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想了想又道:“我哥哥他成日里只知道练武,哪有什么姑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成亲,”她后半句话自然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前世里哥哥喜欢的女子是谁,这次只盼那女子能安然无恙。
杜明珠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想来他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姑娘,她还有机会:“姑母说叫我来问问你女学的事儿,”她起了另一个话头。
谢婉宁唤了山栀过来:“山栀,你去小厨房拿些点心来,我同表姐说说话,”然后就开始同杜明珠说起来女学的事儿。
……
眼瞅着谢嘉泽的婚事临近,杜慎却还没回来,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杜崇安和陈氏都开始着急起来,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连忙派了下人去寻。
杜明珠自然也开始跟着着急起来,杜慎这个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若是一个想不开真的上了山去做和尚怎么办,大哥已经杳无音讯了,若是二哥也出了事,爹娘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谢婉宁知道杜慎不会上山做和尚的,可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说出来,这谁能相信,说不准儿还得跟着怀疑她,因此也只能跟着劝慰。
谢婉宁看杜明珠这两日心情不好,特意邀了程昭来谢府,也好陪着杜明珠一块解闷,因此就和杜明珠一起在苑香居里等着。
程家和谢家交好,程昭自然也时常来谢府,因此毫不陌生,就是看门的下人见了都不用通禀,直接就放了她进去。
程昭熟门熟路,特意免了婆子带路,就自己一个人领着贴身丫鬟往苑香居走。
谢府很大,抄手游廊两侧都是摆设好的玩意儿。
程昭顺着青石甬道往前走,就看见前头有一个人,正在蹲着,看着样子像个男人,她有些纳闷,看着样子也不像谢嘉泽和谢嘉言啊。
她就停在了原地,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外男可怎么办。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头蹲着的那人就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后面有人,就转过身来看着程昭。
程昭自然就看见了那人的相貌,眉眼狭长,很是俊朗,这不是最古怪的,偏那人还穿了一身道袍,她愣了下,这是谢府新请的道士不成,可这小道士也太年轻了些。
杜慎看见了对面的少女,看这样子也不像先前陈氏说过的谢府的另外两个小姐,难不成是外头进来的。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杜慎的眼神沉静,此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冷厉,再加上古里古怪的道袍,程昭有些害怕,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正巧此时杜慎不远处有个麻茎编成的串儿,此刻带了火星,程昭嗅到了些火药的气味,他这是在弄什么。
忽然间就想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那串儿竟然往她这边跳了起来。
她此刻愣愣地看着那串麻茎,竟然忘了躲了开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像爆竹一样,声音很响,看着很是吓人,这人到底做了些什么,眼瞅着这串儿就要跳到她身上来。
程昭“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第61章
杜慎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竟然连躲也不躲,直接愣在原地,他大步走过去就将那个小姑娘给捞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串儿才渐渐熄灭,满地的呛人味儿。
杜慎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儿,他皱着眉看哭的正欢的小姑娘,眼泪流了他满袖。
程昭从小就害怕爆竹,没想到在路上竟然遇见个会动的爆竹,她吓得脸都白了,方才被那小道士捞走以后才好了些,此刻回过味儿来,然后哭个不停。
杜慎看着他道袍上的水痕,他想起书里的一句话,女孩子都是水做的,果然非虚:“你还要哭多久。”
程昭缓缓抬起头,她抽抽噎噎地:“你还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哪能被吓到,”说话一顿一顿的。
杜慎把狼藉的袖子给程昭看。
程昭却看了看地上燃尽的灰烬:“这路可是人人都要走的,你随意就在这玩儿,还能怪着我不成,”鼻腔是浓浓地哭音儿。
杜慎倒是没话说了,这么一说好像是他的错儿,又怕自己再说一句她就要哭出声来,因此就闭了嘴不说话。
程昭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长的也还算俊,怎么行事如此怪异,可绝不是谢府的人,她有些好奇:“小道士,你来这里做什么,炼丹吗,”当朝皇帝信奉道教,炼丹也是很常见的事。
杜慎想起他今日穿的道袍:“就算是吧。”
程昭不满意了:“什么叫就算是啊。”
杜慎想起之前陈氏的话:“不是说京城的小娘子都很端谨的吗,怎么你倒与我说起话来了,”他生性偏僻,确实有些不知常礼。
程昭被闹了个脸红,然后才反驳道:“你是个小道士,难道我不能与你说话,”她这话说的可也没错。
杜慎俯身捡起地上剩余的引绳:“别再哭了,你进去吧,”他看见她的脸上犹有泪痕。
程昭刚要点头应下,外头就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显然是先前的动静将府里的人给引过来了,众人一看程姑娘脸上的泪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程姑娘,你没事吧。”
……
苑香居里,山栀端过来一碗热热的牛乳茶,杜明珠很是不好意思:“程姑娘,都是我哥哥不懂事,你没吓到吧,”她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谁能想到这久不露面的杜慎一出现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在路上吓到了程姑娘。
程昭浅浅地喝了一口:“明珠姐,没事,我只是被那响声吓到了,杜公子也不是故意的,”她现下自然知道杜慎的身份。
杜明珠放下心来,若是真给人家小姑娘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程昭低头看着碗里的牛乳茶,原来他是杜家的公子,可怎么一副道士装扮呢,看着同一般的公子哥一点也不一样。
谢婉宁拉过了程昭的手:“早知道今日不叫你过来了,没成想竟然吓了你一跳,”她自幼就同杜慎玩在一起,自然知道杜慎的性子:“我那表哥可跟一般人一点儿不一样,他整日里竟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神神叨叨的,”不过却是个好人,她没说完。
程昭恍然,那人看着就不想只读书的人,还做道士样,果真不一般,不过生的还挺俊的,她想着想着低下头。
……
程昭走后,陈氏将杜慎给拎到了屋子里,她气的七窍生烟。
杜氏在一旁也不好劝,也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旁的谢婉宁和杜明珠有些忐忑的看着杜慎,谢嘉言也立在一旁。
陈氏原本想着忍耐,但还是没忍住:“杜慎,你给我跪下。”
陈氏这一声不可谓不严厉,杜慎一撩衣袍就跪了下来,谢婉宁看了看舅母脸上的怒气,还是闭了嘴。
“原本你说先不同我们一起来这儿,好,我和你爹都应承了,隔了这些天才来,你说你来晚了便罢了,我和你爹如今也不敢管你做什么,”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喘了口气:“你怎么就有胆子敢去吓人家姑娘,若是给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杜慎没吭声,谢婉宁弱弱地回了:“舅母,程昭已经同我们说过了,表哥他不是故意的,她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您就别生气了。”
陈氏看着地板上跪着的儿子:“杜慎,我和你爹也不求你考取功名,你安安生生地就是最好了,”她像是还有千万句话说,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谢婉宁瞧着有些心酸,她这表哥实际心地善良,对父母也很是孝顺敬重,只不过先前行事太过荒唐,看样子舅母是有些伤心了。
杜慎看了看有些苍老的母亲,还是没说出话儿来。
杜氏看陈氏显然是在气头上,向谢嘉言使了个眼色:“嫂子,慎哥儿刚回来也累了,叫嘉言陪他去歇歇吧。”
谢婉宁和杜明珠也跟着出去了,一时间屋里面就剩下杜氏和陈氏,杜氏软了声音:“嫂子,你也别太生气了,慎哥儿也不是有意的,今日的事不过是意外罢了。”
她看陈氏面色还是一样,接着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慎哥儿他就这个性子,你忘了他之前还闹着要上山做和尚不成,若是逼急了,他难保不会……”话只说了半截。
陈氏听到这里呆了一下,这话说的也没错,若是逼急了……她想起那阵子杜慎闹着去山上念经。
杜氏摸了摸陈氏的手:“慢慢来吧,等给慎哥儿寻个媳妇,说不准成了家他就听话了。”
陈氏想了想,慢慢点了头。
外头谢婉宁四个人正在走,杜慎突然停下步子:“表妹,今日我做了那串小爆竹你定会喜欢的,”说着就拉着谢婉宁往一边儿走。
谢婉宁反应了一会儿,这次缓缓开口:“表哥,往这边儿走。”
杜慎也没理,接着就说了那串小爆竹是怎么弄的,直说了一路,他做的这些子事情在别人看来是离经叛道的,就算是他的父母姐妹也是这样想的,只有这个表妹能理解他的想法,因此他很喜欢同谢婉宁说话。
谢婉宁也就跟着听了一路,杜慎在这上头是有天分的,要不然后来怎么能研究出那么厉害的火炮呢,她仔细想了想,还是得寻个机会同舅母说说,在这上头,满大周朝可是谁也比不过他的。
这厢就剩下谢嘉言和杜明珠二人了,谢嘉言微楞:“他们两个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儿,如今长大了也是。”
杜明珠的心却跳的厉害:“谁说不是呢,”她微微抬眼就看见高大俊朗的谢嘉言:“表哥,那日你送的白兔灯我很喜欢,”她的面上满是柔情。
谢嘉言自然就想到了花灯节,那日碰见的姑娘,他有些不自然:“表妹,这儿没事了,我也就去忙了。”
杜明珠站在原地,谢嘉言的身影越来越远,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他怎么好像在躲着她一样。
……
又过了几日就是谢嘉泽的婚宴了。
这一日谢府张灯结彩,几乎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其中自然不乏些大官贵族,很是热闹。
顾氏是忙的脚不沾地,杜氏也跟着忙,倒是几个小娘子都闲下来了,只顾着招呼同年龄的小娘子就好。
程昭自然也在一众小娘子的行列,她今日穿了水红色对襟绣折枝纹的襟子,头发微微挽了一个髻,上面还簪了一只簪子,非常的漂亮。
谢婉宁有些吃惊:“怎么你今日穿的如此好看。”
程昭一把拧了谢婉宁的嘴:“这不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吗,虽说我是宾客,可也还是要穿的喜庆些的。”
程昭想了想又说:“小道士,不,那个杜公子呢,怎么不见他,”她回府后仔细想了下,杜慎到底惹哭了一个陌生姑娘,难保家里人不会处罚他,那小道士人也不算坏,总不是故意的,更何况那时还是他把她救走的。
“这你放心吧,表哥他好的很,”谢婉宁回。
程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那小道士生的还挺俊秀的。
外头的鞭炮声传来,过了会儿就有大红轿子进了谢府。
新娘子先是踏过了火盆才进正堂拜堂成亲,这之后才回了新房。
程昭想跟过去看新娘子的模样,谢婉宁也有些好奇,也就跟着去了新房。
新房里中间高悬了方形彩灯,四面各有不同的图案,香案上放着一对龙凤喜烛,窗子上也贴了喜庆的窗花。
全福人的声音响起:“新郎官,揭盖头吧,”四周的夫人都轻声的笑起来。
谢婉宁也往前头看,谢嘉泽很是羞涩,鼓了勇气才挑开盖头,艳红喜帕下是一张温婉秀丽的脸庞,此刻眼睛里含了笑意,很是动人。
旁边就有人叹:“新郎好福气,这样漂亮的新娘子。”
谢婉宁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是真的重生了,她看着床头上从没见过的夫人,温婉得体的笑容,这是她的大嫂,和前世里完全不一样。
程昭就跟着感叹:“我将来一定要嫁一个俊秀的夫君,他一定要敬重我爱护我,”言语中是满满地期待,她接着问:“婉宁,你呢,你想嫁个怎样的夫君。”
谢婉宁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夫妻间的爱该是什么样儿的呢,她前世被一顶小轿抬进王府,她被困在深红宫苑里,对于赵彻,她只有害怕,若说喜欢,说爱,她是从来都不懂的。
谢婉宁看着满室的喜幔,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第62章
三月份的天逐渐就热起来了,有些爱美的小娘子们都早早地换上了春装,京城的花草也都开了,周围的一切都生机勃勃。
女学自然也开学了,杜氏一早就嘱咐好了谢婉宁准备好书本,只不过这次多了个杜明珠,杜明珠和谢婉容同岁,再兼着自幼读书,想来成绩很是不错。
等到了女学就又见到了熟悉的一众小娘子,谢婉宁坐在位子上发呆,自从那日上元节过后,她就再没见过陆起淮了,她有些忐忑。
好在经义的授课人仍然是他,只不过自打女学开学以后,陆起淮就很是忙碌的样子,除了在课堂上授课,谢婉宁再去取送卷宗时都很少再见到他了,多是助教来帮忙批阅。
一转眼女学就开学一个月了,课上自然不能说话,课下又见不到面,谢婉宁隐隐觉得好像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日谢婉宁在女学里闲来无事去了藏书阁寻书看。
藏书阁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结构,两色的扉页看着很是端凝,谢婉宁随意捡起一本经义来看,她莫名想起那日她不小心被困在藏书阁里,竟然意外遇见了他。
她想的入神,自然没有发现头上书架的书摇摇欲坠,马上要掉下来的样子,她随手翻开书页,开始读了起来,忽然就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衣袖,很大的力气,她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扯了过去。
谢婉宁接着就看见原本位置上的书噼里啪啦的掉落,闹出很大的动静,若是她方才没有躲开的话,说不准儿要被砸个好歹。
谢婉宁心有余悸,多亏了方才扯开她的人,好叫她躲过了一劫,她转过身来想要向那人道谢,没想到就看见了一个清丽无双的姑娘。
“多谢这位姑娘,若不是你,想来我方才就要被砸惨了,”她这话说的可不假,若是被砸到了头,那可真就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