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得宠着治——白霜白
时间:2018-06-19 08:50:04

  “可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花小术嗫嚅,她心中不解,既然蓝漪并不情愿参加除夕年宴,何必非要逼着他来?
  蓝霓语重心长地叹:“你不知道,小漪年少离京,至今足足七年之久。这些年来京师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如今他刚回京师,肯定很多人不认识他,我得带他出来让人见见……”
  “省得哪些个不长眼的小辈一不留神冲撞了他,那些人自己作死也罢,惹得我们小漪不痛快可就不好了。”
  说着,她还特别体贴地补充一个例子:“就比如怀阳侯家那个傻小子。”
  “……”言下之意,这是带人出来走过场,警醒外人这是蓝家的崽,轻易别去招惹他??
  花小术眼角一抽,亏皇后娘娘这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想要劝说低调一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怎么破!
  “早点让他出来见见人总是好的,你知道他什么脾气的,我们不怕他惹出事来,就怕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蓝霓摇头苦笑,由衷说道:“牵累于你实是情非得己,我知你心中为难,大抵是不情愿来的。只待宫宴一结束,我便命人立即送你出宫,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你就答应霓姐姐留下来,好么?”
  人家皇后温声细语跟你打商量,话到这个份上了,哪还有说不的道理?花小术只得死了那条挣扎的心,勉强颌首答应下来。
  皇后娘娘很欢喜,着人准备绫罗绸缎珠翠玉饰,对比颜色给花小术挑选新衣盛装打扮。得令的香软宫女一拥而上将花小术重重包围,摸腰袭胸揉圆搓扁,折腾得小姑娘晕头转向不分东西。
  这是要打算带她出席的意思,仓惶混乱之中花小术握住蓝霓的纤白柔荑:“我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哪有资格出席如此隆重盛大的宫廷筵席……要不我留在这儿等你?”
  蓝霓瞅着她可怜唧唧的水色眼睛,顺手轻掐那一看就知手感甚溜的软呼呼小脸蛋,苦恼地冲她笑:“这可不成。”
  “当着小漪的面把你拐跑了,他这会儿准是气坏了。”蓝霓勾起丰润朱唇,好整以暇地说道:“姐姐我得找个由头,把他的怒气堵回去才行。”
  “……”
  *
  红日西沉,霞光斑斓,映照在陆续入宫的各色马车之上。
  暮色降下华灯渐上,红绢灯笼高高挂起,衬得往来之人面红喜气。
  殿外尚是白雪皑皑,室内则已温香暖暖。
  席间宫人秩序井然穿梭如燕,丝竹妙曼歌舞翩翩。今日除夕年宴,王公大臣相携家眷纷纷到席,往来之间互相寒暄,无论平素和或不和,此时皆是对答和善言笑晏晏。
  金龙御座之下,后宫位份较高者早已列席候座,独独凤座尚是空缺,皇后蓝氏迟迟未到。
  除了皇后未到,据闻身子很是抱恙的太后娘娘年前迁去太华园颐养身心鲜少回宫,今夜也是要缺席的。
  当然,私底下人人皆知太后与皇后素行不合,太后娘娘被气得搬去了太华园眼不见为净,自当不会来凑这等热闹碍自个的眼,故而连这喜气洋洋的除夕年宴亦不打算出席。
  蓝皇后深得圣上隆宠,手段之高就连太后亦是斗她不过,而今稳居后宫一人独大,加之娘家权势滔天,是以其他宫妃就是又妒又怨,也着实无可奈何。
  不过借着皇后不在的空档,倒是有不少宫妃暗戳戳推送秋波,等着把握时机接近皇帝。
  换作平日皇帝兴许还会应酬应酬,只不过今儿他与臣子相谈甚欢,实在不太得空搭理她们。
  尚未开宴,人未落座,不少人的目光却已经悄然聚向一处。
  有人私下低议:“那是谁?”
  “听宫里人说,似乎是随蓝大人进宫来的。”
  “蓝相带进来的,莫非……是传闻中的那位?”
  “可那位、不是个疯子么?”
  众人不动声色地滑去一眼,与蓝相比肩而立的年轻公子一身云织锦面宽袖长袍,软毛大麾掩着白底绣蓝地花卉纹理,银丝镂空镶玉带束在腰间,碧玉流泄翠色熠熠。
  他玉冠束发鬓若刀裁,面若冷玉俊美无俦。容色虽是淡了些,举止气度出类不凡,面对皇帝不慌不乱,神情自若从容之极,来时就已落入各方女眷眼里,惹来不少小姐频频侧目。
  这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疯子。
  外人远远看着,这是雍容尔雅的佳公子。只是凑近来看就会发现蓝漪神色疏冷,间或心不在焉、间或不耐蹙眉,可是一点都不闲适淡定。
  “怎么还不出来?”
  这要不是担心小术为难不高兴,这要不是后宫轻易闯不进去,蓝漪才没耐性陪他们在这里瞎墨叽。他阴恻恻地眯起双眼:“你们该不会骗我吧?”
  蓝磬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皇帝笑呵呵地直拍他肩:“一看就知你不懂得女人心,无论任何场合盛大与否隆重也罢,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为的是争妍斗艳傲睨群芳。朕这么多年都等习惯了,你且还要多多修行。”
  蓝漪默默脑补一下,摇头说:“小术不喜欢浓妆艳抹。”
  “但总会有需要装扮自己的时候。”皇帝好言好语细细哄道。
  蓝漪埋头思忖,心觉有理,突然有点按耐不住小期待。
  不过皇后迟迟不来,这就有点小蹊跷了。皇帝摩挲下巴,唤人去凤仪宫探个究竟,以慰蓝漪蠢蠢欲动按耐不住的一颗心。
  宫人刚走不久,靠外的殿门前传来阵阵抽息低呼。
  内殿宽广,一开始并未引起坐在里边的众人注意,直到殿外通传的宫人细声高呼:“安宰王到!”
  闻声,殿内众人俱是一愣。
  不是说安宰王殿下今年留在太华园陪太后娘娘过年的么?
  蓝磬直觉不妙,匆忙回首,果见蓝漪定定地望着殿门的位置,容色煞白、冷若冰霜。
 
 
第17章 琼华殿外有声
  自今上登基以来,若论哪位王爷混得最好最舒坦,那必然是与今上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安宰王莫属。
  世人皆知小王爷年少多病,打小就长在皇帝兄长的眼皮底下。兄弟出自一母同胞,血缘亲疏自不能比,再加上小王爷与今上有些年龄差距,说是皇帝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也毫不为过,关系亲厚绝不是其他兄弟能够比得起的。
  进入暖和的殿内,池镜卸下雪白的貂绒大氅,褪去了自户外沾染而来一身寒气。他在宫人的引领之下施然来到皇帝跟前:“臣弟来迟,望陛下恕罪。”
  皇帝笑着免礼,命人准备空出侧手边的位置予他:“前几日朕问你还说不来,怎的今儿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臣弟去时正巧遇上贤荣太长公主。”池镜慢腾腾地落座,接过宫人递来的热茶捂手,麻木着脸说:“听闻母后约她今夜听曲,一出唱的是目连救母,还有一出打龙袍。”
  皇帝:“……”
  说是听戏,无非就是戳着儿子脊梁骨暗骂他没孝心么。
  自从太后与皇后交恶迁去了太华园,顺带把这墙头草的皇帝儿子也一并惦记上了。夹心饼皇帝十分为难,只能委婉嘱托弟弟多去太华园陪陪太后她老人家,得空给她做点思想工作,省得儿子夹在中间日子真是万分艰难。
  池镜去是去了,只不过思想工作做多了,被他老娘一并嫌弃上了。
  今夜池镜一听这两出唱孝戏就知太后她老人家大过年又闹妖蛾子了,身披重任的池镜没奈何又去劝了两句,哪知太后娘娘一听立刻就变脸发脾气,还没开戏就把他给轰了出来。
  于是被赶出来的池镜跑回宫里找他哥蹭饭来了:“所以臣弟来陪您吃年饭了。”
  “……”
  皇帝的表情一言难尽,边上的蓝相轻咳一声,接口道:“宴席未开,殿下来得正好。”
  池镜冲他颌首,双目落在蓝磬身边的位置停留片刻。那桌上还残留着半杯水酒,丹红的桌布沾染一抹暗色水迹,宫人正在低头擦拭,那个座位却是空缺的。
  池镜没有多作询问,淡淡敛眸转开脸去。
  蓝磬暗暗与皇帝对换眼色,皇帝笑脸未变,示意稍安勿躁。
  “不过,为何这个时辰还未开席?”池镜环扫一圈,原以为自己来得晚,除夕宴肯定早就开席了。哪知到场一看,这一个两个全都干巴巴候着,情况不太寻常啊。
  小王爷一言道出席上竖耳倾听的众人心声,皇帝摸摸鼻梁:“这实在是……说来话长。”
  这厢皇帝有话要说,说来话长,而那斯皇后的行宫却已经乱成一锅粥。
  究其伊始,皇后娘娘正准备带人盛装赴宴,哪知临出门前忽感少腹满痛,面若金纸汗水涔涔,双膝颓软险些倒地。据及时赶到的太医诊治,皇后娘娘这是宫血不顺,经水不利,简而言之就叫做痛、经。
  此时宫婢出入行宫忙前忙后,有的近前喂姜汤有的近前端热水。华青放下纱织帷幔,隔着飘渺透白的纱幔,蓝霓病弱的脸庞苍白憔悴,两道细眉深深蹙拢,素白指骨微微蜷缩,她紧紧抓握住陪伴床前的人儿手心。
  “真是……丢死人了。”
  蓝霓疼得气若游丝,连咬牙切齿都做不到,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容光焕彩。
  “太医说近来天气冷,您是受了寒邪才会引发腹痛,过了这一两天就会没事儿的。”花小术替她拭擦额前的汗:“你别想这么多,好好睡一觉,明天自自然然就会好起来了。”
  “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啊,外头不知来了多少王公大臣,还有后宫那么多等着看笑话的女人……”蓝霓苦大仇深哀声叹气,那语气大有挖个洞钻进去与世隔绝的意思:“真是丢死人了。”
  花小术回握她的手,软声哄道:“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一点也不丢人的。”
  皇后娘娘叹归叹,可她实在疼得没力气动弹,饶是丢脸丢出天际也只能选择放弃挣扎乖乖躺在床里休息。
  虽说眉心没有松动,好在不像方才那般吓人了。适才蓝霓那难受的模样真是旁人看着都觉得疼,更别说是当事人自己了。
  见她双眼闭合,花小术这才轻轻松开她的手,撩开垂帘走出来。
  华青说圣上派来询问情况的宫人已经回去禀报,要不了多久皇帝就会赶至凤仪宫来。
  花小术可没有面对真龙天子的心理准备,反正进宫的目的是为了引来蓝漪,她打算趁皇帝还没到之前找个地方回避回避。
  华青取出一件月牙白的玉兰苏绣氅衣为她披上,温声询问:“漪少爷已随蓝相入宫来了,此时正侯在琼华殿等您。我们娘娘今夜是去不成了,花姑娘若是愿意,奴婢这就为您引路。宫宴席上有漪少爷与蓝相大人在,他们能够护您周全。”
  花小术面犯难色,她不想凑那个热闹,当然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当一颗发光发亮的电灯炮。她琢磨着跟华青打商量:“能不能把你们漪少爷给请到这里来?”
  “恐怕不能。”华青失笑:“如今天色已晚,寻常男子是不能踏入后宫内苑的。”
  发现自己提了个蠢要求,花小术沮丧低头:“难道就没有除二者之外可以折中的办法?”
  华青想了想:“今夜琼华殿举行除夕宫宴,西侧那片御苑倒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不若奴婢带您到那边的曲廊稍作等候,再进殿知会漪少爷让他出来,您看如何?”
  权衡之下貌似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花小术碎碎点头:“嗯,劳你带路了。”
  华青双目含笑:“不客气。”
  *
  御苑宫廊曲折蜿蜒,花小术随华青一路走来,宫中处处挂红添彩,年节氛围浓厚喜庆,饶是夜色弥漫亦不显冷清。
  花小术遥望那座灯火通明的琼华殿,倏而问:“华青姐姐,不知馨艺园的白夫人今夜是否也在席上?”
  “白夫人?”华青脚步一顿,微微讶然:“今年宫宴的表演奏乐确实是由白夫人操办,只不过今夜她应是留在太华园陪伴太后娘娘过年,并未出席除夕宫宴才是。”
  那看来又是遇不上了,花小术心中惋惜。
  华青细细看她一眼,复而抬首望向灯火璀璨的琼华宫殿:“您在这儿稍候,有事可以使唤那些守苑掌灯的小宫女,奴婢去去很快就回。”
  花小术点点头,沿路都能看见这样的掌灯宫女,似乎是为今夜宫宴所安排的。一旦有不常出入宫廷或者酒醉的大人走岔了路迷失方向,她们就会为其指点方向引明正路。
  如此一来,即便没有华青陪在身边,花小术也能安心独自待着。
  等待的过程中她倚栏支颐,仰头望天,夜色晴朗,漫天星河璀璀。
  华青说是去去就回,却去了许久迟迟未归。好在花小术穿着很是厚实,虽说户外不比室内,但也没有太冷的感觉。
  在凤仪宫时,蓝霓可是变着法儿给她换新裳,又生怕冻坏了她的小身板,挑了最保暖的滚雪云锦夹绒裙,上身裹着织粉侏罗小袄,百叶兰玉翠腰束系着月下白长穗宫绦。乌亮墨发高绾,一支鎏金缠丝的菱玉簪别上青丝,流苏垂珠轻轻摇动,溢彩光华煞是迷眼。
  蓝皇后说玉颜淡雅天生丽质,小姑娘家家根本无需浓妆艳抹,故而花小术略施粉黛、樱唇缀绯,小模样已是出挑不俗,十足亮眼。
  红绢灯芒晕染她的双颊,羽睫轻轻颤动,花小术竖耳倾听,好像有什么熟悉的旋律自后方不远处隐隐传来,吸引了她所有心神。
  “谁?”
  悠扬笛声在雪夜中空灵婉转,花小术听得出神,望着声音的方向细细思忖:“……蓝大哥?”
  她双手撑在廊栏上往外眺望,身子情不自禁探前想要细看究竟。可是外间夜色十分浓郁,还有灌木重重遮掩,致使她什么也无法看见。
  花小术回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掌灯宫女,复而又去看声音所在的方向,暗暗决定绕出廊道过去瞧瞧。
  循着声音往前走,花小术感觉应该离得不远,稍稍走近就能听得更加清晰。昏黑的前方如梦中的云雾缭绕,只要再靠近一些即将能够拨云见月看得明朗。
  迷迷糊糊的花小术正想再踏前一步,背后有个力道骤然按住她的肩,将她整个心神全部抓了回来:“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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