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衡臊红了脸,嗯一声道:“不怕了。”她只是将身体紧贴着他高大强健的身躯,感受着那种热度,双腿便有些发软。
顾见毓莫名笑了笑,将她拦腰横抱起,几步来到榻前,扔到床上便倾身压上。
蒋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容,心跳急剧加快,她感到自己胸前的绵软被男人纳入大掌中,他搓揉的力道很重,令她既痛楚又愉悦,她张开嘴急促地呼吸,觉得自己像一条跳上岸的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闭上了眼,做好准备贡献出自己,却突然感到身上一轻。她赶紧睁开眼,却见男人已坐起身来。对方看着不知名的某处,淡淡道:“下次罢。今日我有些倦了。”
蒋衡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也不知犯着了他什么忌讳。咬咬下唇,实在委屈。但她看着顾见邃略显冰冷的面部线条,终究什么也不敢多说,只道:“是,殿下。”
顾见毓坐了许久,突然抽出床头的长剑,雪光一闪,一旁的黄铜鎏金立地宫灯已坠倒在地,琉璃灯罩碎裂一地。
捧着茶进来的宫人看着地面的琉璃碎片,惊得不知所措。直到顾见毓站起来,离开了寝殿,才战战兢兢上前收拾。
蒋衡却是彻夜难寐,忧心忡忡,按理说,她的出身,做个顾见毓的正妃也是做得的。但只做了侧妃不说,连夫妻生活也没有。这般下去,若她一直没有身孕,皇后届时只会责备她生不出来孩子。蒋衡想到,她是不是应当告诉皇后,顾见毓根本不碰她……
***
隔日清早,魏紫吾起了个早,倒是装扮了一番,穿着太子妃规制的宝蓝绣鸾衣,戴着镂金花冠,坠下金丝流苏,唇上涂着透明薄脂,依旧是她原本的嫣粉色。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大方,又保留着她独特的纯美韵致,从镜子前转身站起时,令看惯了她的遇潋遇清也看得怔了一怔。
今日是渤海国王子崔宗越带着使团入京。
午时宫中设宴,她要随太子一起参加。
第84章
说是一起参宴, 女眷却是单独在延光殿用膳。
几位公主也来了。
顾熙乐一见到魏紫吾,便与她道:“婼婼可知道,这个绥海国早前就来过国书, 请求下降一位公主,结两国永好。听说父皇已答应。”
魏紫吾笑道:“殿下昨日已告诉我了。按照序齿, 应当是熙言出降吧?”二公主顾熙言已有十六岁,正是出阁的年纪。
顾熙乐点头:“那当然啦, 肯定是二姐。一会儿就能看到二姐夫长什么样了。”
等宫宴正式开始,魏紫吾的身份如今比顾熙乐要高, 两人自然分开坐了。
筵席近尾声, 听宫人唱道:“绥海国王子狄旭年, 请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了笑,道:“请”。
便看宫人引着一道身影踏入殿内。对方站定在殿中,那狄旭年朝着正前方的太后遥遥一拜, 又朝两边分别行礼,目光在掠过魏紫吾时, 不着痕迹地一顿, 道:“绥海国狄旭年, 拜见太后娘娘、各位贵主娘娘。”
绥海国皇室有胡人血统,但是在狄旭年的容貌上却看不大出来, 除了眼睛的颜色略淡,别的与大燕人差不多。他有些男生女相, 眉眼美艳, 唇若涂朱, 穿着沉紫色衣袍,虽也身量擎长,但整体气质带着一股阴柔冷冽,与大燕皇子们的强悍俊美颇为不同。
二公主顾熙言上下看看对方,收回目光,没有什么表情。
太后笑道:“旭年王子远道而来,十分劳累,先在惜泽馆休整一日,再议他事罢。”
狄旭年道:“是,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这狄旭年便被宫人引去专门接待外宾的惜泽馆入榻。几位公主和皇子妃则相约去逛丽章湖,散散步消消食。大家都是有说有笑,尤其是一起打趣顾熙言。
离去前,狄旭年却回头看了看与公主们步出延光殿的魏紫吾,突然似叹似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那亲随亦神色复杂看了看魏紫吾的身影,低低道:“的确是像。只是可惜……看着人这样小,竟已嫁作人妇。且据打探,太子颇为钟爱太子妃。”
狄旭年冷冷一笑,眼里似有重云阴翳:“没有什么可不可惜。”
那亲随也就不再说话。
丽章湖的秋藻花开得好,嫩黄的花瓣,匀长如丝,成片成片在风中起伏,十分旷心怡目。宫中只有丽章湖有秋藻花,尤其是在曲水回廊边开得繁盛。众女便沿着回廊朝前而去,都在观赏这水中花带的美景。却突然听到噗通的落水之声——
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入了水中。
周围愣了愣神,众女看向水面,竟是顾熙言,她惊恐地在水中划着手臂,然而却迅速地沉没下去。
顿时尖叫四起,萧令拂皱眉大喊道:“婼婼,你还愣着做什么?你水性好,快些下去救救熙言啊!”
顾熙言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道:“公主跳进湖里了——救命啊!”
魏紫吾看了看顾熙言没顶处的水泡,可她今日宫装与头饰繁复……便迅速摘取自己头上的花冠,她拉扯得太过用力,花冠取下来了,满头的青丝也垂落下来。魏紫吾正要下水,另有两名太监已从长廊不远处奔跑过来跳下水去。
遇潋赶忙拉住魏紫吾:“娘娘,已有人下水,你便不用下去了。”遇清今日回了侯府,遇潋不会凫水。
皇帝留了几个儿子尚在宸安殿说话,闻讯都是迅速赶往丽章湖曲水回廊。
顾熙言这时已被救起,面无惨白,嘴唇发乌。一时叫太医的叫太医,找暖炉的找暖炉。
皇帝和几位皇子到时,便看到魏紫吾正俯在顾熙言身上,覆着对方的嘴唇吹气。听到周围“参见父皇”的声音,魏紫吾料想着太医也差不多该到了,便起身让到一旁。
萧令拂便见顾见绪和顾见毓的目光都粘在了魏紫吾身上,不由在心下冷笑暗讽刺,这些个男人,亲妹妹快要溺死了都不顾,居然只顾着在意别人的妻子。
顾见邃更是已直接来到魏紫吾身旁,看了看她披散的头发和半湿的衣裳,道:“婼婼,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有下水,只是帮熙言渡气。”她衣衫上的水是被顾熙言的衣裳打湿的。
顾见邃便代魏紫吾向皇帝告退,皇帝也知道魏紫吾衣裳湿了,这个天气易感风寒。便让她离开了。
等到下午,太子才回东宫,魏紫吾正坐在黄石冻棋盘前与自己下棋,便站起问:“殿下,熙言没事了吧?”
顾见邃揽着她的肩,挨着她在宽大的楠木椅上坐下,道:“已无事了。是她不愿嫁到绥海,自己跳进了湖里。”
魏紫吾略微沉默,其实没有哪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愿意离乡颠沛,远嫁和亲。她问:“那……怎么办?既然父皇已答应绥海国,若是熙言抵死不从,该不会是让熙乐出嫁吧?”
“还不知道。得看父皇的意思。”
魏紫吾蹙了蹙眉,没想到一件喜事突然变成这样。道:“狄旭年若是知晓此事,必会极为不悦。”到底是大燕理亏。
她又道:“倒是没想到熙言会如此决绝,我在辽东时便听说过绥海的狄旭年手段高明,若无意外,定是下任国君。且今日一见,长得亦算很好了。我还以为熙言会满意这门亲事。”
其实顾熙言不嫁去北边,约末也会往西南嫁,这个非是哪个公主自己能做主的。相较起来,嫁给这个狄旭年,总比许多前朝公主嫁给突厥人,或者嫁给老头子的好。
顾见邃闻言目光微动,低头凑近她,声音隐着危险:“你觉得狄旭年长得好看?”
魏紫吾一听,便知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道:“这当然也要看与谁比,若是和……殿下相比,那他便差得太远。”
“……”顾见邃默了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径直笑出了声。魏紫吾诧异看看太子,就这样一句话能叫他高兴成这样?男人手指插在少女脑后的青丝里,含住她的耳珠,轻咬了咬:“婼婼先前是不是吃了蜜?”
“不是,我喝的柚汁,殿……”魏紫吾还未说完,已被对方按在椅背上。顾见邃凑近便吻上去,蹂躏她娇嫩的唇瓣。
魏紫吾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与太子做那事,不止怕他过于漫长的折磨,更怕他的花样,便在他稍微离开她的唇时说:“殿下,我今日离开丽章湖比你们早。我打算再去看看熙言。”
顾见邃略思索,道:“好罢。”正好他也只是回来看她一趟,还得又去皇帝那边。
顾熙言与她母妃一起住在昭棠宫。魏紫吾便带着几个宫人自行前去了。快至昭棠宫里时,她竟看到顾见绪领着狄旭年进了宫门。
这倒是出乎魏紫吾的预料,狄旭年竟然也被顾见绪领着前来探病,魏紫吾知道,这定然不是狄旭年的意思,而是皇帝的意思,看来皇帝是铁了心将顾熙言嫁到绥海国。她猜测,兴许是顾熙言的行为惹恼了皇帝……
不想与顾见绪碰面,魏紫吾索性退出去,找了附近修竹苑中的一处凉亭坐着,准备等顾见绪两人离开了再进去。
她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太子妃娘娘。”
魏紫吾回头一看,居然是狄旭年。他怎知她在这儿。正要招呼,狄旭年却突然来到魏紫吾身边,他看着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太子妃娘娘,我认识一个故人,与娘娘的样貌生得很是相像。”
一个男子对一个已成婚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堪称唐突。魏紫吾一怔之后面色冷凝,道:“我却没有王子这样的故人。”
她的语气不好,狄旭年却半分也不生气,笑了笑道:“娘娘说得对。你的确是没有。因为我说的那位故人比娘娘大了十五岁。 ”
第85章
魏紫吾微怔, 狄旭年的语气并不似作伪,但她却只淡淡道:“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我的一个婢女也与我有两分相似。不足为奇。”
魏紫吾从未疑心过自己不是凌夫人亲生,因此,对这样的话不会有何触动。
说完, 魏紫吾便不再与狄旭年答话,也不看他, 只迅速从亭中走出去, 她的宫人都在亭外。狄旭年未免被人发现,也不好追出去。反正还有机会, 他也不再纠缠, 迅速消失在蔟簇竹影之后。
魏紫吾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竹林,微蹙了蹙眉。希望这个狄旭年以后不会成为她的麻烦。
等魏紫吾走进昭棠宫, 来到顾熙言的寝殿, 发现萧令拂也在。萧令拂是顾熙言的伴读, 两人的关系好, 留得久倒是正常。
魏紫吾便来到顾熙言的床头, 道:“熙言好些了吧?”
顾熙言虽无性命之虞, 却因受凉染了风寒, 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看了看魏紫吾,神色有些淡, 只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便转过头, 只看着帐顶。
顾熙言虽然跳进了水里, 但跳进去的一瞬,被冰冷的湖水包围时,那种绝望和恐惧立即令她后悔了。她被救起来之后,宫人告诉她,当时英王妃急红了眼,太子妃却还有心思先取了自己的头冠。
大家都知道魏紫吾的水性好。在顾熙言看来,不过是魏紫吾装模作样,拖延时间,不愿下到冰冷的湖水里救她罢了。
魏紫吾如何看不出顾熙言的态度冷淡,她历来秉持“他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相待”。见顾熙言如此是非不分,不知好歹,也不会再热切。命人将带来的老山参等探病礼品取出,送给顾熙言后便离开了。
顾熙言看了看魏紫吾的背影,道:“阿拂,她做了太子妃以后,的确变得目中无人了。”
萧令拂笑了笑:“谁叫人家是太子妃呢。”
萧令拂话刚落,宫外便来了消息,说是太后召见。萧令拂立即向顾熙言道别。
来到慈颐宫,萧令拂发现魏紫吾亦在,便笑着上前问安:“皇祖母。”又道:“婼婼也过来了?”
太后却敛起笑意,也不与萧令拂寒暄,她看着对方直接道:“英王妃历来也算谨言慎行,怎么今日在丽章湖边,突然就命令起太子妃了。”
魏紫吾面露讶然,不料太后方才还与她有说有笑,竟陡然发作起萧令拂。
萧令拂更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皇祖母请宽恕令拂。我也是因为担忧熙言的安危,想到婼婼的水性极好,必能救起熙言,一时情急……”
太后轻呵,截了她的话,道:“那你可有想过,你胆敢策动太子妃下水,万一她出了任何事,你担得起责么?更何况,倘使太子妃已有身孕,只是因为月份小尚未发现,若因此而动了胎气,伤及太子的嫡脉,你又如何担得起?”
萧令拂一时神情凝滞,太后虽然面无厉色,但这语气,对于太后历来的慈和来说,已是十分严重。萧令拂知道太后是动了真怒,她没有料到,太后会因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而斥责自己。更是句句强调太子妃的尊贵远高于她。
萧令拂便跪在了地上,泫然欲泣道:“皇祖母,请皇祖母息怒。我真的只是一时情急,我太害怕熙言出事,没有经过思虑就说了那些话。”
她原是想着事关公主的生死安危,情势紧急,即使她有小小僭越,也是情有可原,谁也不会怪到她头上。然而,太后正是因为知晓萧令拂的心态,才如此不悦。更何况,太子专程让人向她禀报萧令拂借势胁迫魏紫吾下水的事,太后自然不会对萧令拂留以情面。
太后也不想再听萧令拂辩驳,道:“行了,给太子妃认个错就成。”
萧令拂依旧不敢相信从小疼爱自己的太后会这般冰冷无情,慢慢答是,去向一旁的魏紫吾致了歉意。魏紫吾默默受了。
太后又道:“紫吾,你如今是太子妃,身份非同一般,哪怕是为了救公主,也不能置自身于险境,知道了么?”
魏紫吾哪能不知太后对自己的回护,笑道:“是,皇祖母,紫吾知道了。”
萧令拂自幼自尊心极强,如何忍受得了被太后视作低魏紫吾一等。哪怕魏紫吾是太子妃,而她只是英王妃,看着身份有别,但实则在她心里,只要在夺嫡的大局落定之前,她与魏紫吾都是平起平坐的。
萧令拂从慈颐宫出来,在白玉湖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她知道,只有顾见绪做了皇帝,她做了皇后,才能真正压魏紫吾一头。就算顾见绪心心念念的是魏紫吾又如何?也最多就是封她个贵妃,终究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