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得宠着治——白霜白
时间:2018-06-19 08:50:04

  龚子昱简直要被他的傲睨自若藐视众生给气笑了,偏生蓝磬说的每个字都叫人无理反驳,全是事实!他深呼吸,换个话题缓缓气:“对了,今晚你带来的人该不会真的是你老家中排行最小的那一位吧?”
  提起那个不省事的弟弟,蓝相的气焰灭了一半,神情无奈:“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多年不见,你那弟弟看来变化不小。”龚子昱来了兴致,哈哈笑道:“方才你是没看见,席上多少贵女眼巴巴盯着他流口水,跟狼群里进了小绵羊似的,真是搞笑。”
  确实搞笑,这要是换作从前,饶是少年翩翩姿容如玉,放眼整个京师可绝无人敢这么打他的主意。
  这就不得不让人感慨时光荏苒,匆匆七年间这京师里新长成的娇娆贵女不知凡几,就那小国舅今夜甫一露脸惊艳四座的外貌气质,真真是骗死无知小姑娘哟……
  龚子昱嘻笑打趣:“我看你可以骗骗一些不识旧事的朝中新贵,指不定能够趁这个机会给你们家老幺讨个媳妇过门……”
  蓝磬不乐意听别人说他弟的不是,冷了脸说:“本相家务事不劳龚大人费神。”
  一得瑟又踩了人家猫尾巴,龚子昱干笑一声:“开玩笑的,你家老幺连媳妇都已经带回家了,哪还看得上那些个庸脂俗粉呢。”
  蓝磬眼角一抽:“你这又是打哪听来的?”
  龚子昱眨眨眼:“上回怀阳侯家的小子在名品斋误伤你家弟媳被小国舅抓去扒皮拆骨关禁闭,为此怀阳侯还跑进宫去找皇上哭着要儿子来着,这事全京师的人都知道。”
  蓝磬:“……”
  “怀阳侯好不容易才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确实挺招人同情的。听说他儿子已经平安无事回家了?”龚子昱摇头晃脑:“看来你家老幺真是变了不少,果然有了媳妇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想我一把年纪也不小了,家中老母成日背后编排我跟你断袖,这两年上门说亲的人越来越少,真是愁死我了……”
  “……”很嫌弃跟他闹诽闻的蓝磬决定挪了个位子无视他。
  龚子昱不以为意地笑笑:“话又说回来,你知不知道花一松已经回京这件事?”
  “……”当然知道,他家闺女可不就正在府上借住么!
  “听闻他回京头一件事就是去拜会陆太师,他该知道自己的调任函出自你的手笔吧?不来拜会你也就罢了,居然坦荡荡地跑去拜会那个老不死,真不知他存的什么心。”
  “陆太师是他的恩师,回京之后前去拜会他在情在理,并无不妥。”蓝磬夹了根菜进碗了,看起来并不上心。
  “其实我最看不懂的还是你,也不知你存的什么心才会把他给召回京师来。”龚子昱摩挲下巴,饶有深意道:“要知道当初咱们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弄走的。”
  蓝磬夹菜的动作停顿一下:“知人善用唯才是举,我不过是不想就此浪费贤良之才罢了。”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吗?
  龚子昱对他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嗤之以鼻,不过也再说什么。毕竟真有心要反对的话,一开始就根本不会同意出这份调职文书。
  “蓝大人虚怀若谷、豁达大度,在下很是拜服拜服。”
  见他吃得又香又痛快,一整晚装矜持的龚子昱也好想撒开肚皮大快朵颐。他给蓝磬倒了杯酒,一脸狗腿:“那不知蓝相高见,圣上今夜可还会回席?”
  蓝磬老神在在:“君心难测,身为臣下说不得准。”
  “……”这话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不过,”蓝磬摇了摇杯中水酒,里面映着橘色的灯芒,以及被一圈圈涟漪所打散的他的倒影:“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第20章 年三十的礼花
  “有句话你说的对。”
  薛滢冷笑:“疯子可不能让他再受刺激,天晓得受了刺激会不会变得比以前更疯。”
  花小术侧头看她,薛滢已经利利索索地拍膝起身,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走吧,找个宫女带路回去,我认栽了。”
  花小术乖乖跟着站起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京师的人都管他叫疯子?他做了什么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薛滢不耐烦地大步大步往前走。
  “我知道一些,但知之不详。”花小术亦步亦趋:“而且身边也没人肯好好给我说。”
  薛滢斜了她一眼:“就你身边成日黏黏糊糊缠着那么个人在,当然没人敢给你好好说。”
  花小术脚步微顿,歪头打量她:“你看起来对他有点成见?”
  薛滢头冒青筋,想说当然有成见,而且还不只一点点,成见可大着呢!
  那斯憋在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这厢花小术已经温柔体贴地为她解读了:“是不是因为那天蓝大哥放狠话说要杀人把你吓到了?其实这事你也别全怪他……”
  薛滢没搭腔,只是重重哼声。
  “毕竟真要追究起来,”花小术微笑脸:“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由分说突然绑架我。”
  “……”
  “你还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
  “……”
  “还扑得我一身雪。”
  “……”
  “还骂我丑。”
  前面几项勉强符合事实,心虚的薛滢无言以对。可最后那条分明就是无中生有的指责,她立刻不依了:“我什么时候骂你丑了?!”
  花小术埋头思索,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去掉一个字重新指控:“你还骂我。”
  “……”
  虽然她说的绝大部分都是事实,可薛滢为嘛觉得这么憋屈?
  在薛滢整个人暴躁起来之前,花小术适时地软和态度:“你看,这世上的是非对错本就不是那么绝对的。你是出于救弟心切,而他也只是为了救我。如今彼此相安无事,以前什么恩怨一笔勾销难道不好么?”
  薛滢面上的怒容稍减一些,气焰消去了一大半。她别开脸:“瞧你说的,我们怀阳侯府哪敢开罪蓝家呀,我们才是真的巴不得姓蓝的能够真的做到既往不咎一笔勾销呢。”
  见她松口了,花小术一脸欣然,凑近几步与薛滢并肩走,末了还冲她笑眯眯:“就是说呀。本来就是你弟弟开的头惹出来的糟糕事,算起账来怎么着那都是你们理亏在先,我们很无辜的。”
  薛滢:“……”
  所以这是甩个巴掌给甜枣,给完甜枣再甩一巴掌么?姑娘你套路简直不要太深!
  花小术假装没看见薛滢生闷气不想搭理人的脸:“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京里的人都管他叫疯子?他做了什么?”
  薛滢目视前方,不答反问:“你看他哪一点不像疯子?”
  花小术缄默,薛滢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很奇怪么?你应该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时候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我要知道的是他的过去。”花小术抿着下唇,仿佛下定决心:“无论是好是坏,我总得去面对的。”
  薛滢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转过脸:“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吓着了。”
  花小术被她说得紧张起来,她攥紧袖口,碎碎点头:“嗯。”
  廊道两排是崭新艳红的绢灯,照得宫廷处处火光通明。只是雪夜静谧,无声的环境下就连短促的呼吸都能听得格外清晰。
  “知道蓝家小国舅最为人诟病之处是什么吗?”
  凉风习习,风过影动,就连地上的人影也有些摇曳恍惚。薛滢压低声音,她的神情过于凝重,以致于花小术下意识地摒住呼吸,心跳如鼓。
  花小术盯着薛滢的双唇一启一阖,听她说:“我听我爹说他曾经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比如说……”
  薛滢的声音一颤,这个‘说’字的音也跟着颤了颤,僵硬的面容渐渐露出难以言喻的哂意,以及畏惧。
  她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继续说完的意思。花小术注意到薛滢的视线越过自己落在身后,她侧了侧身,目光一垂,沿着廊道笔直看去,离她们不远的石板地面映着除她们之外的第三道斜影。
  顺着影子,花小术将目光一抬,看向影子的主子……蓝漪。
  “花小术,你不是说多一个朋友等于少一个敌人么?”这么冷的天,薛滢的额前却沁出了汗珠。她用力咬牙,笑得唇齿打颤:“我现在不想跟你两清了,我们交朋友吧。”
  花小术狐疑地回头看她,却被薛滢按住双肩扳回身去,让她直面蓝漪。
  “所以,帮我好好说话吧。”
  薛滢在花小术的耳边低语,在她还没弄懂情况之下,双手突然用力、使劲一推,将花小术整个人推向蓝漪。
  花小术膝盖一弯,几乎是下意识地蓝漪已经张开胸怀,眼疾手快捞住了花小术。而这时她就这么撞进蓝漪的怀里,头冒金星、七荤八素。
  “后会有期!”
  没等花小术缓过劲来,薛滢以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潇洒姿态,豪迈地大笑三声,留下铮铮响亮的这么四声大字,然后背过身转过脸,拍拍屁股迅速开溜。
  余音未消,在蜿蜒曲折的宫廊荡了又荡。
  花小术一时懵逼,怎么也没想到薛滢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瞬的功夫就把她给卖了。
  这是不是就叫做卖友求荣?
  “小术……”
  蓝漪的声音自头顶幽幽传来,花小术闻声仰起脑袋,就着这个半倚半抱的姿势,一眨不眨地回看他:“嗯?”
  就着花小术仰头的动作,彼此的间距拉近一些。蓝漪垂眸看她,这个距离很是微妙,一双水眸这般靠近,致使他的双耳不自觉地颤了颤,脸微微发烫,说话声音都变得又轻又软:“你今天真好看。”
  花小术这才发现蓝漪面上喜孜孜、脸儿红扑扑、小表情羞答答……
  咦、好像哪里不对?
  花小术歪头想了想,她挣开蓝漪的怀抱,让自己重新站好,再重新打量他,从上到下,然后点点头:“你今天也很好看。”
  蓝漪静静地看着她,幽深的黑瞳里面映着说不尽的缱绻柔情。或许是环境的问题,那双眼里闪烁的光明灭不定,也意味不明。
  “她对你说的话,你信吗?”
  花小术神情顿住,盯着蓝漪没有说话。
  这时的蓝漪已经敛去了原有的笑意,容色在绢灯之下,显得寡淡凄迷。
  花小术心中犹疑,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杀了人吗?”
  蓝漪声音幽淡:“嗯,杀了。”
  “……为什么杀人?”
  蓝漪的脸上没有彷徨也没有不忍,平静得近乎凉薄:“因为他们该死。”
  花小术皱了皱眉,盯着地面交织的影子不说话。
  她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几步,蓝漪身子骤然一颤,想要追她,却见花小术不知怎地又突然转了回来,大步走到他的跟前:“没有什么人是打娘胎出来天生就该死的。”
  花小术神情隐忍,有些气闷,许久之后才化作一声短叹徐徐吐出:“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蓝漪神情滞涩,模样有些笨拙,他眸色闪动,像在眼里的点点星光化作炽热的火花,越来越亮:“……好。”
  他眼里的光芒亮得不忍直视,花小术转身,这次倒是没忘示意蓝漪一起走。
  不过蓝漪已经自动自觉地跟了上来,花小术侧目看他一眼,边走边说:“其实薛滢的话我并不信。如果真的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至今一点事都没有?”
  要么薛滢撒谎,要么传闻有误。前者薛滢不像在说谎,后者由始至终都不怎么靠谱。空穴来风未必事出无因,只是饶是蓝家后台再硬,天子犯法还与庶民等罪,更何况是蓝漪?
  她听见蓝漪轻不可闻的一声笑,寒意袭人,幽邪诡怖:“因为就算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也要死。”
  花小术被笑得猛打激灵,忍不住斥道:“不许这么笑!”
  蓝漪不笑了,停下脚步也不动了,耷拉脑袋一脸惆怅很低落。
  花小术没奈何也停了下来:“好了,大过年的,你别说了我也不问了。”
  她折回去牵他的手:“走了,我不识路,不能没有你。”
  蓝漪倏时喜上眉梢,抓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花小术想挣没挣开,也就不挣了。
  两人并肩行过宫廊,途中花小术想到一件事:“对了,我本是请华青姐姐带我到琼华殿外等你,哪知一不留神就迷路了。”
  花小术问他:“你见到华青姐姐了吗?是她让你出来找我的吗?”
  蓝漪双目静无波澜,淡淡地笑:“嗯,见到了。”
  *
  今年除夕宫宴皇帝不在,宫中妃嫔了无兴致早早离去,剩下的人努力活络气氛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也都归家陪老父老母儿子媳妇过年去了。
  诚如料事如神的蓝相大人所预测的,皇帝直到筵席最后都没再回来。
  凤仪宫中灯火幽幽,沉睡的蓝皇后在梦中隐约听见礼花炮的声音。她缓缓睁眼,食指颤动,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温暖的厚掌所包裹。
  皇后稍稍清醒一些,双眼迷迷糊糊地捕捉到了候在床前的一抹明黄色身影:“……皇上?”
  “睡吧,是朕。”
  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皇后困顿地重新阖上眼,白皙的侧颊轻轻蹭着软枕,容色还有些病弱憔悴,声音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倦怠:“那么多王公大臣妃嫔贵人可都还在席上呢,你来做甚么?嫌臣妾还不够招人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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