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刘拂轻笑一声:“那姑娘花名碧烟,如今被京中而来的周三公子宠着,身价百倍,乃是饶翠楼中最拔尖的人物……若非你的不管不顾,我还尝不到这般珠环玉翠的生活。”
  “周……周三公子?”刘平江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莫名。
  将对方神情全都看在眼中,刘拂心下叹气,对总是好心办坏事的周行无奈至极。
  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刘平江紧攥着拳,尽力柔和了声音:“兰儿,你万莫破罐破摔、我去求求周公子,他……他为人宽怀,定能保下你。”
  “可我不愿意苟且偷生。”刘拂笑道:“我便是投了秦淮,也再与你们无干。”
  ***
  站在楼上,眼见着护院将失魂落魄的刘平江远远丢了出去,刘拂轻叹口气,关上窗扉。
  “他带了多少银子来赎你?”
  刘拂回身落座:“按他的说法,似有二百余两,以之前姐姐你定的身价银子,尽够替我重回良籍,并在他书院旁租个小院子,直到今秋乡试了。”
  她想了想,轻笑道:“说不定还够雇个厨下的婆婆,为我制备饮食呢。”
  春海棠捏着茶杯的手颤了颤:“果真是读书人,思虑的很是周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论是对我对他,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见刘拂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春海棠到底忍不住道:“祭河神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听她此言,刘拂便确定了心中猜想。
  望日骄个小小丫头,能毫无阻碍的从春海棠这个老油条处听到最关键的事,全是因着她故意放水。
  “姐姐用心待我,我又怎能弃姐姐而去。”
  有她之前明示刘李氏将自家身份全传出去的事在,饶翠楼碧烟姑娘的大名,肯定早早记在了那妖道的计划上。
  毕竟龙年二月初二辰时三刻生人的,全江浙或许都找不出两个,更别说身份年纪如此合宜的了。
  既然如此,盐帮漕帮处,自然也早就将她记录在案。
  春海棠无法拒绝,却是想尽法子让她脱身。比起看似聪明其实莽撞的刘平江,海棠姐姐才是为自己费尽心思。
  刘拂拍了拍她的手,直接问道:“想我春日被卖,刘小秀才年前才知,可见平日家中是不大与他联系的……且刘家搬离金陵已有月余,又怎会突地在昨日传信与他?”
  那传信的小儿,除了昨日知晓祭河神一事的春海棠外,再不会是第二个人差遣去的。
  “你!你!”见她看得通透,春海棠反倒气急,“可别拿你应付你哥哥的那些话来应付我,你骗的过他,却骗不过我这个主事的……这两年来你与那四位公子清清白白,日后改名换姓就仍是个清白姑娘,何苦将自己一生葬送!”
  弯腰低头,将脸贴靠在春海棠手背手,刘拂眨了眨眼,用纤长的睫毛搔刮着她的手背。
  春海棠又气又急,又痒的想笑,忍不住重手拍了拍刘拂的后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玩耍!”
  “都这个时候了,姐姐再不让我多玩两日,我只能去找河神嬉闹了。”
  屋中许久无声。
  当听到春海棠微微的抽噎声时,刘拂才发现自己的玩笑开大了。
  她慌忙直起身,从袖中掏出帕子替春海棠拭泪:“姐姐哭什么,你不信旁人,难道还信不得我么?”
  春海棠被帕子糊了一脸,恼得泪落得愈发凶了:“你是什么人物!秦淮河水一降再降。今年明摆着是个酷夏,过了五月只怕河道要直接干了……要是再不下雨,恐连喝的水都没有,看你还如何笑得出来!”
  刘拂忙哄她:“秦淮河干了正好,河神都没了居所,哪还有空讨媳妇,我就是被丢下去,也不过吃一嘴砂子,再死不了。”
  她话说得极有道理,春海棠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驳。
  恼羞成怒之下,拍向刘拂的手力道越发大了:“又不止金陵大旱,倒是江浙一块选上七八媳妇,将你们一起扔下洞庭湖去,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到时候我便是想在楼旁替你立个衣冠冢,都引不回你的魂来!”被幻想出的情景惊住,春海棠边哭边骂,语无伦次道,“不拘是徐公子周公子谢公子,快去求求他们,使你脱了贱籍罢!”
  见她急得不行,刘拂细声安抚道:“相识两年,姐姐竟不信我么?”
  想起从微末到有了个天大靠山的饶翠楼,想起近两年来发生的桩桩件件,春海棠微愣后终于稳了稳情绪:“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这可是事关生死的要死,怎么可能是鬼点子。”忙躲开春海棠打人的手,刘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姐姐护我爱我,我自不能陷你于不义。有些事说出来只怕唐突神灵,为了稳妥不能道来,但还请姐姐信我。”
  她目光灼灼满是郑重,让被注视着的春海棠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有个好法子,能让咱们饶翠楼更进一步,还能保住自家小命。”
  刘拂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一下,露出十拿九稳的自信。
  “我虽不能行云布雨,但占着这么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好生辰,说不得真能见龙化雨呢?”
  春海棠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做?”
  刘拂微愣后大笑道:“海棠姐姐果真知我甚深。”
  “我需你帮我继续散播我那好生辰,顺便瞒住那五个浑小子。”
  到时万事俱备,只欠夏阳。
  作者有话要说:  春海棠: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第六十一章 ·阴德
  俗语说“发尽桃花水, 必是旱黄梅”, 清明雨多芒种雨少,于一年的收成并不会有什么相碍。
  而然建平五十四年的春夏, 既无清明桃花汛, 亦无芒种梅子雨。
  火伞高张赫赫炎炎,土地龟裂万木枯黄, 不过几月时间, 水乡江南已如人间炼狱。
  如今金陵城外,除了饶翠楼的施粥位外,又多出许多富户商贾的粥棚。
  这一间间由茅草盖成的粥棚, 已成了金陵周边农户与城中贫苦百姓唯一的希望。
  “于老板,全赖您仗义。”
  一袭男装的刘拂站在城墙拐角处, 远眺着城外长长的队伍。
  在她身后, 是一身短打的陈迟,正抬手打着一面黑漆大伞,替刘拂遮住头顶的烈日。
  若非有于维山挑头施粥, 金陵的米价没有翻个七八倍就是好事了,更别提还有这许多富商慷慨解囊。
  仅靠金陵官员的面子,并不能让钱大于天的商贾们变得如此慈悲。
  “哪里话,都是乡里乡亲, 难不成还要见死不救么。”于维山负手而立,很有些动容,“我们能有个积善行德的机会,也是为子孙后代留个福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但内里能得的利益,就是天知地知他知她也知的了。
  如无例外,待此事一了,于家一个官商的名号就跑不了了。
  本就是金陵首富,背后再有官家撑腰,那么江苏甚至两江首富,或许都可一期。
  刘拂冲他一笑,看透不说透。
  在饶翠楼重立声势这件事上,她们承了于维山极大的人情,她自也愿意看着他越走越高。
  时已近午,日头愈发灼热起来,刘拂向着于维山抱了抱拳,算作告别。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于维山轻叹口气,到底没将犹豫许久的话说出来。
  他背后站着偌大的于家,不似那帮年轻公子般可以随心所欲。
  而且以那为首的祁国公公子对她的爱重,大抵也无需他出手。
  只是想起去岁游湖共饮谈天说地的时光,心中到底有些空落落的。
  见自家主人站着不动,深知主子心意的于家小厮忍不住道:“大爷,刘姑娘的事……”
  “闭嘴。”于维山收回目光,又望了眼远处的粥棚,“回府。”
  他摇着扇子,口中哼着听不清词儿的小调,顶着艳阳一步三晃地向着于府的方向走去。
  “爷,轿子!”
  “走,着。”
  一头雾水的小厮跟在于维山身后,莫名觉得自家主子唱的词儿有点耳熟。
  等到快到于府大门,他才想起是曾在刘姑娘口中听到过。
  似是什么……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因着记性好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只读过两本书不至于是个文盲的小厮摇了摇头,将这段完全不懂意思的词抛之脑后。
  ***
  待到六月末,已要五两纹银才能买到一车净水。
  当水价超过米价时,施粥的棚子日益减少,排队的穷苦百姓们却一日多过一日。
  而饶翠楼的那口水井,只够楼中人简单的洗漱,和一日三桌的天香宴。
  因着从两年前起就减少了留客的次数,是以饶翠楼的用水,要比其他各家少上许多。
  不过紧巴巴的洗漱对于秦淮河畔妓子们来说并非什么大事,如今她们所有的心神,都聚在了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祭河神上。
  即便低贱如尘埃,也不代表着她们愿意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
  谁都不知道,那个被推下秦淮河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于不知从蔓延开来的无言恐慌中,刘拂依旧平心静气的折磨着在两个月后,就要就走进乡试贡院的五人。
  在八股文章的折磨下,除了已知前情暗自担忧的周行外,每日来饶翠楼时,除了研墨所需只有一小杯白水可喝的其余四人,再无别的心力从擦身而过的妓子们身上看出任何不对。
  从鸡鸣背书到天明赴学堂,从酉时下课到亥时出饶翠楼,他们全部的心神,都被一笔一捺占据。
  对于刘拂来说,若非那日被周行逮个正着,她完全可以不费心力的瞒过这五个傻小子。
  而在周行一日重似一日的担忧中,刘拂也都寻着话语应对过去。
  她成竹在胸的神情与满满的自信,让这三个月来在课业上被打压到抬不起头的周行再发不出一声疑问。
  刘拂这个人,生来便能给人一种安然稳健的感觉。
  在不安与“要相信她”间徘徊往复的周行并未料到,自己在不远的将来会是多么后悔。
  ***
  一日送走了那五人后,刚在小晚的服侍下换好入寝时的衣衫,还未来得及脱去簪环的刘拂就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在令陈小晚去寻望日骄,且不许她们二人过来后,刘拂才拉着面如菜色的春海棠坐下。
  “姐姐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大事?”
  他们今日作文时,杨李就寻着各种借口想将刘拂引出去,但都在那五人起疑心前,被刘拂轰了出去。
  杨李自来就是个谨小慎微守规矩的,平日里万不敢如此大胆,若她猜的没错,他这般举动全是春海棠教的。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引起五人的疑心,让他们救她性命。
  也是因此,在今日送人走时,刘拂才以明后两日她都会去书院为由,让他们近日不必再来。
  不论是诱刘平江前来,还是试图拉五人入局,春海棠对她,可谓仁至义尽。
  “姐姐,可是人选已定?”
  春海棠颤了颤,眼中盈满泪光。她紧紧拉着刘拂手腕的手指炙热非常,在炎炎夏日中出了不少的汗。
  刘拂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诱着她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与刘拂猜想的不错,经过这近两个月的筛选,那妖道已从金陵众妓子与贫寒农户之女中选出了献给河神的人选。
  而与她猜测不同的是,这人选中最拔尖的一个,却不是她。
  “谢妙音?”
  刘拂口中轻念着名字,眼前已晃过两年前的上元佳节,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女的容貌。
  按着春海棠所言,那可怜的姑娘十余日前才过过生辰,正是六月十九,观音大士证道果位的日子。
  观音大士手持净瓶柳枝,可起死回生灭天下火。
  且谢妙音与她同年所生,亦是春龙降雨之年……也难怪会排在她头上。
  只是这排名,却不代表着自己可以因此脱身。
  那妖道以六根六尘六识选出的十八位姑娘,怕是要一同送给河神。
  他与他背后之人,是不管不顾,一心要将事情闹大。
  就算初时没有刘拂阻止周行告知徐思年与谢显,以妖道如此手笔,谢知府等人也难以知晓。
  他们所图,不是江南百姓的福祉,而是让当今坐实了获罪于天的谣言。
  以眼下的风平浪静,只怕那妖道之心极狠,会在她们祭河神无效后用自己的命平民愤,然后将黑水全都泼在当今身上。
  如此狠辣不留情的手段,除了那位外不做他想。
  以当今的控御之术,刘拂丝毫不担忧那幕后之人能翻出滔天的水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稍加助力外,想法子多为自己谋些福报。
  可惜史料上并无有关这段事情的记载,一切全是她的推测。要是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就能借由此事挣得更大的利益。
  刘拂轻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并未忽视身旁春海棠在她这一叹后,愈发悲切的神情。
  “阿拂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姐姐成全。”
  春海棠抖着嗓子,哀声道:“你说吧……”
  “我想见见那妖……那道长。”
  海棠姐姐既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想来在盐帮或漕帮处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脉。
  这事交由她来办,刚好能安安她焦虑不安的心。
  刘拂想了想,又道:“另外,还请姐姐帮我传封信给谢姑娘……我与她有点渊源,既有活命的主意,能多救一人性命,也多积一份阴德。”
  她要是首位,也不需谢妙音出面,如今排位有变,能借对方的手省些力气,也好过自己强出头。
  一边提笔沾墨,一边想着近年来偶然听到的有关谢妙音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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