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缭缭到了这会儿却是听天由命了。
剩下的事情她已经无法努力,燕棠那边已经团团是人,她相信他既然能撑着那口气跟萧珩出洞来,就一定不会那么放心死。她只能先顾着孩子这边。
睁眼看了下她们,她说道:“这件事别的人还不知道吧?”
怀孕生子搁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可能都是大喜之事,可她不同,不喜的人恐怕要占多数。
因为这辈子爱护她的人太多了,所以注定这个孩子的出现可能不会那么受欢迎。
“你放心,我还没说,明仙把利害都告诉我了。”邢小薇坐在床尾安抚道。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团糟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八卦这件事?
而等到她为她的安危担忧而急得团团转时,同室而居的蓝明仙得知真相,已经在最快时间时给她分析利害,替她做出了选择。
戚缭缭已经带了足够的人过去,当时就是告诉靖宁侯他们她已有身孕的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由于这个她身体的特殊,这件事她们没有权利公布,所以还是她自己决定比较好。
戚缭缭闻言吐气,深深看向蓝明仙:“难为你想得周到。”
这边铃兰收了手:“有点危险,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动,我这就让人去给你煎药。”
说完即刻提笔开了方子让红缨去抓药,随即又说道:“皇上身边有太医,虽然说王妃有自己的考虑,但妾身觉得还是让太医来把把脉较为稳妥。”
戚缭缭不介意皇帝知道,没推托,跟蓝明仙道:“明仙方便替我去皇上面前请个旨吗?”
她既能这么有见地,她相信她能够把事情办好的。
蓝明仙点头:“我这就去!”
邢小薇等她走了便来问铃兰:“具体什么情况?”
作为戚缭缭肚里孩子的第一个知情人,对这个孩子她也有着异样的心情。
想想,除了孩子的母亲之外,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居然不是孩子的父亲呢!
“胎象很不稳当,不过王妃可能是习武的关系,勤锻炼的女子体质比起一般人来要好很多,所以一路虽然还是导致了一些冲击,但是目前没有到极危险的地步。”
铃兰边说边伸手往戚缭缭腰身四处缓缓推拿,一面又望着她道:“王妃确定是要保住这个孩子吗?”
戚缭缭想也不想地点头:“一定要试试。”
这个孩子命大,这样都没掉下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阻止她,她也一定要为他而努力试试。
铃兰看到她的决心,没再说什么了。
戚家包括戚如烟在内,是有多么不想她冒险,她不会不清楚。
不过她此番经历这么多波折,还能够把孩子保住回来,她也觉得结果未必一定那么悲观。
戚缭缭听说暂时不会小产也就放下心了,抬头看向给她沏糖水的邢小薇:“徐夫人呢?”
小薇跟铃兰对视了一眼,说道:“她在昏迷,太医倒是说她死不了,不过目前已经让皇上着人重兵看押起来了。”
戚缭缭惊愕:“怎么回事?!”
邢小薇这便就把红糖水送到她手里,然后把前因后果说了。
“现在很明显,何忠就是受她指使而去行刺的。她可能是畏罪自杀,也可能是别的。
“但是因为她矢口否认她是你口中的容慧,因此皇上震怒之下将她当成细作论处。不过还没立刻下旨杀她。”
要不是铃兰的手还在推拿,戚缭缭几乎都要坐起来。
何忠受徐夫人指使行凶这毫无疑问,但是她指使他的动机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她是鞑靼人?
而且,既然是要作为鞑靼人而作出最后报复的,她又为什么会在听到燕棠身世后让她立刻阻止何忠?
她就是容慧!
她让扈从去暗杀她自己的外甥!
她虽然还不明白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的“畏罪自杀”里有多少是畏罪,有多少是无颜面对现实,就很值得斟酌了。
“……准备煎药。”
窗外传来大夫的声音。
戚缭缭顺势侧耳,是正房那边的动静。
翠翘随即掀帘进来:“太医说王爷意识又清醒些了!”
屋里人全都松了松气。
戚缭缭把糖水喝了,继续让她去盯着。
徐夫人还在昏迷,暂且死不了,也好,她眼下也腾不出空去见她。
……
院子外头就很忙乱了。
跟着皇帝出行的只有一个太医,好在就是为了应付突发状况而挑选的擅长金创的行家,加上军中的几位军医全力以赴共同诊治,到了半夜,总算是给稳住了。
人还没有彻底清醒,但是在询问与触碰时有反应,大夫们一致认为这是好现象。
戚缭缭自回房就没有出来过,连燕棠这边的门都没跨,但由于大伙都眼见着铃兰拎着医箱急步进了她暂居的耳房,随后红缨又急匆匆地去抓药,也知道她定然也是哪里不妥了。
但想到此行之凶险,倒也没有人想到别处,只以为她是受伤了。
戚子煜他们兄弟几个知道后轮流都过来看了看,见着她能说能笑,只是不能动,猜想没有大碍也就算了。
第483章 不缺弟弟
接而又是黄隽和程敏之他们……简直川流不息。
后来太医来看过,邢小薇和蓝明仙就直接不许人再进来了,只除了送吃的来的戚子湛。
太医又写了很多饮食禁忌,这些便只能交给铃兰她们去把控了。
再说皇帝听到戚缭缭有身孕之后情绪也有些复杂纠结,但总的来说还是欣悦的。
徐坤等人随在燕棠他们之后回来,一来就让皇帝下旨给押住了。
接而又是何忠,何忠还不能死,因为他是凶手也是重要的人证。
再还有原本该燕棠这个大元帅处理的大战首尾,也让坐立不安的皇帝索性给接手了,反正闲着也是干着急。
处理完这一切的时候就到了凌晨,他看了看幽黑幽黑的夜色,又起身到了萧珩院里。
萧珩的伤肯定没有燕棠那么重,但是上上下下也共有四五道口子。
皇帝到来的时候他还并没有歇下,光着膀子盘腿坐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太监通报的时候他穿衣趿鞋,皇帝已经走进来了。看着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无声地椅子上坐下来。
“看看你的伤。”
“一点小伤而已,不敢劳动父皇大驾。”萧珩端身说。
皇帝想了下,就站起来,伸手来解他的衣袍。
萧珩抬头看着他爹。
“看什么?你小时候朕也帮你穿过衣服。”皇帝声音缓慢又深沉,单手掀了掀他的上衣,“你老是生病,又瘦又矮,常常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你师父和师兄们把你照顾得很好,看这身板,再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穿了盔甲的缘故,衣裳底下胸背倒没有什么刀伤,只有两处箭伤,没在要害,臂上口子就比较多了。
青肿和刀口,都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结实躯体上。
萧珩没有吭声,盯着地下的目光黯沉黯沉地。
皇帝看完,又帮他把衣服掩上。
空气里都是药的味道,和着这一屋子的静默,就显得格外安静。
萧珩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将衣裳又束整齐。
皇实问:“是你背了随云出来的?”
他声色不动:“镇北王是我军主帅,儿臣施手义不容辞。”
皇帝望着他,唇角忽然勾了一勾:“你不去救,应该也会有别人去救。照你们打了两架的交情,按理说你不该会去才是。”
萧珩别开目光:“那是因为儿臣刚好离得近些。”
“不是因为你觉得他是弟弟?”皇帝唇边笑意渐深了些许。
萧珩抬头,神色里终于炸裂出一丝异样情绪。
父子俩在半空对视,皇帝深深望着他,半晌又道:“还气父皇吗?”
萧珩微微提气,滚动着喉结说道:“儿臣不敢。”
皇帝点点头,看看桌上漏刻,起身走到门下,忽又停住了,转身跟恭送出来的他说道:“等随云精神头好些了,朕再带你一道去看看你这个‘弟弟’。”
说完他跨了门,未再停留。
萧珩望着他背影,站了许久才又回房。
立在窗户下,看着天上残月,心情怎么就那么萧条呢?
他可真是一点都不缺什么弟弟。
……
接下来几日便是各自养伤的阶段了。
随着两战告捷,大军也准备拔营回朝,原先各地调过来的兵马逐步开始回归本营,这几日便陆续有将领前来跟皇帝拜别。
因着皇帝就在此,原本还需要时间来定夺的事项也得到了最短时间的批复,军务处理得井然有序。
太医说燕棠至少还需要半个月才能乘车回京,不过捱过了头三日,等他彻底稳定下来,好起来倒也快了。只是要说医治条件自然是还是京师要好,因此回京也是必须的选择。
皇帝下旨这些日子不让人前去帅帐打扰他们夫妻养身,如此倒也清静。
太医拿来许多很珍贵的药材给她养身,又辅以针炙等各种保胎手段,戚缭缭躺了几日,勉强能下地走走了。
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最为愧疚的是铃兰,因为她不知道这避孕的法子居然这么快就失效了。
最纠结的是红缨和翠翘,因为不知道消息公开后戚家会怎么打算?
是咬牙让她冒险生下来还是及时止损,宁愿让她承受小产的伤害也不愿让她去面临更大的危险?
不管怎么做,好像都不是什么好法子。
戚缭缭这几日也琢磨着怎么应付这件事,皇帝虽然没有亲来看过,也不可能亲来,但看他让太医带来的各种药材就知道他还是希望她替燕棠留下这个孩子,但如果戚家反对,显然他也没有什么立场阻止,所以到时候想请他帮忙说情也是做不到的。
索性不去想了,见招拆招吧。
下地后她先去看了看燕棠,他正好睡着了,男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神情很平静。
她坐在床头伸手抚他高梁的鼻梁与利落的浓眉,想起小时候那个面容未脱稚气,但又努力活得像个成年人的他,没想到,如今也快要当爹了。
看了会儿,她起身想走,搁在床边的一只手却被他拉住了。
他睁开眼:“再坐会儿。”
她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晨光下的他目光悠悠软软地:“除了你,还有谁会摸我。”
说完他勉力地把脸往这边侧了侧,又道:“还好吗?”
关于她和孩子,这几天太医都会不经意地把情况告诉他。
可是他一直没敢问身边人,心里十分矛盾。在他没出现之前可以很轻松地说出不留孩子这样的话,一旦真的存在了,那种话又万万不可能说得不打一点折扣了。
可能正因为知道他未来面临的命运,所以才会格外珍惜他还存在着的每时每刻吧。
清醒的时候,他在想着的就是这个问题,身世什么的早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可以说就这几日的工夫,他已经默默完成了自己从一个男人到父亲的身份的心理转变。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更多,因为怕她看出来他心里的珍惜,回头不顾一切留下他来。
戚缭缭道:“挺好的。这孩子很乖,跟你小时候一样。”
他被逗得也勾了唇:“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
第484章 你暗恋我
他比她大五岁,在苏慎慈出现之前,他基本上都是跟子煜他们这些同龄的男孩子玩。
而苏慎慈出现之后,他又多了个可说话可陪伴打发时间的伙伴儿。
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她戚缭缭,所以她也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印象才是。
除非……
“缭缭,你是不是从小就暗恋我?”
他微微地勾着唇,唇角带着一点点得意。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注意到他?
戚缭缭凉凉地睃着他:“如果你觉得这样想能让你觉得伤好得快点儿,那随便。”
就他那会儿那个一天到晚绷着个脸的样子,她暗恋他?
“我觉得就算是没有,你也肯定偷偷注意过我。”他悠悠地说,“我长得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不注意我。”
戚缭缭望天暗嗤了一声。
“还有,你经常给我很熟悉的感觉,就像从前我们也曾常常坐在一起各干各的,我们都不打扰,但是又会乐意坐在一起相伴一样。
“所以你那会儿一定偷偷地跟在我身后,还小心翼翼地不让我知道。”
那些日子他纠结着身世,她不离左右地陪伴着,那安静让人觉得安心的模样,总觉得像是记忆里什么时候出现过。
仔细想来,那样的陪伴也只有小时候跟苏慎慈在一起时有过,但又不是那么像,苏慎慈虽然会陪着他,但她从来没有理解过他,而她会。
她不止理解他,而且还总是能让郁结的心里变得空爽。
“你成天就这么想入非非?”戚缭缭给他掖着被子。
又端了药喂他。
他勾一勾唇,没再说什么了。
来日方丈,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让他想。
喂完药,戚缭缭就传了人进来守着,然后出门来。
快九月了,阳光越来温和,西北的天空似乎永远都是湛蓝的居多。
她想了想,折路往营房西侧行去。
拔营回京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一七之后,燕棠的伤口已逐渐结痂,再休养几日,要上路没有问题。
而皇帝则会提前回朝,毕竟天子在外停留的时间并不宜过长。
戚缭缭心里还有疑问,她到了西侧关押徐夫人的囚室里。
门口侍卫有些犹豫,不知道能不能放行。她是这么多天第一个前来探视的人,之前也没有过先例。
戚缭缭不为难他们,让他们去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