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湖砚
时间:2018-06-20 09:31:14

  “地板松了?”一个男人说,“这破东西真是要检修了。”说着两人一起使劲,把门朝两边推开,然后向里面伸出手。
  “快!”
  那两个姑娘立刻抓着他们的手要爬上去。然而外面的地面太高了一些,一个女生好不容易把腿跨上地板,另一个因为个子矮,怎么也爬不上去,她一着急,原地跳起来,终于够到了半楼的地板。
  ——她这一跳,电梯又是跟着一阵晃动。许艾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吱呀”一沉,赶紧抓住了身旁的扶手。
  她又转头去看周婷兰的情况。
  ……周婷兰耸起肩膀,紧紧缩成一团,脚下是浓重的黑影;她仿佛站在一汪积水中,脚下的影子和她自己的影子互相纠缠。
  那些影子突然翻腾起来,要缠上她的双腿。
  许艾立刻下意识地把她朝自己旁边一拉——果然,周婷兰刚刚离开那块地板,又是一声“哗啦”,地板的另一个角也豁了口。
  已经有一半的地板脱落了,那些黑影像水一样从裂缝里渗了下去。许艾拉着周婷兰贴着墙站好,然后帮忙把另外那个女生朝上托。
  那两个女生终于爬出电梯,检修工人又朝许艾和周婷兰伸出手来:“快快快,这破电梯撑不住了。”
  许艾把周婷兰一推,对方终于从魂不守舍中回过神来,拼命要去抓维修工人的手——
  “哗啦”。
  又一条裂缝绽开,好像被撕开的布头。整块地板只剩下短短一条边还连在墙壁上,正好够一人站着,还摇摇欲坠。周婷兰的鞋跟堪堪落在裂缝边缘,她还没抓到手,脚步突然一滑,一仰,整个人要朝后摔倒下去。
  她身后是漆黑的电梯井,地板的裂缝像一张豁开的大嘴。
  许艾赶紧伸手要去拉她,但她自己也是贴着墙勉强站住,没法再往前多跨一步。
  周婷兰的手在空中一阵乱抓,什么也抓不到;她要掉进电梯井里去了——
  同一瞬间,许艾看到她身后的黑影猛地膨胀起来,一个巨大的人形填满了电梯里剩余的空间。
  下一秒,周婷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前直起身体,像被人从后面推着一样,一步扑到电梯门前。
  “抓住了!”门口的维修工人赶紧抓住两人的手,一前一后地把许艾和周婷兰朝上面拉。
  许艾终于爬出电梯了,她立刻转头帮忙拉上周婷兰。
  但周婷兰突然变沉了。
  她原本已经有半个身子趴在外面,突然往下一滞,整个人又滑落下去。看上去苗条纤细,不过百斤的瘦姑娘,三个人竟然拉不上她。
  “……奇了怪了,这妹子怎么这么重啊……”旁边的工人嘀咕了一句。
  许艾下意识地朝她身后一看——有一大片黑色雾气盘旋在周婷兰脑袋上方,仔细看去,那片雾气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好像一团蓄势待发的蜂群。
  “轰隆——”一声震响,电梯地板彻底脱落了,周婷兰脚下一空,险些又要掉下去,幸好被三人及时拉住。
  她脚下就是漆黑的电梯井,距离地面大约20米——算上地下停车场,也许25米。
  不一定会死,但不想做这样的尝试。
  “你们快来帮忙呀!”许艾喊那两个呆坐在旁边的女生。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地赶过来,帮着一起抓住周婷兰的胳膊,使劲朝上拉。
  ——拉不动,周婷兰的胳膊被五个人抓得一片通红,她大张着嘴一边喊痛一边喊救命,几乎要哭出来。
  许艾看到那团围聚的蜂群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她手中感受到的重量也越来越沉。终于,她听到“咔哒”一响——不知道是不是关节脱臼的声音。
  “加把劲!忍住!”旁边的工人大喊道。
  周婷兰已经只剩“呜呜呜”哭的力气,眼泪留了满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许艾看到一只蜜蜂从蜂群里飞出,笔直地朝周婷兰的头顶冲击而落。
  ——“啪嚓”,它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化为一撮粉尘消失了。
  然后更多的“啪嚓”“啪嚓”声响起。许艾看到那蓬密密麻麻的黑点好像被一只手从中截断,打散,那些蜜蜂被一团又一团地捏碎,黑色的粉尘像煤渣一样洒落,尽数落到电梯井里去了。
  周婷兰的身体变轻了,她一点一点变得能够拉动起来。许艾大喊一声“快!”,五个人一起拼命用力把她朝外拔出,仿佛那电梯是一张噬人的巨口。
  周婷兰即将从电梯脱出的瞬间,许艾看到一团更加巨大,更加黑暗的烟雾在电梯里聚拢起来,劈头盖脑地就要朝她压落。
  ——“小心!”未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那团烟雾静止了,而后,被一双手紧紧抓住,紧紧抱拢在胸口,丝毫不放松。
  这一瞬间,许艾看清了,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
  粗眉大眼,老实的国字脸,眼神质朴得像任何一个她在街边见过的小贩。
  那个人影抱着黑烟朝电梯井里坠落下去。
  周婷兰终于被拉了上来,她趴在地上哭得气喘吁吁,手臂上全是指印,连白色的西装外套都被汗水渗透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工人师傅把她扶起来,掺到旁边坐了。
  许艾看到周婷兰踏落的脚印里,留下一点又一点黑色的水迹,好像是墨,又像是血。
 
 
第63章 除魔师的探病
  许艾, 20岁, 可以骄傲地说, 自己见识过许多同龄人没有见识过的大风大浪。
  电梯年久失修, 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很快在校园里传开。校方立刻停用了那一条电梯路线,并对校内所有电梯展开一次全面检修。班上同学又来慰问许艾了,附近寝室也派代表来打听八卦了, 但谁也没打听到比那两个女生的帖子里讲得更多的消息。
  “真的是电梯坏了吗, 怎么帖子里说得玄玄乎乎的?”
  “那个周经理不是还说, ‘要不是你叫我, 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什么意思呀?”
  “那个周经理看照片不是很瘦吗?怎么你们五个人都拉不动她?”
  “听说胳膊都断了?这么吓人?”
  ……
  这几天里,许艾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知道”;一开始只是不想说, 到最后就成了懒得说。
  “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吓都吓傻了, 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好在几天后, 来找她的人便渐渐少了——与其问她这个“三不知”, 去论坛问另外两个当事人,还来得快一些。
  许艾也给叶负雪打过电话了。对方说了一句“糟糕”, 然后便问许艾有没有什么事。
  “我没事,其他两个女生也没事, ”许艾说,“但周婷兰现在是不是就很危险了?”
  叶负雪在电话里轻轻“唔”了一声, 听不出语气。
  “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叶负雪说, “也不要——”
  “也不要和她来往。”许艾立刻抢答。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
  “我才不想和她来往,”许艾说,“我和她气场合不来,话题也没什么好聊的,不是一路人,印象也不太好……我只是怕她如果有事的话,你又要去‘售后’……”
  ……不对,这里不能用“怕”来说,显得自己好像……
  许艾皱了皱眉头:“反正……她现在是不是不太安全了?”
  “未必。”叶负雪说。
  许艾一愣。
  “‘未必’是什么意思?”许艾说,“是哪个‘未必’?未必要售后,还是未必不安全?”
  电话里又静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她吧,”叶负雪说着,顿了顿,“……倒不是为了售后。”
  于是事发后的第四天下午,叶家的大奔停在了学校门口。许艾下了课便直接跑来上了车,她才刚坐下,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旁边的人便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一手托着她的手掌,另一只手一粒一粒地捻过她腕上的玉珠。
  “……这次没碎,”许艾明白他在做什么,“我真的没事……”
  “有两颗裂了,”叶负雪说,“遇到的东西长什么样?”
  许艾想了想:“是一团聚集起来的黑雾……像蜜蜂一样,黑压压一大片,但都是盯着她的。”
  叶负雪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蜜蜂”两个字。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许艾的手,刚要放回去,又想起什么来,稍稍用力地拍打了一下。
  “不许再多管闲事,”叶负雪转过头对着她说,“都是别人家的事,不值得,不要去管。”
  同样的话他说过很多遍,但这是第一次如此正经严肃地对她说——甚至还打手警告。
  所以许艾虽然觉得委屈——明明不是多管闲事,是躺着中枪——她还是点点头,“哦”地应了。
  然后大奔上路了,朝着城市的另一方向。据许艾所了解的,周婷兰当天被送到医院之后,马上就转到邻市最好的骨科医院,在那里接受治疗。
  大半小时的车程后,骨科医院到了。叶负雪事先应该已经联系过周婷兰,他报了个病房号,许艾便带他上了电梯,按下楼层,然后顺利地找到了那个VIP套房。
  敲门进去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周婷兰一个人。她正穿着病号服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两人进来,便笑着招呼了一声,站起来迎接。
  “你……还好吧?不用在床上躺着?”许艾看到她双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还打了石膏。
  “一只手骨折,一只手软组织挫伤,只要手不动,干啥都行,”周婷兰说,“躺了快一星期,腰都要躺断了。”
  许艾看到她的病房里十分干净——花篮、水果篮,什么都没有,好像压根没人来探望过她。一秒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跟着叶负雪两手空空地过来,完全没有半点探病的样子。
  “怎么杨先生没有来陪你?”许艾有些尴尬地换了个话题。
  周婷兰笑了笑:“他忙呀。”
  然后她招呼两人坐下,自己也往沙发上一坐,摊了摊手:“没法给你们泡茶,不过小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吧。”
  “不必客气,”叶负雪说,“今天只是过来看看你,坐一会儿就走,不能打扰你休息。”
  周婷兰微微收起笑容,望着叶负雪的眼神却更深沉了一些。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倒是有事想问问叶先生,”周婷兰说,“那天阿利拜托你的,到底是什么事?”
  许艾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泽利和周婷兰来的那天,她也在场,两人兜了半天圈子,终于要说到正事的时候,周婷兰就拉着她出门去看猫了。事后她问叶负雪当时的情况;叶负雪也只说了,两人的订婚仪式上出了点事,原本针对集团的那些麻烦,似乎都转嫁到了周婷兰身上。
  许艾当时就默认了,应该是类似“保护”“驱散”这类的委托吧?
  结果到头来,连周婷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对叶负雪说了什么?
  “他拜托你的是什么事,”周婷兰重复了一遍,“是集团的事,他自己的事……还是我的事?”
  叶负雪没有回答,周婷兰却好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回答。
  “算啦,”她笑嘻嘻地说,“我也早就心里有数了。”
  “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叶负雪说,“他说的意思我明白的……”
  周婷兰又是一笑,摇摇头:“我心里有数,我清楚得很——你们男人啊,哼。”
  许艾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周婷兰的语气和眼神让她不太舒服。她又转头看旁边的叶负雪,对方默而不语,面具下的半张脸也没有表情。
  “我最近都没有梦见爸爸了,”周婷兰突然说了一句,“可能连他都不要我了吧。”
  许艾想起那天在电梯中见到的人影——最后一眼,那个中年男人抱着满怀的蜂群坠入黑暗。
  “他不会不管你的,”许艾说,“可能……可能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周婷兰朝她望了过来。她今天没有化妆,倒显得素净娴雅,只是面上还差了点血色。
  “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周婷兰说,“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那个时候,最小的妹妹两岁。妈妈养不动我们,自己找了个男人跑了,我们就在爷爷家住了几年。后来爷爷没了,房子被姑姑拿走,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
  她也是面无表情地说,好像只是给许艾讲个故事。
  “爸爸要是一直惦记我们,为什么姑姑赶我们的时候,他不出面阻止?为什么我带着弟弟妹妹到处找亲戚借钱的时候,他不帮我们多说几句好话?”周婷兰看着许艾说,“这世上有各种活法,你就别给我灌你大小姐的鸡汤了。”
  许艾本能地要解释,但又一想——解释什么?从哪里开始解释?
  对方已经认定的想法,她再和她争辩,到底是为了劝解她,还只是单纯的置气?
  叶负雪扯了扯她的袖子。
  “我们先告辞了,”叶负雪说,“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拉着许艾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推着她朝门口走去。
  周婷兰客气地一笑,倒是也站起来,把两人送到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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