么倒霉?
“有几个候选人,今天我特意拿了画像过来,给严煦自己挑,他还不肯,非要见了真人才算。所以今日回宫,我就得带着他,然后再请王丽妃把几个候选人召进宫,让他见一见。”
“说起来,他一直在行宫陪着皇上,就没偷偷说你坏话?”
严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皇上哪用得着他陪?他倒是想,可惜皇上并不爱见他。”
啧啧,因母亲受宠而得来的宠爱,失去的也很轻易嘛!“这么说来,二皇子婚事定了以后,就该封王就藩了吧?”
“没那么快,总得等我们大婚之后,才轮得到他成婚。”严昭说着,笑看姚白栀,“你想把婚期定在几月?”
姚白栀面无表情道:“我想定在十年后的十二月,行吗?”
严昭:“……”
自己讨了个没趣,他叹口气说,“那就八月吧,不冷不热,正合适。”又说,“东宫殿宇不多,我把寝殿收拾一下,就做你的‘独立住所’吧,等我把协议誊抄好了,一起把寝殿格局图给你,你想想怎么布置,想好了告诉我,我安排人去办。”
姚白栀先答应:“哦。”又想起温泉房来,就说,“早知如此,何必劳民伤财的建那个温泉庄子?好好的房子,只住一冬、不、半冬,想想都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