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得宠着治——白霜白
时间:2018-06-19 08:50:04

  皇帝含笑看他:“这话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难得你也有怕事的时候了?”
  “……臣下这是正在为您分忧解难。”
  见他眉心蹙拢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皇帝这才慢腾腾地接话:“依小漪的脾性,少不得要折腾点事情出来方肯罢休。”
  他声音微顿,气定神闲地接着说:“不过朕听说,他这些年在墨凉可是相当安份的呢。”
  蓝磬沉默,眼里滑过一丝异样。
  皇帝摩挲下巴:“听闻小漪属意的那位姑娘,是花一松的女儿?”
  蓝磬敛眉:“正是。”
  “他的女儿啊……”皇帝撇了撇嘴,颇不是滋味地说:“花一松这人可着实不怎么样。”
  蓝磬麻木脸,就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皇帝绝逼还记恨着自家二妹子曾经偷偷暗恋过花一松的事。
  皇帝缓缓舒眉,长声吁叹,饶有深意地扬起唇角:“不过,他倒是生了个好本事的女儿。”
  *
  怀阳侯家的大小姐薛滢今年年芳十九,过完年就二十了,是京师里头远近驰名的老姑娘。
  别看她个小脸娇娇,内里可是非一般的脾气大。据闻她自幼不爱红妆爱武装,曾经还请过江湖侠士教授几招,誓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立当巾帼第一人。
  只可惜她本人似乎并非练武的料,怎么学都是软绵绵的绣花拳,加上家里长辈强烈反对,迫使她最终不得已只能忍痛放弃毕生所学,被家长强制打回原形乖乖学当闺家千金大小姐。
  可想而之,薛滢天性就不是个安份守己的姑娘,她是个骨子里每天活在叛逆期的主儿。自打及笄以来,她就换下一身女儿家的裙裳,成日以男子着装上街示人,是以京师里头人人皆识这朵奇葩花,上门提亲的人逐渐了无踪迹,这才熬到现在这把岁数还没嫁出去,简直气坏了怀阳侯他两夫妇了。
  “……”
  这并非花小术有意打听来的,纯粹是薛滢解释为什么女扮男装时顺口说的。并且薛大小姐的理由相当堂皇,她毅然表示女儿志在四方,她有宏大志向,绝不会去过那种相夫教子守闺怨的悲惨生活。
  花小术被熏陶得险堕魔道,她觉得这姑娘挺适合传|教,真的。
  当然,薛大小姐可不是真的来传|教的。她之所以潜入蓝府,皆因弟弟被歹人掳走生死不明,家中了无计策,她性子急冲救弟心切,这才冒险出此下策。
  好在她顺利潜入蓝府,并成功抓获了这枚惹出事非的小妖精。薛滢满以为这该是何等鼓惑人心的妖颜祸水,哪知乍一看却着实生得普通……
  倒不是说花小术长相多么平凡普通,只不过是薛滢起意期待值过高,加诸看多了京师各氏族大家娇养的千金贵女,相较之下花小术就显得逊色不少。
  尤其她平素就不怎么装扮自己,若非自身底子过硬,怕是扔进人群也显不出来。
  薛滢眼神古怪地打量花小术,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长得比我还不如,究竟是怎么勾引得蓝家少爷为你神魂颠倒的?”
  勾引?花小术细细斟酌这个词,不确定这么形容是否为之正确,毕竟自己其实并不清楚蓝漪究竟喜欢她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喜欢她。
  花小术出神地想着,薛滢已经握刀在她面前挥舞两下表示不满:“喂,我在问你呢!干嘛不说话?”
  花小术被刀光闪了眼,她分了分神,瞅着长相精致的薛滢:“大概,因为我穿得像女人?”
  “……”很好,妥妥就是在讽刺她。
  薛滢瞬间气成炸毛的猫,恶狠狠地把花小术扑倒。
  两小人儿在雪地里滚了两圈,蹭了一身的雪。花小术脑袋的伤口被撞得抽疼,晕头转向两眼发昏,一刹那好像有什么画面滑过脑海,一闪即逝,再想追溯却怎么也找不回来。
  薛滢白头雪脑爬起来,发现花小术捂着脑袋缩成一团,顿时吓了一跳:“你、你干嘛?我告诉你可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没那么好吓唬的!”
  这样的冰天雪地花小术却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疼痛消止一些,她微微拉开眼皮,迷茫地跪坐在地上低低喘息。
  看她脸色着实吓人,薛滢顾不得这是真的还是装的,将花小术拉起来扶靠着自己,皱着眉嘀咕:“我说你这人怎么这般纤弱的呢?不知道的还当我怎么你了,我不就是小小推了你一下而己嘛。”
  花小术倚在她的怀里,拭擦着汗,一啜素唇:“让你担心了。”
  闻言,薛滢心情说不出的微妙。毕竟她可是正在挟持对方的说,对方却温声细语冲她说了句这样的软话,一颗心登时被挠得痒极了。
  薛滢偷瞄倚靠身上的人儿,正因不染脂彩,近看的素颜饶似澄净璞玉,细看眉目烟雨如画。不知是否伤病的缘故,她的肤色透白,凭添一丝病态的孱弱与无力,楚楚动人。
  方才怎么就觉得她的姿容普通得极不起眼了呢?薛滢反思,自己若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这会儿准得化身大灰狼扑倒她。
  薛滢全然忘了方才她已经‘扑’过一次了,花小术则根本没去注意内心澎湃的身边人,她容色恍惚,低声呢喃:“我好像……”
  “你说什么?”薛滢靠得近,隐约听见她在小声嘀咕,却不知她嘀咕了什么。
  花小术嘴唇轻颤:“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哈?”薛滢困惑不解,正待询问,忽而周身一寒、背脊发凉,她敏锐地捕捉到浓烈的杀意自后方袭来,下意识想要躲闪,却蓦然想起身上还靠着个大姑娘!
  仅仅是一时的迟疑令薛滢失去了躲开袭击的机会,她的背脊被狠狠撞了一下,身子惯性倾前,痛得惨叫出声。
  没了对方的支撑,花小术双膝无力地软了下来。而这时她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可就在倒地之前,突兀出现的一双手臂将她牢牢圈入怀中。
  来人斗篷一掀,宽厚的貂绒大斗篷从头将她掩盖下来。
  花小术只觉视线一黑,扑鼻而来的气息让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可下一秒他的话语却冻得花小术周身颤了起来——
  “杀。”
  蓝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杀了他。”
 
 
第12章 你不要害怕我
  蓝漪的斗篷遮挡了花小术的视线,致使她什么也看不见。
  环住她的双手力道克制,胸腔浮动剧烈,压抑的怒火仿佛即刻就要冲天咆哮。花小术无意识地收拢五指,紧紧攥住蓝漪的前襟。
  挨了一击的薛滢吃痛地匍匐在地,她鼻尖沁着汗水,闻声愕然一颤,怨恨地瞪视撂下狠话的那个人。她不知道为首的来人是谁,但见他一身衣着华贵,并且敢胆当众口吐狂言使指行凶,必然是这府里说得上话的主子。
  “好大的胆子。”薛滢强撑起身,佯作镇定:“你们掳人在前,而今还放话杀人灭口,真当这京师是你们蓝家能够一手遮天的吗?!”
  蓝漪不为所动,他容色森冷,一字一顿自口中缓缓吐出:“你找死。”
  薛滢瑟缩身子,却怎么也无法甘心:“你囚困我的弟弟不够,如今是不是想连我也要一并杀之灭口?!”
  这番话令花小术周身一震,环住她的蓝漪自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颤意,他下意识拥紧怀里的人,只恨不得将她深深揉入身体之内,摒除一切恼人的声音——
  蓝漪目光阴鸷,狠狠剜过薛滢,蒙霜的面容因愤怒而逐渐狰狞:“闭嘴!”
  薛滢本想壮着胆子唬住对方,未料反而惹来对方更浓烈的杀意,登时有些慌神:“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我、我可是……”
  “宁阳郡主?”
  声音自后方传来,薛滢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廊中立着两名宫装女子,其中一人她见过。还记得她头一年入宫受赏封衔之时,这位便坐于圣上侧手边。
  她姿容绝世、端庄贵气,双目触及之际还曾冲自己盈盈微笑。薛滢张大嘴巴,声音抖了抖:“皇、皇后娘娘?”
  蓝霓扫了眼薛滢,又将目光重新移到蓝漪身上,落在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人,紧蹙眉心:“小术没事吧?”
  “她没事!”蓝漪不让人靠近,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一阵阵细微不明显的颤意在彼此周身传开,蓝漪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自己的。他咬住舌尖,迫使自己放松身体冷静下来,压下心底的狂躁与恐慌:“小术?”
  怀里的人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没有抬首,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术……”
  与方才的冰冷截然不同,蓝漪的声音涩哑得厉害,仿佛倾吐出每个音节都无比困难。可他一遍遍低声呼唤花小术的名字,想要触碰她纤细皓白的柔荑,却又像是畏惧着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未等他有所动作,花小术主动伸出了手,将他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当中。
  蓝漪张了张嘴,却听她说:
  “别说话。”
  花小术轻捏他的掌心,尽管指尖冰冷,掌心始终还是暖的。她眉梢舒展一些,心底的惧意稍稍减缓,这才抬首对上他的眼睛:“我没事。”
  蓝漪眸光闪动,他五指收紧,用力回握住花小术的手。
  “小术。”蓝霓不动声色地瞥过两人交握的手,又细细打量一番倏忽沉寂下来的蓝漪:“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花小术摇头示意无碍,只是双膝疲软,勉强倚靠蓝漪的搀扶站稳脚根:“她……”
  蓝霓微顿,目光朝薛滢的方向徐徐扫去,若有所思地问话:“本宫来时不曾听闻家中还有其他访客,不知宁阳郡主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薛滢徒劳无功,面对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小人物心态的薛小郡主有点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挑,偏偏挑了这么个倒霉日子潜进蓝府,碰巧撞上了久居深宫千载难逢回娘家的蓝皇后!
  鉴于持刀挟持人质理亏在先,饶是后来被对方的人偷袭得险些吐血,薛滢也生不出半点方才张牙舞爪的气势来。
  尤其她确实不是走正门来的,她是偷偷摸摸抓墙进来的!
  “我、我……”焦头烂额的薛滢险些急哭,捂着脸大呼:“求你们放了我弟弟吧!只要你们肯放了他,我薛滢甘愿代他受过,给你们蓝家作牛作马肝脑涂地!”
  “……”
  对方嗷嗷叫得一发不可收拾,蓝霓被嚎得直犯头疼,转而去看蓝漪,却发现自家熊弟弟侧着脸冷漠寡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得己,蓝霓只能派人去把当家作主的大哥请来主持大局。
  薛滢在扯嗓的过程中已经酝酿了一肚子的冤屈,正等着蓝相来了一鼓作气哭给他听。谁成想蓝相来是来了,旁边却跟了位闻风凑热闹的皇帝……
  薛滢两眼一翻,受惊过度直接给吓晕过去。
  ……
  …
  .
  被吓晕的薛滢被抬去了客房,可惜时间不早,皇帝和皇后没能凑完这个热闹不得不先行回宫去了。
  蓝漪并不理会蠢蠢欲动要训话的大哥,带着花小术径直回到自己的漪澜居。
  回到自己的居所,蓝漪苦闷的心情稍稍缓和一些,他将花小术按坐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检查包裹纱布的伤口。
  两人相对无话,花小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闷声不吭的蓝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避开花小术的目光,就好像他真的是在专心致致检查伤口一般。
  不知是否方才与薛滢在雪地滚了一圈的缘故,花小术只觉周身一片湿冷,鼻尖微痒,没忍住轻声打了个喷嚏。
  蓝漪脸色瞬变,迅速扯来棉被将她裹个严实:“我去唤大夫。”
  “等等。”花小术连忙拉住蓝漪的袖子。
  只是一个无心的动作,蓝漪背脊僵住,明显得花小术清晰看得分明,她悻悻地松开袖子:“不用了,我就是有点冷,换身衣裳暖起来就好了。”
  “我帮你拿。”蓝漪没有回头,虎头虎脑跑去找衣柜,哪知一掀开柜门,脸颊耳根整片泛红。
  花小术见他傻在原地,下榻上前一看,这才发现丫鬟不知何时替她折叠整理,里边不仅放着外裳,摆在最上面的还有几件女子较为私|密的里衫内衣……
  这回连花小术都有些招架不住,匆匆阖上柜门,把人推回去,自己埋头找换穿的衣服。
  待她换了身衣裳出来,蓝漪已经拿着纱布和药跑回来,是昨天徐太医来复诊时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所用的。他稍稍自方才的窘迫中缓和过来,搬了张矮杌坐在榻前:“我给你换药。”
  花小术默默点头,任蓝漪伸手给她换药。
  他的动作很轻柔,指腹的摩挲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令花小术阖上眼睛、昏昏欲睡。
  这些天除了太医之外,换药的事都是蓝漪一手包办。他一向很喜欢肌|肤之亲,但却从来不会逾越过度,就像稍微用力就会碰碎了他的心中至宝,他总是小心翼翼、无比克制。
  一旦逾越过这个度,就说明蓝漪生气了。气得冲晕了头,气得控制不住自己。
  包扎伤口的动作有所停顿,花小术感受到那双手渐渐抽离,她睁开双眼,在对上蓝漪那双眼的时候似乎看见什么一闪而过。
  蓝漪垂下眼睫,薄唇轻抿:“你别害怕。”
  “……别害怕我。”
  花小术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按住他颓然收回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方才她没留意,这时才注意到蓝漪的手指关节青紫一片,表面淤肿得很厉害,还有擦伤的血皮,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指弯曲困难,看起来应该是骨折了。
  若非花小术提起,蓝漪根本不会留意。他像是才发现到自己手上的伤,迟来的疼痛刺刺麻麻,渐渐传达神经。
  见他一脸茫然,花小术简直无语,她匆忙跑去门外唤了声,无处不在的楠木自樟树跳下,怀里抱着个早有准备的药箱……
  待楠木离开之后,屋里诞生了一枚全新的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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